象南國雖是小國,安嫵也是堂堂一國公主,要真是跟在沈謙身邊,又怎麼可能只是爲奴爲婢?不等象南國說話,大夏國中的御史怕是都會參他一本了。
沈謙並不上這個套,強壓下心頭的火氣,正色向安嫵行了一禮:“公主尊貴,何須行奴婢之賤役?何況沈謙曾對未婚妻承諾,今生今世,只願與她一人偕手白頭,絕不願再作他想!”
本以爲這些時日頻頻與他接近,自己這樣送上門來,沈謙也會順水推舟地接納自己,畢竟這天下的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呢?何況她自詡還有幾分火辣姿色。
沒想到沈謙竟是這麼堅決地拒絕了!安嫵腦海中浮現秦雲昭那張清妖的面龐,暗中咬緊了牙關,突然將手中的酒杯一扔,捂着臉哭着跑了出去。
“安嫵!安嫵……”安布見沒叫住妹妹,尷尬地轉回臉看向沈謙,“大將軍莫怪,安嫵她向來是這般真性情……”
“貢品之事,先前殿下說的大致也差不離了,反正還有這麼一段時間,安布殿下不妨再好好考慮一二,定下來後再告知我一聲。謙先行告退!”
沈謙張口打斷了安布的話,拱手一揖後轉身大步離去,出了水軒叫了王延,帶着幾名親衛策馬疾馳而回。
要早知道安布還有這麼一重目的,今晚他纔不會過去。今天可是阿昭要給他慶生的,這幾年來,阿昭第一回張羅的,給他的慶生宴,被這一耽誤,也不知道阿昭是不是還在等自己。
哨防遠遠聽到一隊馬蹄聲,連忙舉火查看,見是沈謙回來了,跑去打開了大門:“大將軍回來了,之前布政使沈大人才來過,說是給你送點東西,才走了小半個時辰。”
沈瑞來做什麼?沈謙心中一愣,難不成他會想到來幫自己慶生?絕不可能。沈謙心頭突然涌出一股躁意,直接騎到了秦雲昭的院子外翻身下馬,將繮繩扔給王延,伸手就去推院子的門。
院門應手而開,裡面那棟竹樓的露臺上,隱約還漏出了燭光;沈謙心裡不由吁了一口氣,還好,阿昭還在等着自己。
“阿昭!”沈謙幾步跨上了竹樓,卻愕然發現露臺上雖然還燃着小半支蠟燭,卻並沒有坐的有人。
小竹桌上,放了一籃子新鮮的荔枝,還有些荔枝果皮,兩碟冷盤略動了幾箸,兩隻酒杯對向而放,桌上一隻細頸白瓷酒瓶卻已經空了。
阿昭在等自己時,跟誰喝酒了?她就那兩杯的量!沈謙端起燭臺猛然轉身向秦雲昭房間走去。房門依然未拴,一進門,沈謙就聞到了淡淡的酒氣。
沈謙將燭臺放在窗前的桌上,揭開牀帳,就看到秦雲昭背對自己側臥,一頭烏髮散了滿席,寢衣滑落露出了小半個肩頭也不自知。
沈謙側身坐在牀沿,伸手撫上秦雲昭的肩頭:“阿昭?”
秦雲昭不耐地動了動,卻是醉得狠了,並沒有醒來,海藍色的寢衣更滑下寸許,露出小半迷人的蝴蝶骨,在燭火下瑩然如玉,誘人心潮起伏。
沈謙的臉色卻突然有些難看起來,伸手將秦雲昭的寢衣拉回肩頭覆住剛纔的美景,又取了薄巾展開幫她蓋了胸腹,這才退出了房間。
“王延,去把銀沙給我找來。”沈謙壓低聲音吩咐了一聲,大步向旁邊自己的院子走去。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剛整束好衣裳的銀沙恭敬跟着王延走了進來:“大將軍,您喚婢子何事?”
“阿昭今天都做了些什麼,事無鉅細,一件件都給說我給聽。”沈謙看着房中微微跳動的燭火,平平發了話。
或許是因爲此時已經是深夜,或許是因爲自己是被從睡夢中叫醒的,銀沙總感覺沈謙的嗓音有些發沉,不過,大將軍這是有些愧疚吧。
銀沙連忙清了清嗓子,把今天的事一一都說了出來:“姑娘帶了奴婢去買了好些菜回來,說要親手下廚做一頓飯菜給大將軍慶生。後來侯侍衛過來……
姑娘可能有些不開心,讓奴婢和珊瑚把菜都撤下去了,也不要人陪着,說要出去走走,回來後就叫了熱水來沐浴,讓奴婢們退了下去。”
秦雲昭一向都不喜歡隨時有人在身邊服侍,總是需要了才叫她們來。沈謙聽着銀沙詳細得連秦雲昭做的幾樣菜品都說了出來,心裡有些澀澀地揪了起來:“她自己…沒吃?”
“姑娘說她不想吃,奴婢怕姑娘散步回來後餓了,就留了兩碟冷盤在桌上,珊瑚後來回房的時候說姑娘在露臺上歇着,但是並沒有讓她上去侍候,也不知道姑娘後來吃了沒有。”既然大將軍說了要事無鉅細,銀沙就真的細說了,要是不說這麼細,男人怎麼能體會得了女孩子那份心思呢?
銀沙退下後,沈謙突然叫了侯威進來:“今天我三哥可曾來過?”
“沒有。”侯威馬上作答,今天是他值守宅院,誰來過誰沒來過,自然一口就說清了。
“哦,”沈謙低低應了一聲,烏黑的眉眼裡突然閃出一絲憤怒,再開口,聲音已帶了一絲森然,“去叫今夜值守的哨防過來,我有話問他。”
秦教頭用心整治了一桌佳餚,大將軍因事沒能來,所以秦教頭心情不好了;秦教頭心情不好,所以大將軍心情就更不好了。可是,這關沈家三爺什麼事,又爲什麼要問哨防呢?難不成中間還發生了什麼事?
沈謙扶着額頭,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阿昭這是怎麼了,自己當時確實是因爲有正事,所以才失約了,怎麼就這樣小孩兒心性,跟自己賭起氣來呢?
賭氣,也就罷了。心情不好,把銀沙或是那個珊瑚叫過來陪着也好啊,偏偏要與沈瑞一起喝酒……沈瑞本就對她有非分之想,又藉着送荔枝的名頭混進來,阿昭那兩杯就醉的量,這是等着讓人家佔便宜麼?
沈瑞那裡,等他從這場戰事中騰出手來,必不會讓他好過,可阿昭自己怎麼也不知道要避諱一點呢?這野丫頭,膽子大主意多的,可這件事上,自己再不能縱容她,明天等她醒了酒,還是得好好給她掰開說說才行。
昨天心情煩悶之下,一時喝得沒個分寸,秦雲昭一早醒來,只覺得頭痛欲裂,勉強洗漱了,面色還有些怏怏的不新鮮。
聽到房門輕叩兩聲,秦雲昭懨懨的開了口:“進來。”
房間裡立即充滿了白粥的香氣。秦雲昭一轉身,才發現竟然是沈謙,端着一隻擱盤,上面除了盛粥的罐子,還放了幾隻碗碟。
想起昨天自己回來後有些煩悶,又有些負氣,竟是不知不覺喝醉了,想來是沒有等到沈謙回來,秦雲昭有些心中愧欠,又想起昨夜裡豔妝麗舞的安嫵公主,心中又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她低着頭咬着脣不說話,沈謙倒是先開了口:“我叫她們給你煮了白粥,還有幾樣開胃小菜,先來吃點吧。”
“嗯。”秦雲昭低低應了聲,心裡明明知道這又不是沈謙的不對,可偏偏心裡就是有些對他生惱。
自己在家裡精心做了半下午的菜,卻是白廢了心,他雖然不是自願,但是跑到外面喝酒作樂,就沒想過早點回來麼?還是看着那安嫵公主跳的舞好看?
想着昨夜自己獨酌也解不開的心緒,秦雲昭這時見了沈謙的面也不想開口,緊緊抿了脣接過他手中的擱盤,把裡面的粥菜一一放在桌上,給自己舀了一碗白粥,默默地喝了起來。
那個混蛋,昨天給他精心做的菜都不回來吃,今天也別想着自己還會動手給他盛粥!
看到秦雲昭還在跟自己賭氣,沈謙重重地在另一側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聲音也有些生硬:“說了我會回來,就不知道再等等嗎?明知道自己酒量不行,還非要喝醉成那樣……”
還怨自己不等他?還訓自己喝醉了酒?秦雲昭想起昨夜裡那金碧輝煌滿繡了孔雀翎飛旋而出的擺裙,胸口一直堵着的那一口氣忍不住一下子衝了出來:
“我爲什麼要等你?你不回來我就不能去睡了?我就是喜歡喝醉又關你什麼事?”
她本是負氣的話,可沈謙立時就想到了京都府中,那個因爲穿了跟阿昭一樣的同色裙子而被沈瑞拉上牀的丫頭,一時間也氣惱起來:“不關我的事關誰的事?關沈瑞的事麼!”
話一出口,沈謙卻是自己都愣了一下。自己的女人被人覬覦,這事但凡是個男人都不能忍,尤其是那人還是自己的兄弟!可再如鯁在喉,他並不想在這時像這樣盛氣說出來的。
“這又關沈瑞什麼事了?!”秦雲昭一時愕然,旋即想起自己來南城後,沈瑞跟自己有數的幾次交談時,沈謙都臉色不好,心裡陡然又生了氣惱。
她知道沈瑞對自己有些小心思後,言行上都一直注意迴避着,偏偏沈謙還要把這都拿出來說事,混蛋沈鬍子怎麼不想想,那安嫵成天地黏在他身邊,自己心裡又是什麼滋味呢?
“怎麼,我跟沈瑞說上幾句話大將軍就如此不放心,那不如干脆打個鐵籠子來把我關着好了!”秦雲昭負氣地將手中的粥碗一推,背對着沈謙扭過了身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