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城公主撣撣手掌,掌心裡一把淡淡黑灰,那是施放霧隱術,留下的痕跡。
她現在正騎在一個黑衣人的背上,在暗處奔行,而在不遠處,霧氣散盡的地方,有另一個人,在引着易國大王前進。
以易城公主那點本事,她頂多知道那老王宮中的機關,故意翻動機關引大王來追,但絕不可能吊着他跑出幻都,這自然是有人幫忙。
她也不知道這些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她引着易一一跑出王宮之後就已經力竭,正要放棄,有人忽然衝了過來,一邊道:“我等接應你,繼續向前走。”一邊讓她放出霧隱,換一個人繼續引着大王走。
其餘人揹着她,跟着一路前行,她只在必要的時候藉助霧隱術,出現一會兒,留下點令人疑惑的線索,引着易一一不肯放棄。大部分時候,是那個輕功高絕的人,引着易一一前行。
易城公主發現這批人,有着和大王密衛共同的特性——沉默、謹慎、默契、有組織和紀律,有自己的信息傳遞方式,彼此間配合得天衣無縫。但比大王密衛還要優秀,這些人輕功高絕,身影飄忽,極其擅長追蹤和反追蹤,以及各種僞造陷阱和障眼法。
她以王族的眼光判斷,這些人也屬於某一高層人士的私人護衛。
密衛的水準,取決於王者的地位。比易國大王密衛還要高級的私軍……
她忽然激靈靈打個寒戰,低頭,眼光掃過揹着她這人的手腕。
手腕上有衣袖,但在行動間,偶爾露出手腕肌膚,肌膚上有一層淡淡的標記,看上去,像一張網。
她又看了眼身邊另一個黑衣人,那人面具面罩齊全,耳朵上似乎有耳環,仔細看不是耳環,是一根小小的刺,再仔細看那刺也不是真的,是畫上去的。
她想這大概就是兩種密衛的標記吧。
她回頭看了看身後,隱約能看見後頭一大隊人。她脣角綻開一抹淡淡笑意。
雖然這是危險活兒,雖然是被迫,但追到現在,她心中竟然生出了幾分快意。
快意易一一也有被自己吊着,像狗一樣攆着自己跑的一天。
而在之前的很多年,都是自己和姐妹們,像狗一樣攆着他,只求在唯一兄弟兇殘陰毒的刀下,搏一個存活的機會。
以至於當她唯一的親生兄長也被下手的時候,她不得不親自上去也添一刀,踩着他的屍體,和易一一說,哥哥在她十歲的時候就逼奸了她,是她最恨的人,感謝大王幫她報仇。
大王信了,反覺得她心性堅狠,是個人物,由此對她高看一眼。她也是他留下的,唯一的異母妹妹。其餘姐妹只要不是和他一個母親,一樣難逃殺手。
事實上……
她擡手,擦去眼角不知何時,沁出的淚珠。
那唯一的親生兄長,是她這一輩子,唯一給過她溫暖的哥哥。
……
易一一在曠野上奔行,易城公主在奔行中回憶,有人,則在回憶中唏噓。
“這麼多年了,我終於聯繫上你。”一個微微有些粗啞的聲音道。
一陣靜默,隨即有人道:“你不顧一切地聯繫我,逼我離開了帝歌,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這聲音有點細,難辨男女,聽起來有點怪異,像一個人擬聲多年,漸漸忘記了自己本來的嗓音。
“我想做什麼,還用問?”前頭那粗啞聲音冷笑一聲,“當然是報仇,奪國。”
又一陣靜默,隨即那不男不女的聲音緩緩道:“我過慣了平靜日子,不想再摻合你們的事了。”
“你想不參合也不行。”前頭那人道,“易一一正在到處找你呢。”
“那還不是你放出的風聲?”細聲音冷笑道,“你故意放出王族還有人活着的消息,又放出玉璽的消息,這些消息都指向我,你讓易一一怎麼睡得着?你讓我怎麼能安穩?”
“這些年你就真的睡着了?安穩了?”粗啞的聲音譏誚地道,“你若真安穩,用得着託庇於國師麾下,男人都不敢做?”
隱約一聲唏噓,細聲音道:“你們的事,我摻合不起。當年一場摻合,我直接就成了造反不成被放逐的罪人,多少年寄人籬下。再來一場,命將安在?”
“易一一會放過你嗎?”粗啞聲音笑道,“你爲他裡應外合,僞做造反,將有異心的王族子弟一網打盡,事後他是怎麼對你的?你要不是逃得快,還不是差點就被他的密衛暗殺?他早早就掌握了權柄,卻根本沒有撤除你的通緝令,也沒有爲你說明真相平反,任你以一個罪人的身份,託庇人下,無法過正常人的生活。你自己細細想想,你們兩個,情深意重的是誰,薄情寡義的又是誰?別總記着少年時的那些恩義情分,我告訴你,在至高權面前,什麼情分,什麼恩義,都是狗屁!”
長久的沉默,良久,一聲嘆息,輕輕渺渺,如霧般散了。
好一陣子,還是那粗啞聲音在說話,道:“國師在帝歌,你是怎麼能悄無聲息離開他身邊的?不怕被發現?”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國師就在易國,”細聲音道,“之前他一直隱匿行跡,但就在先前,他手下潛伏在易國的蛛網和蜂刺,全部被調動。一定有所動作。”
“阿鄯,你在國師身邊多年,對他的性情應該很清楚。”粗啞聲音緩緩道,“你說,國師在易國意欲何爲?他調動蛛網蜂刺,又是意欲何爲?”
“我無從揣摩國師的想法,我也勸你不要揣摩。國師哪怕孤身在異地,也不是你我能動的人物。帝歌的波譎雲詭和我們無關,你的目標只該是易國。”前頭那個聲音道,“我只知道,蛛網蜂刺,是國師手下最爲重要的密衛。散佈在各國蒐集情報,以及作爲非常時期的人力配備。因爲隱秘,肯定越少出現越好,尤其在帝歌之外的蛛網蜂刺,一旦出手,很容易會被當地王權摸出根底,連根掀起,毀掉之前多年的經營和心血,所以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也許一輩子都不會調動。我覺得,能讓國師出動易國的蛛網蜂刺,十有八九,和易一一有關。在這易國,目前也只有易一一這個地主,夠得上做國師重視的對手。”
“好極!”粗啞聲音歡快地道,“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了,易一一已經出了幻都,一路向邊境來!”
“你要……”細聲音語氣露出一絲震驚。
“將計就計,借力打狗!”粗啞聲音笑道,“他當初是怎麼圍殺我們的,現在,就讓我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吧!”
……
大荒北部起風雲,王者大風,從易國一直刮到玳瑁。
上元城頭,飄散着硝煙的氣味,城頭士兵們,蜷縮着靠着牆頭假寐。
戰事連綿,上元在裴樞的一陣猛攻之下,原先已經喘不過氣來,但大王運氣好,忽然得了個名士,在她獻計之下,那兇猛如虎狼的裴樞,第一次小小受挫,在城下鳴金退兵。
上元城終於喘了口氣,全城歡喜,壓抑良久的氣氛一鬆,大王心情愉悅之下,終於想起今年的年宴沒有賜給大臣,於是下令賜宴金殿,補上沒來得及好好吃的年夜飯,也爲給名士慶功和接風。
是夜,宮燈高懸,錦繡滿殿,珍饈羅列,暗香花影,衆臣賀聲裡明晏安舉起金樽,笑呵呵道:“酒三杯。一杯賀上元安穩,王圖永固;二杯願海清河宴,天下歸心。三杯謝鳳凰初降,佑我上元。”
他向坐在身邊,化名“忘塵”的俞採舉杯,擺出自認爲最爲倜儻的笑容。
衆臣聽那句“鳳凰”,心領神會,都知大王對這才貌雙全的女子心動了。王者爲龍,求配的豈不就是天上鳳?
衆臣紛紛舉杯,“謝鳳凰初降,佑我上元。”
俞採在上座,優雅得體微笑,眼神如這酒水粼粼,倒映前事如前生。
……
景橫波煩躁地在室內走來走去。
宮胤不帶着她趕緊走,這時候和人家妃子關着門幹嘛呢?
她想過去看看,奈何身邊一直有兩個死太監,不錯眼珠地盯着她,這麼在人眼皮子底下“咻”一聲不見,實在有點太打草驚蛇不是?
好容易等到兩人有了各自轉身的機會,她操縱一隻花瓶,敲倒了一個,另一個聽見動靜轉身,還沒看清楚,後腦勺又挨一記。
景橫波呵呵一聲,將兩個人拖到角落裡,身子一閃不見。
下一瞬她身在宮室之內,層層簾幕,重重屏風,未點燈火,而天色暗沉,所有景物都淹沒在朦朧虛幻的光線裡,而在大殿深處,有呢喃語聲傳來。
隱約聽見女子聲音嬌癡,“哎呀,不是這裡……”
“啊,別太用力……”
“哦哦哦……這裡這裡……嗯……對……”
“啊……不能這樣……”
隱約還有宮胤的鼻音,嗯嗯應答,是景橫波最愛聽的,一聽就渾身燥熱想撲倒他的那種鼻音。
景橫波立刻燥熱了。
這兩隻在幹嘛?嗯?
易國各種虛幻各種假,宮胤不會也中道了吧?
她抓起一隻花瓶高舉,“咻”一聲就穿了進去,
“你們在幹什麼……”
聲音止住。
蹲在屏風後寶座邊的兩個人,愕然轉頭向她看來。
景橫波一瞧,衣裳整齊,表情驚愕,距離合適,分寸妥當。兩個人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你來做什麼?”宮胤皺眉,赫然還是易國大王的語氣。
景橫波一聽就知道,他還在演戲,必有所圖,心想哎呀糟糕,搞砸了,眼珠一轉,立即擺出一臉盈盈的笑。
“大王……”她邁着風擺蓮荷步,嫋嫋婷婷走過去,嬌嬌地往宮胤肩上一靠,蘭花指託向他下頜,一個熟練的媚眼兒已經飛了過去,“妾身有些要務,想要和大王稟報……”
那“要務”兩字,咬得輕輕又飄飄,襯着那媚眼兒,足可以讓任何男人的魂兒飛掉三兩。
玉嬪蹲在那,盯着景橫波的姿態,不由自主地拗了拗肩頸,學起了她的風情。
宮胤順勢抓住她的手,盯了她一會兒,他比她高不少,這樣俯視下來的眼神很有力度,景橫波心裡哎呀哎呀地想好MAN好MAN,又討厭他那張易國大王的臉,吃吃地笑着,去摸他的脖頸。
宮胤忽然手一甩,景橫波“哎呀”一聲身子後仰,穿過簾幕,噗通一聲落在了後頭的牀榻上。
宮胤又是一拍,一臉妒色的玉嬪翻着白眼倒下,宮胤隨便一腳把她踢開,掀開簾幕,還沒俯下身,一雙手臂已經摟住了他的脖頸,某人氣喘吁吁在他耳側道:“壞人……流氓……高冷帝……蛇精病……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到底想幹什麼?”宮胤維持着身子半彎的姿勢,扶住了景橫波的肩。
“想……想……”景橫波笑嘻嘻咬他耳垂,眼看着耳垂由白轉淡紅,晶瑩剔透珊瑚珠兒一樣,他身子一震,立刻便軟了,景橫波嘿嘿一笑,忽然雙腿勾住他的腰,一個翻轉,啪一聲牀榻震動,她把他壓趴在牀上。
“想……打你屁股!”景橫波咬着他耳朵,對住他耳朵大聲道,“你竟然沒認出我!你竟然踩着我屁股飛上天!飛,飛,飛,飛你妹啊!此仇不報誓不爲人!”說着就去扒他褲子。
宮胤一擡手,按住了她的手,景橫波騎在他身上開始哭:“嗚嗚嗚你竟然沒認出我,嗚嗚嗚你竟然踩着我屁股飛了,嗚嗚嗚這還是真愛嗎?嗚嗚嗚我好慘,吃了又胖又瘦的藥,皮膚也出現皺紋了,肉也下垂了,人也醜了,你也嫌棄上了,脫個褲子都不給,我和你什麼仇什麼怨……”
宮胤頭疼地揉揉眉心——她變老了醜了,和脫他褲子,之間有什麼聯繫嗎?如果脫他褲子就能令她恢復美貌,他倒也不介意多脫幾次,可是關鍵是,他脫了,她呢?
身上那傢伙還在小聲地抽搭,他聽着,倒多了幾份心疼。景橫波不是無理取鬧不顧大局的人,她吵鬧,多半還是心中不安,害怕容貌從此真的受損,一腔怨氣無處發泄罷了。
他嘆口氣,抓着她的手,在自己大腿外側拍了兩下,無奈地道:“行,給你拍,滿意了?”
“不滿意!”景橫波大聲回答,倒也不堅持脫他褲子了,恨恨地揪着他的腰,指下觸感流暢彈性,她想起自己出現細紋的肌膚,也不知道拿到的丹方到底效果怎樣,頓時又怨念上了,一聲聲嘆氣。
忽然天旋地轉一個顛倒,她已經在宮胤身下,那男人用肘壓着她,道:“嘆氣什麼?”
“醜了。”她憂傷地道,“我們分手吧。我眼瞧着就配不上你了……”
他盯她半晌,一伸手,手中已經多了一把刀,二話不說就往臉上劃去。
景橫波嚇得一頭蹦起來,撞開他手肘,刀從他臉頰邊擦過,蕩一條燦亮的弧線。
景橫波一身冷汗——搞咩!狗血劇的節奏啊!這不是女主角的戲嗎?他搶着演幹嘛!
她哪有這麼矯情,本來不過是發泄下怨氣,或者還想着趁機詐詐宮胤,說不定可以知道一些他不肯說的事,誰知道這個傢伙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先自個決絕矯情上了,頓時堵住了她所有的矯情。
越想越氣,她破口大罵:“宮胤我總有一天要被你玩死。”
溫熱的脣堵住了她的罵聲,下一刻她在脣舌淹沒在一片嗚嗚聲中,再然後她罵也罵不出了,身子也軟了,眼神也柔了,怨氣也沒了,滿身的負能量,都在他春水般的脣舌中被化去,成了彼此交融的滔滔流水,她喉間漸漸起了喘息,忍不住的挑逗和迴應,彼此的軀體一陣陣微微戰慄,隔着衣裳也能感覺到肌膚的細膩和彈性,以及那烈火燎原般的熱度。
他的手忽然輕輕撫了上來,她微微有些訝異,想起這傢伙,一開始連吻都找不準地方,後來吻技漸漸熟練,但整個姿態還是有點僵硬,現在已經會上手了?這麼一想不禁有些緊張,身體有點僵硬,他的指尖卻如春風般拂過,先是撫了撫她的臉,姿態尊重,她聽見他含糊地道:“很好……”
手往下,又撫了撫她出現細紋的頸項,咕噥道:“很好……”
手又往下,她生怕他摸摸她的胸,試試看有沒有下垂,急忙手臂一格,他似乎低低哼了一聲,越過那重要部位,在她腰上撫了撫,道:“很好……”
她忽然明白他的意思——皺紋如何,老醜如何,你的一切,在我眼中都很好。
她輕輕嘆息一聲,心想這個冰涼又溫暖,僵硬又柔和,高冷又細膩的男人啊……總是那麼的矛盾,而她偏偏就愛着這樣的矛盾,愛着他身上,不同於常人的,所有一切。
年輕的軀體挨挨擦擦,漸漸就生了電,生了熱,生了不可控制的闇火,她忍不住哼哼唧唧,他低頭看她,雙眸迷離,臉頰生暈,雙腿不自覺地較緊,絞出誘人的弧度,他隱約也感覺到下腹的燥熱,而心間微微一痛,他臉色一白,好在臉上易着容,倒也不怕發現。只是心口迅速冰冷,怕被景橫波發現,他迅速拉過一牀被子,蓋在她身上,那玲瓏曲線被密密遮掩,肌膚不再親密接觸,彼此體內的闇火便消減了許多。
她呼啦一下拉下被子,嗔道:“蓋被子幹嘛連頭都蓋上,想悶死我嗎?”
他不答,抱緊被子,景橫波又忍不住笑:“蓋着被子純聊天,隔着被子純睡覺。好了,舊賬算完,咱們來合計合計,後面的事你打算怎樣?”
他摟着被子,慢慢地道:“雖然我覺得你醜一點更好,但如果真的有人把你弄醜,那還是不可原諒的。”
“所以……”景橫波眼睛發亮,“你不走,就是爲了整易國大王?你不怕他忽然回來,迎頭撞上?”
“他應該暫時回不來,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覺得最重要的事。”宮胤淡淡道。
“對了,”她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問他,“未婚妻到底是怎麼回事?”
“故事大體不錯,人物不同。”宮胤道,“趁人之危勒索錦囊的,是你那個好姐姐。”
景橫波恍然大悟地“哦”一聲,喃喃道:“詢如爲什麼要搞那麼一出?”
宮胤道:“調虎離山而已。”說着抱緊她……的被子,問:“你很喜歡耶律詢如?”
景橫波聳聳肩,“她性格很對我胃口。”
宮胤默然,半晌道:“很遺憾,我沒有這樣一個姐姐,來供你喜歡。”
景橫波“噗”地一聲,心想這貨連姐姐的醋都吃!
忍不住撫着他的臉,道:“你有你自己就夠啦。”
宮胤抓住她手指,在掌心裡熱着,手指漸漸熱了,心深處有一處卻是涼的。
“那你剛纔和那個玉嬪,在幹什麼?”景橫波沒發覺自己的語氣,有點像個吃醋的小妻子。
他卻發覺了,心情頗好地按了按她鼻子,她皺鼻躲開,道:“別拿這張臉對我做親暱動作!”
他笑笑,才答:“我和她做猜謎遊戲,讓她猜這大殿中,到底藏了多少面具。猜中了有賞。”
“爲什麼?一個不常見大王的妃子,能知道大王寢宮裡的秘密嗎?”
“易國和別處不同。他們負責了大荒土地上所有換顏,養生,改容,易容方面的供應。幾乎所有的易國大族,都以此發家,都有自己的絕活。而這些宮妃,多半出自這種家族,在易容改顏等方面,必定都造詣不淺。只有行家才瞭解行家,這些宮妃又長年寂寞,沒事幹肯定都鑽研這些。所以易國大王會怎麼用面具,藏面具,以及相關的各種習慣,她們一定比別人清楚。”
“你想做什麼?”
“找出易一一最能讓人感覺他是大王的代表物。”
宮胤這句話很拗口,但景橫波還是聽懂了,“你要扮成易一一上朝?”
她眼睛發亮——這真是大膽的想法!是最兇狠的報復。扮成易一一上朝,玩弄他的大臣,修改他的國策,甚至可以矯傳號令,滅殺掉正牌……
“啊啊,和你一起玩陰謀真的太爽了,我們這樣一路玩過去好不好?把其餘國家部族都統統玩一遍好不好?”她越想越興奮,忍不住啪嘰啄了他一口,“哈哈哈就這麼說定了好不好?”
他不答,她斂了笑容看他,卻隔了被子看不清楚,她伸手去扒拉他的臉,他的臉已經轉了過來,他伸手捉住她的手,在她掌心吻了吻,輕輕道:“好。”
……
景橫波在被窩裡聽宮胤說了他的大膽計劃,一拍即合,心情大好——男盆友爲你撐腰這種事,感覺真不錯啊。
因爲要上朝,所以得在這呆一夜,宮胤乾脆帶着景橫波出了大王寢宮,去易城公主的寢宮,想要找到傳說中的那罐泥。看看能讓耶律曇留下來的那罐泥,到底有什麼玄機。
易城公主不在,宮室早早閉門,兩人從牆頭進去,還沒落地,宮胤忽然眉頭一皺,拉住了景橫波。
景橫波還沒站穩,忽然一道風捲來,呼啦一聲風聲猛烈,景橫波差點被卷下牆頭,幸虧宮胤手快抓住,帶着她閃過那道風聲,沉聲道:“紫微上人?”
風聲一停,現出紫微上人身形,景橫波一看是他,又驚又怒,罵道:“老不死你怎麼在這裡?還有你好端端就出手幹嘛……咦?”
她忽然住口,發現對面紫微上人臉上表情古怪,臉色蒼白,衣衫上一大片一大片暗沉之色,隱隱一股血腥氣傳來。
“怎麼了?誰受傷了?”她失驚問,心砰砰跳起來。
“丫頭!”紫微上人一把抓住她,語無倫次地道,“她不行了……她快死了……你去看看她……都怪我……都怪我……”
“誰?誰?”景橫波聽得煩躁,一把撥開他就往裡衝,一路上橫七豎八的都是暈倒的宮女,還有斑斑的血跡,看樣子是紫微上人一路把人帶到了這裡,放倒了所有宮人。
景橫波心越來越往下沉,當她衝進宮室,看見牀上氣息奄奄的耶律詢如的時候,恍如被雷劈住,怔在了當地。
“姐姐……”
牀榻上耶律詢如臉色蒼白近乎透明,乏力地對她招了招手,道:“來了啊……很快嘛……波波……我不行啦……快過來,我有錯誤要向你交代……”
景橫波愣了一會,霍然轉身揪住紫微上人,“你怎麼搞的!你怎麼追人追成了這樣?她怎麼回事?被耶律曇害的嗎?”
不等紫微上人回答,她又煩躁地甩開手,道:“別廢話了,有什麼回頭要說,救人要緊,老傢伙你不是很擅長醫術的嗎?快去救啊!”
紫微上人不說話,擡起衣袖慢慢覆在自己臉上,只露出尖尖的雪白的下巴,脣角緊緊抿成一線。
景橫波一看他這動作,心就涼了。
老不死擅長醫術,如果他都束手無策,耶律詢如就真的沒有希望了。
耶律詢如的身體,本就千瘡百孔,哪裡經得起任何稍微重點的傷害。
牀上耶律詢如精神還好,看她揪住紫微上人,還在幸災樂禍地笑,一邊笑一邊喘氣,道:“呵呵呵,罵得好,叫他玩……不過波波,罵完也就算了,別動真格的,你知道的,我本就活不長,能精精神神地渡過最近這一段日子,我覺得很值啦……”
景橫波背對她,不理她,怔怔地看着紫微上人,輕聲道:“……你爲何不保護好她?”
紫微上人勾着腦袋,犯錯小孩似的,長長的頭髮披下來,沾着詢如的血。
“我不信你不知道詢如對你的心意,”景橫波輕聲道,“我不信你不知道她一直在爲你做什麼。你遊戲衆生,你嬉笑放縱,其實越遊戲越放縱,越說明你放不開。你自己放不開要玩也就算了,可詢如玩得起嗎?你被一首見鬼的狐狸歌搞得半瘋誰也管不着你,可是對一個本就壽命不長,是拿有限的生命來愛你的女人,你不能靠譜些嗎?”
紫微上人臉色慘白,忽然轉過身,面對着牆壁,不動了。
他長髮和長長的袖子垂着,對着牆壁一動不動,乍一看像只伽椰子。
景橫波瞪着他背影,只覺得一口血梗在喉間,完全的沒有辦法,只得求助地回頭看宮胤。
宮胤一直默不作聲,他對耶律詢如沒什麼好感,但卻不忍景橫波傷心,一直在皺眉思索,此刻他忽然向着宮門,擡了擡下巴。
景橫波順那方向望去,看見門口忽然多了一個人。
第一眼以爲是另一個宮胤,隨即她反應過來,是那個假宮胤。
他出現在宮門口,周身散發幽幽寒氣,氣質還真有幾分宮胤的味道。
景橫波看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不用問,耶律詢如是被他擄走的,受傷也必定和他有關。她正要奔過去,身後耶律詢如卻在咳嗽,聲聲喚她:“快來聽遺言……”
景橫波無奈轉身,瞪着她道:“你還要護着他!你什麼時候這麼聖母了!”
“死都死了……還和俗人計較什麼……”耶律詢如懶懶道,“做錯事的人,比承受錯誤的那個人還不好受,你殺了他,還是解脫他呢……”
景橫波恨恨哼一聲,看着對面男子緩緩走近,擦去易容,恍然道:“三公子!”
當初耶律家黃金部大宅見過一次,她對這人留下很深印象,現在也就立刻明白了詢如爲什麼要維護這人,很明顯這兩人有舊情來着。
耶律曇默不作聲,看了一眼耶律詢如,忽然走進內室,宮胤也不阻攔。過了一會,耶律曇拿出來一個罐子,宮胤的眼神,這纔出現了變化。
景橫波也道:“這莫非就是……”
她住了口,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宮胤說要找這罐泥,但並沒有和她說清楚爲什麼要找這罐泥,她原以爲是一些重要寶物之類,但現在她已經聞見了罐子裡的氣味,明明就是易山山腹沼澤裡的那些古怪的泥。
現在問題來了,耶律曇知道這些泥,宮胤在找這些泥,這些泥在易山山腹內,改造着一羣科學怪人樣的東西,這其中,有什麼聯繫?
她正思索着,耶律曇已經拿着罐子,道:“我有辦法,可以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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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褲子都脫了。
你們都不往我兜裡塞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