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心生慌張, 想起那時這府裡曾見過的南河,不知名的驚懼便在心裡野草一樣滋長,生出藤蔓來困住她手腳。要不爲何聲音也是抖的, 哆嗦着脣許久都只有一句斷斷續續的話, “殿……下……慎重……”又要掙, 踢他踩他踹他, “放手……”
可這法子不濟用, 文東渡拖她如同一條死魚。她衣領叫人緊緊箍住,幾要喘不過氣來,心肺腸子都開始隱隱作痛, 滿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跑。
哪裡又跑得掉,這人是妖是魔, 生來就青面獠牙兩張面孔, 於外人時是個默默無聞皇子, 於內裡私下時又是個鬼怪。他惡狠狠,將臨光摜到地上, 憐香惜玉在他身上只是個屁,“放什麼手?”酒氣叫他的眸子血紅,他的詩書禮義也都念到了狗肚子裡去,“做什麼你叫我放手我就要放手……”惡趣味又要來摸她的臉。
臨光乍然重得自由,清冽空氣一股腦涌到肺裡, 這時只咳得要把心都要嘔出來。餘光瞥見他一隻不規矩的手, 猛一撇頭避開, 又是倔強難言的臉, “殿下真是好沒道理, 半分沒有君子行徑……”
他蹲下*身,覺得好笑, “道理?君子?”熱氣撲打到她頰面上,又是咬牙切齒,“哪裡由得你來教訓我?”欺身壓過去將一隻手貼到她臉上,只恨生不出十隻八隻手來,“我要碰你還不是你的幸?真是下賤胚子……”
她性子倔強又彆扭,哪裡肯從,瞅準時機就要反抗。文東渡的手還未貼上來就得她惡狠狠一擊,竟是不知自處抽來的銅花尊,恰是午時她同北海送來的那一頂。
文東渡有些懵,可女子本就沒什麼氣力,臨光這時又半驚半嚇,哪裡有什麼危害力,只不過破上一塊油皮,冒出星星點點血印。
他擡袖抹一把臉,大紅的喜服印上血,瞧不大清。可他惱恨卻一剎登頂,黃河決堤一樣再也收剎不住。
哪裡管什麼憐香惜玉,哪裡又管什麼人命貴賤,猛地一巴掌扇過來,現實踢落了銅花尊,再便落在臨光面上,不解氣,又要惡狠狠踹她,“你算個什麼東西!”
不解氣,停下來思索片刻,又抓着她頭髮拖過來就是一腳,惡狠狠踢至她小腹,“我叫你教訓我,叫你教訓……”喋喋不休,血紅的眸子哪裡是爲人能有的。
臨光痛得蜷縮起來,她眼前是黑的,心裡也是黑的,這黑將疼痛一點點放大,連骨頭都在隱隱作痛。腦門上熱血長流,可臉貼着冰涼如鐵的地面,她一顆心突地冷到冰點,連力氣都在流失。
算了算了,放棄掙扎吧。她聽到有人在跟她說。可倔意上腦,哪裡容得她輕易就軟下骨頭來,少不得打落牙齒和血吞,不服輸。
文東渡踢了一回,方覺出不對勁,他罵罵咧咧停下腳,瞧見臨光不動,這才湊近些,狐疑滿腹,“莫不是真死了,不經用。”惡狠狠啐一口,低眉便來查探。
臨光憋着一口血,嗓子眼都要壞掉,她良久纔等來這個機會,瞧見他湊過來,一擡頭便是極輕慢的一聲“呸”。
血沫濺上他的臉,還帶着熱氣,他不由得憤恨,“賤人,一個□□還立什麼牌坊!”提起腳,又重重踢在她身上。
力道之大,臨光叫他一踢便踢出三步遠,恰恰落在拔步牀邊,額頭重重撞上牀柱,帶起木料一陣響。
所有的聲音一瞬都聽不見,眼前也是迷迷茫茫的一片,她如同破碎的紙片,飄飄便往下墜,沒有人接住她,只有冰涼的地面,“撲通”一聲,要把她一身骨頭都擊碎。
她頭疼腦暈,迷迷濛濛不知事,一時連自己置身何處都要忘,只是覺得腦袋再不是自己的,或是安安生生睡上一覺也好。可偏偏有魔鬼不願放過她,大踏步過來便要拎着她往牀上拖,一面叫囂,一面使力,“今日便叫你知曉本王的厲害……”臨了還不忘擺威風,說到底只是個空殼子。
她的頭撞上牀圍,鑲金鑲玉的牀圍立時便要在纖白的臉孔留下痕,紅紅糊成一片,一抹便是滿手血。可文東渡不管不顧,他這時又惱又情動,哪裡能管得了這許多事,只恨不得立時就將人剝個精光,任他爲所欲爲。
臨光懵着,叫他鉗制住手腳一把扔上拔步牀。道貌岸然的天家子一旦撕去那張皮,便成了衣冠禽獸,吃人不吐骨頭。
他死死鉗住她的肩膀,“瞧這張臉,細皮嫩肉,”手卻不停,空上一隻撫上她頰畔,沿着發便朝上攀。
臨光只覺臉上似是遊蛇盤浮,遊走之間灑下劇烈的毒,將要害人。
她心裡怕,無限的恐懼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彷彿下一刻就要昏厥。可強撐住,一睜眼又是數不盡的黑。
她撐住,半滴眼淚都不肯掉,“殿下若是此時放手……自是全當沒這回事……”倔強隱忍又想掙,叫他照着臉上一巴掌,一句話都說不完全。
沒氣魄,便連魚死網破都沒氣魄。
根本沒得商量,文東渡分毫不受她脅迫,遊走的手定定落在她額上一點灰白陳舊的疤上,淺淺的印便在他掌下來回,摩挲,“可惜美人如玉,生生叫這壞了……”
臨光一抖,沒忍住,惡狠狠瞥過臉。
她怕眼前這人兇狠又恨自己無用。
他卻兀自咬牙切齒將話說出口,“無妨,左右一張皮子還是很好瞧……”言罷突地笑起來,叫人膽寒。
臨光只覺心內欲要作嘔,可努力許久什麼也嘔不出,只有一顆心反反覆覆沉沉浮浮,要把腸子都攪攔,肚子也捅穿。她全身都疼,可最疼不過一顆心,只覺自己真是廢物,到這時還不死。
文東渡是個臉皮厚的,瞧見她這樣,就只當她是個沒牙的兔子,突地將一顆頭湊過來。
他生得高,橫着時候自然也長,頭一抵便是臨光的額,緩緩印下一雙脣來,叫人沒防備。
他是瘋狗,也是毒蛇,臨光盯着他,瞳孔驀地放大。
她曾見過這樣的狗,也見過這樣的蛇,雖之那狗不是他,那蛇也不是他。
腦內一直繃着的弦緊繃,隱隱要斷,可她兀自強撐,要將舌尖咬破,“別碰我……”忍住疼拳打腳踢要掙脫,只剩下心頭一點熱血梗住。
文東渡心裡只有美色,哪裡聽得進去旁人說什麼,面貌一轉,又是一副猴急猴急垂涎樣。他掌下不停,攀到她衣領前便開始要撕扯她衣服。
衣領挑開,雪白的膚理便在眼前,這庫房裡頭沒有燈,可映着外頭廊下的光卻亮眼,一點點扎進文東渡眼裡,嘩啦一聲要勾起無窮的□□。
他愈發猴急,惡犬見了肉骨頭一樣,險些要流哈喇子。可到底天家教養的姿態尚在,千辛萬苦忍耐住,頭一擡一張口含住她一側耳垂,舌尖輾轉不捨放。
牙印咬出血,他興奮難言,臨光卻只剩下絕望。
眼前是黑的,她恍惚要想起自己十二三歲時,可轉念再朝下想,卻又什麼都想不出來。
文東渡吸吮半晌,終是捨得放開她耳垂,摸摸索索又要朝下要探尋。可宮裡頭衣衫繁瑣,四時料子又各有不同,哪裡是那麼輕易便能叫他找見衣帶。
少不得要惱恨,大力一拽,便將她衣裳撕開。自己也急迫,大紅的喜服還未等到入洞房便要在這時扯個稀巴爛,一手再甩開,破布一樣扔出老遠。
他身*下,是破碎難蔽體的衣,縱橫交錯的痕,分明是女兒家嬌嫩肌膚,卻生生要繪一出山河血淚圖,再多的決絕也擋不住。
大抵命當如此,掙不脫逃不掉,至死方休。
她定然是犯了錯,要不爲何連一縷光都瞧不見,整個世界暗無天日,無憂歲月至此戛然而止。
真想做一個美夢,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離得這京都遠遠,再也不回頭。
可睜開眼,仍是一片黑,沒有人來救她。
——一個人都沒有。
神沒有如期而至,便連夏日的風都苦悶,飄散一縷落入沉沉暗暗房內,將人狼狽展現得無所遁形。
這夜深沉,前院裡咿咿呀呀的聲音終於停止,筵席散盡熱鬧轉頹,酒酣的賓客抱着酒杯睡,大婚的新郎還未歸房,新嫁娘又不知要守多久的空牀。
“噗”一聲,是檐下風燈滅,有影子拖得長長,一直照到拔步牀。
自有仇敵從天而降,救她於危難水火,予她一個平安懷抱。何其可靠。
她陷身於夢境難醒,耳邊只有一個低沉微啞的聲音,告訴她,“臨光,別怕。”
別怕別怕,我會伸一隻手來,拉你出泥淖,解你於危難,讓你瞧瞧,這世間實則還是有愛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