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而微涼的春風從門縫裡吹進來,十分舒適。
鳳歌笑道:“林知縣,你穿得很多嗎,怎麼額頭上有汗了呢?”
自認識她以來,林翔宇只是在防着總是咋咋乎乎的金璜,從來沒有注意到,這個起話來總是慢條斯理,處處留有餘地的大殿下,竟然也有如此犀利的一面。
他不由自主向房門方向退了一步,眼角的餘光卻掃到一道黑影擋在了門口,關林森似乎只是不經意的站在那裡,手裡甚至還捏着一根剛剛長出嫩芽的柳條玩折着,但是他知道,如果想要硬闖出去,這個看起來沉默寡言的少年,絕不會就這麼輕易讓他過去。
方纔那一退,正巧退到擺在屋正中的八角桌邊,林翔宇順勢坐下,伸手拿起茶壺,晃了晃,卻沒水,他笑道:“哎呀,看我這腦,大殿下的房裡竟然短了水,我這就去燒點水。”
着又站起身,看着關林森:“麻煩讓讓,我這得給大殿下準備些茶水。”
關林森打門,林翔宇正想出去,卻看見關林森對着門外吹了一聲口哨,聲音尖利,很快得到了迴應,一隻黑狗跑了出來,站在廚房門口,高舉着掃把的劉大娘就跑了出來,虎轉身就跑,逃到鳳歌門前。
劉大娘看見關林森正在站門口,她這才訕笑着放下掃把,關林森看着她:“虎是我家姐養的狗,以後它有什麼不是之處,還請多擔待,如果它偷吃了什麼,我家姐也會照價賠償。現在麻煩劉大娘幫忙送壺茶來。”
之前送紅糖薑湯的時候,鳳歌非常大方的抓了一把錢塞給她,比她在這縣衙後廚忙乎半個月還多,見是鳳歌身邊的俊哥兒要茶,她忙不迭的應了一聲,跑着去廚房倒了滾滾的一壺茶送過來。
看得林翔宇差點沒蹲在地上哭起來,他來這縣衙這麼久,從沒見劉大娘對他這麼好過。
劉大媽不僅送來了熱茶,還有青豆酥棗等零嘴吃,看樣她以爲他們在屋裡這是在開茶話會。
深深感到人生不幸福的林翔宇長嘆一聲,混得這麼差,還是照實算了。
當初從京裡到豐縣,並不是像傳言所,由於考三次算學不過,而自請調到豐縣做知縣。
開玩笑,當時豐縣是有知縣的,雖然知縣不過是個七品芝麻官,但是也是掌握一縣民生,絕不是林翔宇這個的翰林想要去當就能當的的。
何況,“當官要當京官”是所有當官人的共識,又不是去做封疆大吏,橫行一方,一個有手掌重兵的王爺就在這個縣裡蹲着,處處掣肘,呆得也太難受了。
林翔宇擡頭望着天花板:“豐縣當時的知縣對我,這裡風景獨好,人人都愛機關術,對工科熱情非常,加之城防有律王的府兵負責,到了豐縣做知縣,就是做甩手掌櫃,拿着朝廷的俸祿,幹着自己的事,那日,別提有多美了。”
最後幾個字從他嘴裡出來,音都變了,差點就帶着哭腔。
“爲什麼總有人想要欺騙我這個天真善良純真的年輕人啊。”林翔宇拍着桌。
上頭撥下來的經費幾乎全部都被律王府用種種理由颳走,徵糧時要求多徵的是律王府,積極響應朝廷號召的好名聲歸了律王,但是面對治下百姓一張臭臉的是林翔宇。
至今沒被人用菜葉和雞蛋砸過頭,都只能歸功於百姓對食物十分珍稀,恰好豐縣的城市衛生做得比較到位,在地上想撿個石磚頭什麼的,也不容易。
就在他過得十分不開心的時候,忽然收到一封來信,寫信的人是林翔宇在翰林院混飯時,關係還不錯的同僚杜書彥。
信件的內容看起來沒什麼特別,不過是一個同僚在安慰另一個主動跳進火坑的同僚放寬心,好好工作,積極主動提高業務水平,爲陛下爲大恆奉獻青春與力量。
鳳歌太熟悉杜書彥了,這個看起來總是帶着溫和笑意的男人,絕不會無緣無故寫這種毫無意義的信,他是個連逛雲香樓都經過嚴格計劃與安排的人。
“他的信上具體了什麼?”鳳歌問道。
林翔宇想了想:“他讓我好好觀察一下豐縣的地形,這裡東邊多山,西邊又接着戈壁,曾經的界河孔雀河聽幹了,這可能會引起邊界糾紛,讓我得空找人重新畫一下邊境的山川地形圖。還有讓我要仔細記錄豐縣百姓的收入與稅賦情況,以及所有收到的朝廷撥款的數額。”
杜書彥的父親,正是掌管着大恆國國庫財富調配的戶部尚書杜飛揚。
聽到杜書彥的要求,鳳歌微垂着眼皮,腦中飛速的轉着,莫不是杜書彥發現了律王有斂財之實?因而要林翔宇收集資料?
這位老同學,身在翰林之位,操得心比她這個儲君還要多,也許是替父分憂?
想到這裡,鳳歌在心中默默記下,未來自己登基之後,一定要給這位老同學一個位,讓他好好的發揮一下他的才幹,在翰林院呆着,實在太浪費了。
接到信之後,林翔宇“以一個工科生的嚴謹與認真”對杜書彥所提到事情進行調查,果然發現,豐縣的百姓所交的稅賦中,竟然有三成是被額外徵收的,他們只會抱怨朝廷壓得負擔太重,卻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他們應該給的。
就在林翔宇開始調查後,律王府的大總管找到他,了一通忠君體國的大話,林翔宇還是沒明白,最後是世親自出面,對他,律王身爲的親弟弟,就得做得比別人更好,所以,就是要多多的交,何況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不遠處就是邊境,關城裡的士兵都在用生命保護着百姓,所以,百姓其實並不是反感要多交稅賦。
“那,杜書彥知道豐縣百姓被多收稅的事了嗎?”
林翔宇扯扯嘴角:“我連放了三隻信鴿出去,他都沒有收到。”
然後,他的院裡時常出現血淋淋的頭、死老鼠,嚇跑了一干僕婦,就只有劉大娘、林大娘等幾個見多識廣的潑辣婦人留下來,當然,還趁機要求漲了一回薪水。
就算林翔宇再傻,也想到這些可怖的東西與自己的調查有關,他倒是不怕這些,打接受的教育就是武死戰,文死諫,千古青史恥無名。
就在他發現自個兒送出去的三隻信鴿的屍體,整整齊齊被吊在門口的時候,他愁的沒睡好,在翻來翻去,不結實的牀板塌了,他也因此發現了牀底下的那條秘道。
他從秘道直接出城,喬裝打扮進京,將收集到的資料給了杜書彥,杜書彥也知道了他的境況,讓他不要再查了,這件事且先擱置,也不要與王府的人再起衝突。
那會兒正好是正月十五,林翔宇爲了向律王府示好,送了一軸自己畫的畫,然後,這卷畫軸就出現在了律王府後門的垃圾筐裡。
“那三個人偶,會是律王府的人做的嗎?”林翔宇看着鳳歌。
鳳歌也不甚明白,這種巫蠱之術,來神通廣大,實則無稽之談,除了給放娃娃的人惹麻煩之外,並沒有什麼用處。
“丟了就丟了吧,反正,裡面最要緊的東西已經被取出來了。”鳳歌笑道,她心裡已經有了對策。
聽着事的時候,注意力被分散,肚也不是那麼痛了,現在事情已有眉目,部的墜痛脹痛又來了,她揮手令林翔宇出去,表示自己要歇一會兒。
林翔宇出去後,發現關林森竟然也跟了出來,他有些意外:“暗衛不是應該藏在暗處保護她的嗎?”
“現在不是這個的時候,大殿下她到底怎麼了?”關林森的眉眼間寫滿了焦急,林翔宇的臉上露出思索的表情:“咦,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
“來來來,我跟你,是這樣的……”
一個天真無邪的少年,就這樣被一個成年男帶着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在男人們認真研究應該如何成爲合格的女性之友時,鳳歌的腦中卻還在盤旋着剛纔聽見的事情。
巫蠱咒、儲君、王叔,那是滿門抄斬的重罪。
如果那三個人皮娃娃是律王府的人送來栽贓給林翔宇,明林翔宇最近一定又做了些什麼事情觸及了他們的利益,因此要用這等陰毒的手段。
如果栽贓,那就一定會故意被抓住,在起出賊贓的時候,再把那三張紙條給抖出來,到時候偷再這麼一招供,那三個人偶是從林翔宇這裡偷來的,那麼……
不對……鳳歌腦中靈光一現。
那三張紙條上的生辰八字是真實的,而皇家的生辰八字並不是宣之於天下,那麼,如果栽贓的人出現了,當衆發現了那三張紙條,就明,有皇室內部之人勾結作案。
原來這是一箭雙鵰之計,不只是林翔宇,還會有一個皇族之人會跟着一起玩完。
如果這個皇族的人玩完了,會是誰受益?
栽贓的人會是律王自己嗎?他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寫上去,玩這麼大,又是想弄死誰呢?
鳳歌忽然覺得頭好重,勞心費神了一整天,終於在頭暈和肚痛的雙重摺磨之下,體力耗盡,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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