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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鬆給陶陽榮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並不是兩人第一次見面的第一印象,而是發生在許家老宅中父子之間的一場大戰。
陶陽榮近三十年的人生中從未親眼見過、親身經歷過家庭暴力,而這一次在自己大BOSS的家中,一場血-腥-暴-力的父子之爭瞬間亮瞎了他的鈦合金雙眼。
作爲許鬆的特別助理,陶陽榮在送許鬆回老宅的第二天清晨再次開車前往老宅將自家大BOSS送去公司,沒想到他站在門前還沒來得及敲門,就被突然從屋內飛出來的一個不明物體嚇得倒退了一步。
“嘩啦”一聲脆響引得陶陽榮低頭,看質地聽聲音應該是個仿古瓷器,不過腳邊一地碎片的樣子已經看不出它原來的形態,碎片上的花紋顏色樣式有些眼熟,陶陽榮估摸着應該是不久前大BOSS剛剛從古玩市場淘來的贗品貨。
瓷器是撞到門框上繼而掉下來的,順便將並沒有鎖上的房門擊打的敞開了一道門縫,陶陽榮有些不幸,些許瓷器碎渣渣碎末末什麼的也飄落到了他的褲腳,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時從屋裡傳出來的聲音。
“當着老子的面你就敢這麼說話!在外面還不知道怎麼丟人現眼!”
中氣十足的怒吼讓陶陽榮聽出這是公司董事長許明知,也就是許鬆父親的聲音,不知道他家大BOSS做了什麼事,讓董事長髮這麼大的火氣,價格能到七八位數的仿古瓷器都被扔出來了。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董事長也知道這是贗品,瓷器的實際價格不過兩千,和報賬價格差了好幾個大家心知肚明的“零”,董事長扔起來還蠻順手的,自然不會心疼。
陶陽榮正想進門,並不是他要看熱鬧,而是替自家大BOSS擔心,在他有限的對家庭情感方面的理解中,父親動手打兒子,那做兒子的只有捱打的份,甭管兒子是對是錯,先讓父親打一頓消了火氣纔是上策。
可接下來陶陽榮聽到了什麼,他竟然聽見許鬆正在大吼大叫,陶陽榮不禁懷疑,這各種不堪入耳的髒話真的是從他家那個每日西裝革面的總經理口中說出來的嗎?
難道許鬆只是外表看上去光鮮無比,其實內心中“我操-你老母”纔是他的真實想法嗎?
不管陶陽榮心裡怎麼誹謗自己大BOSS,眼下救場如救火,讓兩人停止打架鬥毆,穿好捋平的西裝去上班纔是正事,再不出發,他家大BOSS就要遲到了。
不對,他家大BOOS不用擔心遲到的問題,反而是他要擔心自己會不會遲到。
陶陽榮一腳踏進許家大門,展現在他面前就是這麼一副雞飛狗跳的場景。
只見將袖子擼到臂肘處的許明知一手拿着一根大棒槌緊跟在圍着紅木座椅跑的許鬆身後,還不停地敲打着他手臂可以夠到的範圍內的各種物體,而明顯處於弱勢的許鬆並沒有放棄掙扎,隨手拿起案几上的瓷器就往身後扔。
陶陽榮終於知道門口這個花瓶的屍體是如何形成的了,原來是他家總經理不心疼自己每月萬八千的工資……
“那個……”陶陽榮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心中吐槽道,董事長你剛剛明明瞥了我一眼,一定已經知道我的存在了,爲什麼你還要追着總經理不放呢?難道不覺得在外人的注視下實行家庭暴-力是很丟臉的一件事情嗎?
話說他都在門口站了這麼長時間了,都沒有人過來問候一句,難道他是被人忽視了嗎?
難道他真麼的這麼沒有存在感嗎?
眼瞅着許家父子之戰的情況愈演愈烈,陶陽榮僅僅是站在那裡都替許鬆身上捱打時發出的慘叫聲痛得感覺自己都撕心裂肺了。陶陽榮心道,這麼下去不是辦法,他原以爲只是董事長裝裝樣子教訓一下總經理就完事了,直到他親眼看見董事長手中的棒槌落到了許鬆的後背上,陶陽榮這才着急起來。
陶陽榮急得跳腳,一把推開身後的大門,衝着馬上就要衝過來的許鬆大吼道,“總經理!這邊!”
許鬆立刻轉彎,跑過門檻的時候,順手拉了一把站在門邊衝着他搖手的陶陽榮,兩人踏着一地的瓷器碎片逃出來許家大門。
身後還跟着窮追不捨的董事長的怒吼聲:“混小子你有本事別再回來!”
許鬆連滾帶爬地跳上陶陽榮的車,深吸了兩口氣纔對被甩個車屁-股的許家院子低聲說了一句,“誰愛回誰回……”
陶陽榮開車載着許鬆跑路,路過一家藥店買了一大包跌打損傷的藥回來。
許鬆坐在車後座上,別過頭去不看撐着車門站在外面的陶陽榮,“幹什麼?不用……”
“總經理,你受傷了,需要上藥。”陶陽榮指着許鬆臉上的青紫塊說道,這才幾分鐘的功夫,許鬆的臉上已經顯現出異色來。
許鬆皺皺眉頭,嘴上不說同意,身體也往裡面挪了半個身體表示拒絕合作。
陶陽榮索性上車,坐在許鬆的身邊,一手從後面把車門關上,一手就去袋子裡找藥膏。“今天上午有個重要的會議需要總經理出席,您這樣出現在大家面前,會讓人多想的。”
“有什麼好多想的,不就是被老子打的嗎?”許鬆退無可退,陶陽榮的手已經碰上了他的面頰,對着額角的一塊青紫塊下手了。
頓時疼得許鬆慘叫了一聲。
“很疼嗎?那我輕點。”陶陽榮連忙放輕力道。
許鬆不再嚎叫,感受着陶陽榮的手指在他面部四處遊走帶來的疼痛,過了半響終於忍不住問道,“還沒好嗎?”
“馬上,馬上。”陶陽榮收了手,又說道,“總經理你把外套脫一下,我記得你後背上也有傷……”
“行了,先這樣吧。”許鬆擺擺手,拂掉陶陽榮想要往他後背上觸摸的手指。
陶陽榮問道,“很嚴重嗎?那我們去醫院吧……”陶陽榮可是親眼看見許明知把一根比手臂還要粗的棒槌捶在了許鬆的後背上,而他也聽見了許鬆殺豬般的叫聲,說不定還會斷了骨頭呢。陶陽榮只是想想都覺得害怕。
許鬆倒是不以爲意,微微擡起下顎示意陶陽榮,“開車,去公司。”接着自己又低聲嘀咕了一句,“去什麼醫院……”
陶陽榮換上一臉嚴肅的表情,“總經理,諱疾忌醫是不對的,我們……”
“哪來那麼多廢話,不就是被老子打了嗎?一根仿真的充氣棒槌打你你會受傷?”
陶陽榮一臉詫異,仿真的?充氣的?不是實木的?那當然不疼啊,頂多就是嚇一跳罷了。
“那你……”陶陽榮想問,那你叫那麼大聲幹什麼?他還以爲許鬆被打斷了骨頭呢。
“配合工作懂不懂?老爺子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當然要下點嘴皮子功夫。”許鬆解釋道。
陶陽榮點點頭,指着許鬆臉上一塊紫一塊又問:“那這……”
許鬆別過臉去,低聲道,“自己撞得。”
陶陽榮忍了半天沒忍住低笑出聲,“我,我去開車……”
整了半天不是家-庭-暴-力,而是一場家庭喜劇,就是許鬆有點慘,臉上的傷痕短時間是下不去了,可他又不能說什麼,都是自己沒看好路撞得,哪能怪得了別人。
陶陽榮一路開車也笑了一路,不過只是小幅度的聳肩,坐在車窗旁看外面風景的許鬆好像並沒有發現。
跟着許鬆進了辦公室,許鬆問道,“今天有什麼事?”
陶陽榮輕咳一聲擺正姿態,可惜定力不夠,話還沒說出口,撲哧一聲又笑了出來。
許鬆懶散地坐在座椅上轉了小半個圈,翹起二郎腿,一手指指陶陽榮的方向,說道,“來,跟我說說笑點在哪裡。”
哪裡都很好笑好嗎?單是許鬆臉上這青一塊紫一塊的就夠陶陽榮笑三天的了。
陶陽榮心裡這麼想,嘴上可不敢說出來,好不容易壓制住眼底的笑意,拿起剛剛進門前順手從自己辦公桌上放着的記事本,說道,“十點,各部門部長會議。十二點……”
“明天。”
陶陽榮擡頭看他。
許鬆指指自己的臉,“部門會議推到明天,明白?”
陶陽榮忍着笑點點頭,只敢在動作上回答許鬆,不敢出聲,生怕自己嘴巴一張開就管不住自己,笑聲就瀉出來了。
許鬆把這天能推掉的事情全推掉,不能推掉的也延期。外界對其原因不瞭解,紛紛猜測是不是又是董事長扣押總經理的生活費,導致總經理買不起油錢,把只能徒步來上班的總經理累趴下了。
陶陽榮再次進屋的時候已經可以很好地控制面部表情,至少當面嘲笑這種事情不會發生。
陶陽榮遞給許鬆一份賬單,“董事長髮過來的。”
許鬆接過去一看就變了臉色,不是憤怒,更多的是被人耍了而又不能反擊的鬱悶,只聽他大吼道,“臥槽!這個根本不是我打爛的!”
陶陽榮事先瞅了一眼賬單,這是董事長給許鬆發過來的賠償單,按照董事長的意思來看,今天早上許家發生的這場大戰中所損壞的東西全部由許鬆來賠償。
眼瞅着許鬆在賬單上一個個地畫着大大的差號,表示這件東西不應該由他來賠償,陶陽榮在心裡爲許鬆那少得可憐的生活費默默點了個蠟燭,不過,總經理你真的記得清自己今早到底打爛了多少花瓶嗎?他怎麼記得那個青花騎馬人物紋罐就是許鬆隨手扔在門口碎掉的那一個呢?
阿彌陀佛,許施主這周只能吃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