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慧的老公看上去不是一個年輕的人,左恕與許經年都不認識他。可是許經年有自己的想法,左恕說不出菲薄的話來。其間楊曉慧有邀請過許經年給他老公當伴郎,但是許經年拒絕了。那一刻,能夠明顯地看到楊曉慧的表情一怔。她的詢問只是儀式性的,她從來都沒有想到過許經年會回絕她的要求,楊曉慧習慣性地想要數落許經年一頓,卻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麼,隱忍住了。
許經年對左恕的解釋很簡單,他說自己坐在下面能夠看楊曉慧更清楚一些,這樣,她最幸福的一刻他能夠完完全全銘刻在腦海裡。可是左恕覺得許經年的想法不會這樣單純,他了解他,他真心地希望楊曉慧能夠幸福,卻不見得希望楊曉慧的老公能夠幸福。畢竟,站在許經年的角度,沒有人會比他更愛楊曉慧。
婚禮的前夜楊曉慧安排了酒席,怕第二天忙起來招待不週,權當是提前賠罪了。但許經年不願意跟別人一塊兒吃這頓晚飯,他拉着左恕匆匆出門,甚至沒有跟楊曉慧打招呼。“不說一聲嗎?會不會顯得不好?”左恕有些擔心的問。許經年那麼在乎楊曉慧的情緒,難道不會怕她因爲他們的離開而生氣嗎。“那不是我們應該關心的問題,以後的路只能她自己走。”許經年冷漠着表情,可是左恕知道,他的心裡必定不會好受。他還是擔心她,卻失去了繼續守護她的機會,就像沙漠裡突然出現海市蜃樓,那一座折射過來的城市,是你曾經生活的地方,而你卻始終追逐不到。
許經年帶着左恕去了一個感覺起來清新淡雅的酒吧,他們兩個都不是喜歡熱鬧的人,這種低沉的環境更有助於彼此控制着情緒。其實左恕有些不太情願,他更想去吃點東西,單純的喝酒實在不是他的愛好。不過,他沒敢說出來,許經年的心情已經很糟糕了,他實在不能再給他添堵。捨命陪君子吧,好歹楊曉慧明天結婚了,許經年也只需要經歷這樣一回。
酒喝了許多,許經年卻沒有向左恕傾訴自己內心裡的苦楚。他從來都不會責怪命運的安排,更不會埋怨生活的捉弄,他只是在安安靜靜地做着自以爲正確的事情,毫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不過,他有着許多的不理解,不是因爲楊曉慧自始至終都沒有喜歡過他,而是他不能理解楊曉慧的選擇。
“楊曉慧的老公比她大了十三歲,”許經年喝光瓶中的酒,眼神迷離地說了一句。左恕點了點頭,等他繼續說下去。“不過,我不明白楊曉慧爲什麼要選擇跟自己的老師在一起。”左恕聽到這裡不自覺的神情一愣,忍不住插話到:“楊曉慧的老公是他的老師?”許經年輕嘆了口氣,“嗯,不過看得出她的老師挺喜歡她的。”許經年的解釋並不能消解左恕心裡的鬱悶,畢竟他們相差了十多歲的年齡,而且揹負着師徒的名份,就算楊曉慧不懂事,那他老公作爲老師總得知道取捨啊。
許經年沒有理會左恕的糾結,一邊吞着酒,一邊自顧地說着,“她老公在他們畢業的那年辭職來深圳做了律師,等楊曉慧來這邊的時候又恰巧到了她老公做法律顧問的公司,”許經年扭過頭去看着左恕,“這是不是就叫做命運的安排?”左恕不知道如何回答,想要解釋一下,卻怕觸碰了許經年壓抑着的情緒,只好舉起酒瓶示意了一下,自己仰頭喝光了。許經年同樣喝光了自己瓶中的酒,又喊來服務生要了一打,看得左恕的胃裡只抽搐。
“你們學法律的是不是有毛病?不跟與自己共甘苦的原配情深,卻偏偏要離了婚再禍害別人。”許經年有些憤懣,不過左恕並沒有因爲他的抱怨而生氣。微微一笑,左恕有些意味深長地問到:“你確定他老公離過婚?”許經年面露疑惑,擡頭看着左恕,不知道他說的什麼意思。“更大的可能是,學法律的不好找對象,所以他老公才熬到了今天。”左恕笑着解釋,許經年點了點頭。他不瞭解法律職業,但知道左恕不會騙自己,況且,左恕不也是一直都在被拒絕麼。這樣想着,許經年的心裡稍稍寬慰了一些,楊曉慧的老公不是那種渣的人,楊曉慧會幸福一些吧。
左恕與許經年都不記得那天晚上他們喝了多少酒,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賓館裡的,反正第二天清醒的時候他們差不多要把膽汁給吐出來了。勉強吃了一些東西,左恕與許經年才感覺胃裡稍稍舒服了一些。然後,匆匆地趕去楊曉慧的婚禮。
是一場非常宏大的婚禮,看得出楊曉慧的老公家底不薄。只是,楊曉慧的父母看上去並不高興,當然,不怎麼高興的還有許經年。除了楊曉慧剛剛出來的剎那許經年表現出了一抹柔情,婚禮進行的整個過程他都表現的非常冷漠,甚至在左恕看來都顯得陌生。左恕有些擔心他做出什麼傻事來,一直緊緊拉着他的手,讓旁邊坐着的人感覺他倆有什麼不正常的關係。
新郎親吻了新娘,許經年回過頭來輕聲地對左恕說:“我感覺他們遲早是要離婚的。”左恕聽得心驚,卻不知道如何迴應。他最害怕出現的,就是許經年現在這個樣子。他已經執着地守望了楊曉慧那麼多年,終於熬到她結婚了,他爲什麼還要創造藉口讓自己繼續執着下去。左恕想要勸許經年放手,卻突然想到了施心悅,如果換成是施心悅,自己是不是會灑脫呢。
其實,婚禮上的楊曉慧並不是特別快樂。她的父母不贊成他們的婚事,這讓她的心裡覺得憋屈。而且,新郎致辭中的每一句話都讓她不自覺地想到許經年。所謂的守護和容忍,所謂的支持和幫助,許經年早就給了她,而她從來都沒有珍惜。現在,她想要逃離這裡,許經年在哪裡呢?他爲什麼不上來拉着自己的手跑出去。楊曉慧哭了,哭的有些哽咽,所有人都認爲她太過激動了,連她自己也不清楚爲什麼會到這種程度。直到她的眼神掃過許經年的身影,許經年正一動不動地盯着她,早已淚流滿面。
左恕與許經年沒有參加婚禮後的宴會,左恕沒有什麼事情着急去做,但許經年覺得心裡難受,望去楊曉慧的每一眼都讓他忍不住想要大哭一場。而且,他總覺得楊曉慧並沒有那樣幸福,只是他不知道她爲什麼會這樣決絕地託付了一生。
“你覺得楊曉慧是真的喜歡那個男人嗎?”許經年逆着人羣往外走,回過頭來小聲地問左恕,像是渴望着一個肯定的答案。左恕不知道怎樣回答,楊曉慧哭了的時候他的心裡挺難受的,卻看不出她醞釀着怎樣的情緒。不過,他覺得以楊曉慧一貫的性格,縱然會有什麼不如意的事情,她也不會輕易的屈服。而且,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想必她會勇敢地走下去。只是,這些話不能對許經年說。他的心裡明白一切,卻寧願裝着糊塗,實在是因爲他不願意看着楊曉慧揹負那些生活的糾結。於是,左恕拍了拍許經年的後背,迴應到:“她老公很愛她,她會幸福的”。
楊曉慧正在忙着跟朋友們合影,卻遲遲沒有見到左恕與許經年走過來。她張望了一眼,許經年的背影正閃出大廳的門口,看不見了。有眼淚在一瞬間不自覺的流了下來,楊曉慧感覺到自己的心裡絞痛的厲害,她扭過頭去偷偷擦乾了淚水,在心裡默默叨唸着:對不起,許經年,願你能夠從今天開始新的生活,再不要爲我有一絲的擔心。想到這裡,她的眼淚再一次止不住的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