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部落的頭人剛聽到冒頓已經意動想要放棄攻打這雲中城而心中歡喜之際卻突然聽到有人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一時都看向了那出聲的白班,所有人的目光中帶着敵意。白班卻似完全不曾見到他們一般,繼續說道:“單于,若是那些秦人剛進城時我們就帶了大軍離開,或許我們不會有什麼爲難之處,但是如今即使我們想走,那城中的秦人也不會讓我們這麼輕易就離開這裡了。”
冒頓也不是一個完全不懂作戰的人,不然這草原也不會讓他給控制在手了,細細一想不禁也有些認同白班的看法。雖然現在看上去是匈奴人在攻城,而秦人只是被動守城,但實際上秦人也是有一戰的能力的,那日的突襲就是明證。當然若真的在城外開戰,秦人依舊不是匈奴人的對手,但若匈奴人心生退意而後撤的話,兩軍之間的差距就自然縮短了,到時這十萬匈奴騎兵說不定真會被城中的六七萬秦軍擊潰可能。想到這一點,冒頓面上就露出了猶豫,但礙於其他頭人的顏面,他卻不能直說出來。
那些頭人們見冒頓的樣子就知道他心中的打算了,有那性急的忙道:“單于,即使你不想放棄此城,這雲中城怕也取不下啊。而我們所剩下的糧食已經不夠支持三日了,到時候只怕勇士們自己就會鬧着去別處了,爲了我們的勇士們,還請單于想個辦法吧。”
冒頓聽到糧食已經如此的緊巴,才感到了危機,他看向了白班,等着他給自己一個解決的方案。奈何白班這些時日來一直是在想着如何打進城去,或是如何與來援的秦軍在此大戰一場,卻是壓根不曾考慮糧食的事情,現在驟然知道此事,心中也是一驚,一時間完全沒有解決之法。看到白班也是張口結舌地在那發愣,冒頓知道此時只有放棄這雲中一條路了,縱然他心中有多麼的不甘願,但形勢總是比人強,所以最終他還是答應衆頭人在次日一早就陸續從此退兵,並帶着他們去攻打附近的城池以獲取必須的糧草。
白班心中鬱悶,想着自己的打算和計劃卻因爲糧草的不濟而就此失敗,心中滿是不忿,可也是無可奈何,只能獨自在營中走動,排遣心中的鬱氣。不自覺地他走到了姬讀的帳前,這些日子姬讀並沒有參與到攻城的計劃中去,只因他得了病。
雖然從時令上來說已經進入了春季,但是北邊的天氣卻依舊寒冷,而姬讀卻因爲年齡逐漸的增加,再加上這裡的住宿條件很是惡劣而風寒入體。匈奴此時可沒有什麼郎中大夫,所以他的病就只能這麼拖着,這麼一來二去的,姬讀的身體就更差了,直到如今都下不得地。
白班此時在這裡唯一可以交流一下的只有這姬讀一人,他也是唯一知道自己心思的人,所以白班無意識地還是走到了姬讀的帳前。既然到了這裡,白班就索性走了進去,一來探望一下姬讀,看他是否有所好轉,二來也好將自己的煩惱傾訴一下。
姬讀此時正半睡半醒地躺在榻上,突然聽到有人進來忙張開了眼睛,卻看到了一臉愁容的白班。雖然因爲身上有病,姬讀不能參與軍事,可事情他還是知道的,所以他問道:“白將軍可還在爲這雲中城久攻不克而擔心嗎?其實你大可不必,當日你我不是已經想好了這雲中能取下固然好,若不能取下也可在此等着秦人的援軍到來,然後挑起兩軍之間的戰事嗎?所以現在將軍應該先想着如何與秦人的援軍一戰纔是啊。”
白班一聲苦笑:“只怕你我二人的計劃就此不能成了,單于已經下令明日一早就帶了大軍撤離此地,另尋一個城池攻打。而秦人的援軍估計是已經在來此的路上了,待到他們到來我們都已經到了別處了。”說着無奈地嘆了口氣。
“此話怎講?”姬讀滿心的不解,看向了白班問道。
“只因我軍中的糧草不足,所以衆頭人都向單于進言要退軍。單于無奈之下只得答應了。”白班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詳細地說了出來,有人能聽自己說說,他覺得心下舒服了不少。
仔細聽完了他的話後,姬讀不屑地道:“這怕除了這個原因之外,這些個頭人還在擔心自己本族的人馬折損太多導致今後會更依賴於單于,所以才藉機退兵的吧。如今看來只有先說服單于纔有希望將大軍繼續留在這裡了。”
白班忙問道:“你有辦法可說服單于讓他同意繼續留在這裡嗎?”
姬讀想了半晌之後道:“我且試有一試吧。爲了你我共同的敵人,我怎麼也要試着說服單于,讓他答應將人馬繼續留在這裡。”說着慢慢地起身下地,白班忙將他攙扶了起來,然後又給他披上了外衣。在白班的攙扶之下,姬讀好不容易纔走出了帳篷往冒頓的單于大帳而去。
見到姬讀突然抱病來見,冒頓先是一呆,但隨即就想到了他的來意,一面讓他坐下來,一面道:“姬先生是因爲知道我們要退軍纔不辭病體來見我的吧。但是那些頭人們說的很對,如今糧食不夠了,我們只有先放棄此城另外劫掠些糧食再想辦法爲是。”
姬讀吃力地坐下身來,然後道:“單于有沒有想過那些頭人這麼急着勸說你撤軍還有其他的用心嗎?”看到冒頓不甚瞭然的表情,姬讀就將自己猜測的他們是想保存自己實力的心思說了出來,然後又道:“我想他們這麼急着提議撤軍就上爲此。而此次攻打雲中其實是單于的人馬死傷最多,若是就此離開,不但單于的面上無光,只怕草原上的局勢也會有一些微妙的變化,單于就不怕再出現諸如達度部這樣的事情發生嗎?”
經他這麼一說,冒頓也想清楚了這一點,的確自己之前曾發下狠話要取此城,不料現在卻又要退軍,只怕自己的威信在匈奴人的心目中會大打折扣,而匈奴又是一個崇拜實力的民族,到時候說不定真有人會藉機會起來與自己作對。這樣一想,他都覺得那些頭人都存着這份心思了,眼中不自覺地流露出了殺氣。過了好一會冒頓才恢復正常,問姬讀道:“那依你的看法我應該怎麼辦呢?現在軍中的糧食的確是不夠了,即使我不肯退軍,到時候那些頭人也會因爲糧食不夠而煽動他們的人鬧事的。”
姬讀在來這裡的路上已經想到了一個主意,如今看到冒頓的表情,聽到冒頓的問話就知道他已經漸漸被自己說服,所以便不假思索地道:“我有一個一石二鳥的計策,只要單于肯採納,不但還可繼續在此攻打雲中城,而且那些各部落的頭人們也不會有什麼意見。同時更重要的是還可將一些或許會對單于的地位有威脅的人削弱掉。”
冒頓一聽,立刻迫切地問道:“是什麼計策,快說出來。”
當姬讀從冒頓的營中走出來的時候,他的臉上滿是一切盡在掌握的笑意,經過他的這一次獻計,自己與白班所定下的計策就不會被那橫生出來的枝節給打斷了。見到他的笑意,白班那顆忐忑的心也平復了下來,笑着迎了上去。
待到晚上,衆頭人再一次被冒頓叫去了他的大帳,當聽到他改變主意不想退軍時,所有的頭人都不可置信地問他原因,並要他想出個解決糧草不足的辦法出來。冒頓淡然道:“正如白班所言,這時候退軍我們的損失就太大了,所以還是繼續圍在這雲中城外的好,我想城裡的秦人的日子只會比我們更爲難過。至於糧草問題……”說到這裡他掃視了在場的所有頭人們一眼,最終將目光停在了那個最積極倡導退軍的疊拉部頭人古克身上:“就由古克你帶着疊拉部的勇士去西邊不遠處的九原想辦法吧。你疊拉一部有近兩萬的勇士,而那九原不過萬人的守軍,你一定可以將它攻下來,掠到糧食來支援我們這裡的人的。”
“我……”古克一時說不出話來。自從達度被滅,冒頓成爲草原共主之後,他迫於形勢只得一心跟着冒頓,但這次在雲中的失利卻讓他又有些蠢蠢欲動,他想着這次回草原之後說不定自己就可以藉機起來,但是現在冒頓如此安排顯然他是看穿了自己的用心了,若現在自己推脫的話,只怕冒頓立時就可取了自己的性命,無奈之下,他只得道:“我疊拉部一定會攻下那九原,爲我們的勇士們帶來足夠的糧食。”
其他頭人也隱約感覺到了其中的爭鬥,見到冒頓出了這一手,爲了防止自己成爲古克第二,只有唯唯稱是。
這小小的風波就因爲姬讀的一個計策給化解了,次日當日頭升起來的時候,古克就帶了自己疊拉部的所有騎兵往西去進攻九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