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卡貝拉神父。這幾天還由我來照顧尤里。可是,勳怎麼沒來?尤里生病的這兩天,他一次也沒有來看望過,怎麼可以對自己的搭檔如此冷漠?!”
“那個……勳這幾天也病了,估計是怕自己會傳染給尤里纔沒來。”
卡貝拉神父說着牽強的理由,我清楚,對勳來說,尤里已經是陌生人了。就算我死掉,勳也不會來看我。
“勳也生病了?”
“呃……當然,很嚴重呢。”
“可勳看起來很正常啊,這幾天的巡檢也是一個人完成了呢。”
“呃……就是因爲太嚴重了,所以百惠纔看不出來啊。好了,不說了,我和司起先離開了。尤里就拜託給百惠,辛苦了!”
……
卡貝拉神父走後,我才緩緩睜開了眼睛。支撐着身體坐起來,腦子裡存留着那天夜晚模糊的畫面,依稀記得我的口很乾,要起來喝水……
“尤里,你醒啦?口渴嗎?我給你倒點水。”百惠貼心地端來一杯水,“你前天夜晚發燒了,一直昏迷到現在呢……”
我昏迷了兩天啊。窗簾被風微微擡起,那天夜晚的一幕猛地閃過眼前。暗綠色的眸子……那個惡魔……他來過我的房間,對我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啊!
“在想什麼?”
“沒什麼。”
喝光杯子裡的水,手撫摸上嘴脣。因爲發燒的關係,龜裂的雙脣摸上去褶皺不平。百惠發現我的那天夜晚,自己正發着燒,或許是高燒產生的幻覺,應該是幻覺……一定是幻覺。
“這幾天就好好休息吧,學校那裡我已經請過假,巡檢的事情司起長官也交給卡貝拉神父和藍田了。這段時間,我來照顧你。”
“謝謝你,百惠。”
百惠對我笑了,很純真。百惠喜歡的人是律,可她卻能做到在別人面前依然微笑。
“勳……他怎麼樣?”我低聲問着。
“一提他的名字我就來氣!尤里和他是搭檔誒,你生病了,他連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真是個冷漠無情的傢伙!”
百惠這樣回答,像是還不知道在勳身上所發生的事情。卡貝拉神父一定對百惠他們隱瞞了勳變成吸血鬼的事情,這對勳是最好的保護。
“勳不是生病了嗎?我不怪勳,百惠也不要生氣好嗎?”
“哦……我知道了,尤里早就醒了,卻躺在牀上偷聽我和神父談話。”
“我……”
“呵呵,尤里着急的樣子真可愛。怪不得律學長會那樣溫柔地看你,就連我都忍不住會喜歡呢……”百惠又笑了,這一次隱隱帶着傷,“尤里昏迷的這兩天,律學長每晚都會來呢。”
“律……學長,他好嗎?”
律的傷好了沒有?他在轉化了勳之後,身體恢復了嗎?
“不好,”百惠垂下頭,“律學長的未婚妻被殺了,還沒有查到兇手。長老院的人要律給出解
釋,必須交出兇手。”
律的未婚妻被殺了?!
“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就是你昏迷的那天夜晚。上妍在律學長的房間裡被襲擊,木阡君趕去的時候,只看見上妍的屍體在空氣中幻滅成灰。”
我的第一直覺,不會是律!如果律要殺她,不會這樣費勁周折地娶她後,又在自己的房間裡殺她。律沒有理由,把矛頭如此明顯地指向自己。
“可是,奇怪呢……櫻花節的那天晚上,因爲律學長的突然消失,上妍很生氣,當晚就離開了學院。只是第二天又怎麼會回來呢?”
櫻花節的那天晚上,原本是律和上妍的洗禮儀式。可律卻爲了我追出來,後來又跟勳決鬥而完全忽略了上妍。新娘被新郎在新婚之夜這樣拋棄,誰都會生氣。難道她後來又回到學院,是因爲她原諒了律嗎?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回來,又是誰殺了她?
“尤里在擔心律學長吧。”
“呃……”
“長老院那邊已經對律學長髮出了最後的通告。三天後,不能找到兇手。長老院……恐怕會……殺了律學長……”
手中的杯子,嘩啦一下掉落在地板上。
“怎麼了?尤里?”
“沒什麼。長老院的那些人怎麼能那樣對律……律學長,可是純種的吸血鬼。在吸血鬼的世界裡,純種的吸血鬼不是很珍貴的血統嗎?”
“黑冢血統也是吸血鬼中的一種古老血統,現行長老院的首席執掌官就是黑冢上妍的父親,黑冢力殺。對於上妍的死,他非常憤怒。”
都是我……一切都是因爲我。如果舞會那天我沒有哭着跑出來,律就不會追出來;上妍也不會生氣地離開,律和上妍在那個夜晚就會完成洗禮儀式,上妍不會被人殺死,律也不會被誤會。都是因爲我……
暮色來臨的時候,學院的四周又變得熱鬧起來。百惠被司起長官叫去,暫時協助維護學院秩序。我套上衣服,離開了房間。
其他吸血鬼都已經去教學樓了,宿舍樓裡只有一盞燈亮着。那是律的房間,他一直都沒有離開房間,是爲了上妍的死而傷心嗎?
腳步停在律房間的門口。律就在這扇門的另一邊,要進去嗎?面對律的時候,我要說些什麼……猶豫了很久,終於推開了門。
房間裡沒有燈,月光卻將房間照得很亮。律的頭髮恢復了鉛灰色,披散在身後。律靜靜地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地看向遠處。
“律……”
我叫他。律僵直的肩膀鬆弛了一下,轉過身來,雙眸恢復了熟悉的海藍色。
我們就這樣看着對方,什麼也沒有說。律的眼底瀰漫着濃濃的看不清的傷痛,我的心有些酸楚。律,爲了上妍的死在傷心嗎……
律走到我面前,低聲喚着我的名字,“尤里!”
很快,律的手扶上我的雙肩,律的脣靠過來,掠過我的臉頰,落在我的肩膀上。
“我該怎麼辦……”律趴在我的肩膀上,無助地說着,圈着我的手臂越來越緊。
律一定是因爲上妍被殺的事情而如此無助。三天後,再找不到兇手,長老院的人就會做出對律不利的事情。
“殺死上妍的兇手,有沒有懷疑的目標?”
律沒有回答,下顎卻緊咬了一下。
“不要太沮喪,事情總會有些線索的,我相信律不是兇手。如果三天後再找不出……”
話還沒有說完,大腦卻突然停止了思考。面前的穿衣鏡裡浮現了勳的身影,又很快消退了。勳來這裡,是爲了找律,還是爲了找我?爲什麼剛進來就退出去?在躲避我嗎?因爲不想見我,才那麼快轉身離開。心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渾身的血液一剎那被完全抽空。
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當我看見勳的身影后,心竟會如此難過……因爲被律抱着的尤里感覺不到寒冷了,因爲不再寒冷就意味着要放開勳的手……心,因逐漸清晰的答案慌亂着,疼痛着。
“就一會兒,”律側過臉來,“尤里的心裡只有我一個人,好嗎?”吻印在了我的耳根。
什麼時候開始,我的心變得這樣擁擠?什麼時候開始,我的心不再爲了律一個人而跳動?頭抵上律的胸口,這裡曾被勳用銀劍刺傷過。
“律,要我的……血嗎?”低聲問。
“爲什麼要這樣做!因爲他嗎?!”律猛地支開我,眼神變得凌厲而疏遠。
“因爲我把血給了他,所以你要用自己的血來補償我,報答我?!就算我把你抱在懷裡,你的心裡還是會想着他!是不是這樣,回答我!”
這是律第一次如此大聲地對我說話。眼淚堆積在眼眶裡,強忍着不想讓它們流出來。律完全看透了我的心啊。
“對不起……”
我沒辦法讓自己在律的面前說慌,更沒有能說出口替自己辯解的理由。如果律想要尤里的心裡,只能有律一個人……對不起,尤里做不到……
“走!”律決絕地轉過身去,“給我走!”
律站在窗邊,純白色的月光落在我們之間,瞬間變成了一條流淌着的銀河。律和我,被分隔在銀河的兩邊。相間而無法再相擁。
律的背影讓我想到了勳,當勳轉化完成的時候,我也是這樣看着勳的背影沒有挪動腳步的氣力。現在的尤里,和勳,和律之間,都是那樣遙遠了啊……
“再見。”律……
轉過身,眼淚落出眼眶,涼涼的兩道痕跡。
離開房間的距離很短,我卻似乎用去了一世紀的時間。關上門的那一秒,幽長的走廊內吹來一陣風,剎那間穿透我的身體,彷彿這一刻的自己早已變成一具沒有血肉的軀殼,裡面空空蕩蕩了。
“尤里夜巡檢?”上完課的吸血鬼們正好返回宿舍,東奎先發現了我。
“短生種!你來這裡做什麼!”木阡氣憤地撲過來,一把揪起我的衣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