勳的身體開始蜷縮,他的表情很痛苦,看着血液的眼睛變得空洞而鮮紅。可勳卻一直在抵抗着,壓抑着。
“你應該清楚,如果拒絕了會變成什麼。”
“滾開!我絕不會碰你那骯髒的血!滾開!”勳痛苦地蹲下去,手中的銀劍丟在一邊。勳用自己的雙手用力掐着脖子,像是要讓自己窒息一樣。
“僚莫勳,放棄吧。你是無法抗拒那種強烈的嗜血慾望,最後一次機會……”
我緊張地不斷掙扎着,拓也更用力地鉗制着我。眼淚順着臉頰滑落到拓也的手上,他的手指顫動了下。
放開我啊,拓也……你對我任何的戲弄,我都可以原諒,可勳如果無法完成轉化,我是永遠也無法原諒你了,放開我啊,拓也……
時間就是安裝在炸彈上的計時器一樣,滴答,滴答,在我腦子裡響動着。
在我幾乎要絕望的時候,勳衝了上去,抓住律的手腕。像一個犯了毒癮的癮君子般開始貪婪地允吸着。我的眼淚終於恢復了溫度,喝吧,喝吧,勳,這樣你就可以真的解脫了。
“哥哥……”律和拓也畢竟是兄弟,對拓也來說,看見自己的哥哥被人類吸食血液,心裡一定是非常痛苦。對不起,拓也……
吸食完血液的勳猛地推開律,從地上拿起劍,架在了律的脖子上。
不要——!
“知道了嗎?”律淡淡地問,“可惜,你永遠也無法殺了我。因爲,是我創造了你……哈哈……”
第一次聽見律笑,那樣帶着邪惡聲音的笑。感覺像是一道從地獄裡吹來的風一樣,陰冷又充滿血腥。
勳的手在顫抖,僵持了幾秒後,勳痛苦地丟下劍,抱着自己的頭悽切地仰天長叫着:“啊——!”
爲什麼?爲什麼勳會那麼痛苦,爲什麼他要殺了律……我被眼前的一切迷惑了。
“我完全可以讓你像那些人一樣變成怪物,可我答應了她。現在,你可以走了,好好地活下去,直到我來取走你血液的那一刻。”律側身過去。
“就是死,我也不會讓你得逞!”勳拿起地上的銀劍就朝心臟的位置扎去。我全身的血管都凝固了。
“尤里。”律冷靜地說着我的名字,勳的劍停止在胸口,只差一釐米。“如果你死掉,她將會變成我的新娘,永遠陪在我身邊。”
“良久一律!你真卑鄙!”
“哈哈……別忘記了,吸血鬼從來都是被人類說成噁心,卑鄙的怪物。”律譏諷地說着,“提醒你,關於那件事情,我希望尤里永遠都不要知道。從這一刻起,尤里對你來說,什麼都不是!”
“你會對她做什麼!”勳緊張地問。
“要是能對她做些什麼,我早就動手了。尤里對我來說,是誰都無法取代的。”
“尤里的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
“比起人類來說,吸血鬼還是忠誠的物種,至少我們不
會爲了自己的私慾而出賣同類。”
……
我的思緒亂極了,勳和律之間的對話讓我變成白癡一樣。他們在說什麼?律說的事情到底是什麼?!爲什麼律讓勳活到需要勳血液的時候?我對勳是什麼?爲什麼律要讓勳忘記?!律要對我做什麼而沒有做呢?律說的出賣者又是誰呢?出賣了我的什麼事情給律?亂,好亂……
“可人類不會像只野獸一樣靠吸血而活!”勳冷冷地反駁着。
律動作迅猛地撲回去,抓起勳的脖子,眼神凌厲,“離我的尤里遠一點。現在的你跟我一樣,都是需要靠吸食人類血液而存活的野獸。我不想再看見……她爲你而哭泣。”
“我的尤里!”拓也的脣貼上我的頭髮,捂着我的手堵然失去了力氣,在我可以活動之前,拓也一陣風一樣消失在我身後。
律終於完全轉過身來,我看見那雙海藍色的眼睛變成了鮮紅色,比他頭髮的顏色還要深的鮮紅色。
十年前,律第一次出現的時候,應該也是剛剛攻擊了人類吧。只有那樣,律纔會變成現在的樣子。頭髮,眼睛,都是鮮紅色。
很快,律消失在我的視野裡。
勳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好想衝過去,好想衝到勳的面前。可我的心卻被一片荊棘阻擋着。每挪動一寸,就會傷痛無比。
勳一定是恨我的,一定不想見到我……是我,是我讓律對勳進行了轉化,是我讓勳變成了吸血鬼……變成了勳自己最痛恨的東西。
好想衝過去抱住勳,好想對他說,沒關係,一點都沒有關係。無論勳變成了什麼,對尤里來說,勳永遠是勳。可是,勳會再次接受我嗎?會原諒我嗎?我是把勳推向不歸路的始作俑者,勳一定不會原諒我了。一定不會……
逃,沒有目的地逃……
這個世界對我來說該是欣喜的嗎?
勳還活着。
該是悲傷的嗎?
和勳之間永遠都無法再回到最初的位置。
回到宿舍,卡貝拉神父正等在門口。看見我過來,他張開了懷抱。衝過去,像一個快要溺水而死的人看見了漂浮的木頭般,緊緊抱着神父。哭,毫無保留地大哭着。
“傻孩子,別哭了,”卡貝拉神父撫摸着我的頭,“勳不是還活着嗎?不要難過了……”
“卡貝拉神父……我……”
“我知道發生了什麼,放心,沒事的。勳雖然成了吸血鬼,可他只要還保持着人類的心,我會去向組織申請,讓勳繼續做獵人。”卡貝拉神父幫我擦着眼淚,“組織裡有很多像勳一樣的吸血鬼,他們是被特殊允許可以作爲獵人存在的。我會盡最大的努力幫勳的。”
“謝謝你,卡貝拉神父!”
現在的勳,如果可以保持獵人的身份繼續捕殺他所憎恨的東西,也是一種補償和安慰。
一整天,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什麼也不
想吃,什麼也不想做。恍恍惚惚中大塊斷裂的記憶影象重疊交叉在一起。我分辨不清,也無法擺脫,只是覺得頭好昏,渾身像燃燒了一樣,熱……
嗓子幹得厲害,支撐着從牀上坐起來,想倒些水喝,卻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疲軟地倒下去,一雙手臂扶住了我的身體。
我的眼前閃過一抹幽深的紫色。月光中一張銀白色的面具發出冰冷的光。
是他!那個惡魔!用盡所有的力氣想推開他,可微弱的力氣就像一滴水落進了浩瀚無邊的大海,不引起一絲波瀾。銀弩放在牀頭,距離我是那樣遙遠。
他俯下臉凝視着我,暗綠色的雙眸離我很近。安靜的目光像水一樣無聲地覆沒在我的眼底。這個惡魔要幹什麼?!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知道嗎?我現在有足夠的力量去守護你……”惡魔低沉着嗓音,“誰都不能再把你搶走,你是我的,只屬於我的……尤里。”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在我眨眼的間隙,他的脣吻住了我,激烈地,近乎粗暴地堵住我的嘴脣,堵住我傾瀉而出的眼淚。
發生了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個惡魔,爲什麼要這樣對我……難道非要折磨我,把我傷害到體無完膚的境地,他就能得到快樂嗎?
惡魔嘴脣的溫度和……拓也很像……這樣的念頭迅速而無聲地滑過我的心臟,一閃而過,像蝴蝶驚動時的翅膀。
不會的,那個惡魔不會是拓也,不會是那個可以笑成孩子的拓也。
要殺了這個人的念頭在我腦子裡瘋長,我的手艱難地向下摸去。在我的小腿上,綁着勳送我的匕首。
我的手剛觸摸到匕首的那一秒,惡魔的脣突然離開了我。
“還想殺我?”惡魔的眼中帶着一絲凌厲而受傷的神情。
“是,我要殺你!比任何時候都想殺死你!”兇狠地對他怒吼,“我要殺了你!”
用光了最後的體力,我眼前一黑,昏了過去。惡魔托住我向後傾倒的頭,一把抱起我,將我平放在牀上。
想睜開眼睛,卻覺得像是有千斤重的石頭壓在眼簾上一般,我的身體連煽動睫毛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生病了,先休息。等你好了,我的命隨時等你來拿。”惡魔的脣印在了我的睫毛上,帶走了我剛剛流下的眼淚。
世界,剎那間,灰暗……
同樣的夢境,同樣的大雪,同樣寒冷的溫度。我看見自己,一個人走在看不見邊際的空野中,想叫住自己,卻發不出聲音。那是我的身體,它要去哪?一陣旋風席捲而來,我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身體被捲進風的旋渦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意識猛然清醒。
“尤里好點了嗎?已經兩天了啊……”是卡貝拉神父的聲音。
“燒已經退了。”是司起長官的聲音。
“還好被百惠及時發現。這幾天,恐怕還要麻煩百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