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對她是喜歡還是討厭?”
“不討厭,一點也不討厭。即便是那次容老太太折磨我,我也一點不恨他,那不是他的錯。”采薇甚激動地擺手,可後面的話又說得沒底氣,“至於喜歡……我不曉得這樣的喜歡,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該嫁給他。”
“容家老三那裡有很多麻煩我知道,如果……你心裡是不想和他一起解決這些麻煩,不想幫他的。”何美琦頓了頓,“若是這樣,那即便你不討厭他,這般喜歡也絕不是意味着要嫁給他。好孩子,你自己好好想想。”
“是,我明白了。老夫人,那我今天……能不見他嗎?”采薇猶猶豫豫地,最終決定暫時不見容謀。
“當然可以。”何美琦笑,繼而朗聲喊來嬤嬤,吩咐說:“告訴親家三爺,我們采薇正陪着我吃齋禮佛,今日不便見客,並替我問親家老太太好。”
待那嬤嬤離去,她挽了采薇道:“不敢拿菩薩撒謊,來,隨我去佛堂唸經,你也好靜靜心。”
“是!”緊張了半日的采薇,終於安心的笑了。
這一邊,久候的容謀最終沒能等到采薇,失望之餘還是暗暗給自己做了鼓勵,他曉得母親給采薇帶去的傷害不可能輕易被抹去,他若連這點耐心都沒有,也不配得到采薇了。一如當年,如果自己不那麼着急地擁有芬兒,即便娶不到她,也不至於要她含羞自盡。
想到這些,容謀不敢再癡纏,將禮物留下後便爽快地離了去。
佟少祺本在一旁陪伴,送他走後也吩咐管家即刻派人將容謀今日前來的事告訴妹妹知道。
因容謀離開後去了店鋪,佟家傳話的人比他先到了容府,等了許久卻見小姐*袖子風風火火地出來,見了面就問:“怎麼了?家裡有什麼事?”
那人再細細看,只見小姐身上的衣裙溼了泰半,秋涼日子裡,額頭上也涔着汗。心知若非是孃家來人傳話,她未必會這般狼狽地迎出來,更因本沒什麼要緊事,便笑着問:“小姐這是怎麼了?一會兒回去回話,夫人老爺一定問您好不好,您這樣子我不曉得該怎麼回答。”
佟未那裡理着袖子,樂呵呵地說:“沒事,沒事,我給孩子洗澡呢,這丫頭力氣大得很,一沾水撒野。”
來人也樂了,笑了幾回,便將來意說明,佟未聽罷想了許久,囑咐那人回去告訴母親,說自己過兩日就和相公帶孩子回去。
來者傳了話,又得了囑咐,便不再耽擱,趕着回府去了。佟未這裡卻真是上心了,她倒真沒想到,小叔子會繞過自己徑直去孃家找采薇,似乎在他眼裡,采薇當真不是什麼丫頭,而是佟家一個女兒,他這難道就算是要正兒八經地提親?
一邊想着,一邊已回來自己的屋子。
剛纔她正和容許一起給女兒洗澡,穆穆這孩子如今越發有力氣,又頑皮得很,每每洗澡就異常地興奮,一沾水就肆無忌憚地玩耍,往往澡還沒洗完,一桶熱水就能潑掉大半。容許頭一回見識這情形,樂得笑不攏嘴,更說女兒定是隨了佟未才這般頑皮。夫妻兩方纔一邊給女兒洗澡,一邊還不忘記拌嘴。更讓佟未生氣的是,素昔只和自己親暱的女兒自從見過父親後,便好似將孃親列入敵對行列,就是剛纔,只要自己一責怪相公,女兒就使勁地拍打水面,雙手胡亂揮動,好似恨不得將一桶水全灑在娘身上。如此惹得衆人都大笑,叫佟未好沒面子,自然氣惱不過是嘴上的話,心裡對女兒的溺愛只怕還不夠用。
“噓!”佟未剛進門,就看到丈夫懷抱女兒,騰出手來示意自己安靜。於是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她睡了?”
“嗯,大概剛纔玩累了。”容許柔聲輕語,一邊輕輕搖晃身體,嫺熟之態,很難看出他今日才第一回照顧女兒。
佟未低下頭要來親女兒,容許抱着孩子閃過,極低聲地道:“別親她,一會兒該醒了。”
佟未不服氣地努嘴,但面上嬌嗔,心裡甜膩,引着丈夫一路過來將穆穆放入搖籃,方道:“煙雲他們準備了飯菜,你先將就吃一點,夜裡我再給你做好吃的。”
容許挽着嬌妻出門來,心疼道:“不着急,這些天你也累,過幾日我再嘗你的手藝。”繼而和妻子一起在院子裡,曬着秋日暖陽隨意吃畢了午飯。
飯後有小丫頭奉來茶水,佟未便吩咐:“我和侯爺曬曬太陽不要你們伺候,你讓奶孃和煙雲去屋子裡看着小姐,一會兒她醒了,就抱來這裡。”
見小丫頭答應着離去,且四下無人,佟未便軟綿綿地貼上容許的身子,慵懶地呢喃着:“渾身都痠痛,到今天,總算能踏實地曬曬太陽。”
容許沒有說話,大手輕柔地撫過妻子的面頰,她耳邊那修軟的頭髮如絲一般滑順,輕輕繞在指尖,瞬間便彈開恢復了原狀。
“穆穆她爹……”佟未念着,咯咯笑起來。
容許亦笑,“怎麼了?”
“穆穆的爹,穆穆的娘。”佟未坐起來,看着丈夫道,“人生好奇妙,好像我們鬥嘴吵架的日子就在昨天,可今天我們已經是穆穆的爹孃了。”
“是你給予了我幸福。”容許輕嘆,“沒有你,容許一定還只是個冰人。”
佟未搖頭,一發紅了眼圈,復伏在丈夫的胸前,“是你給了我幸福,給了我家。”
“這都要爭,哪天你肯乖乖地聽我就好了。”容許笑着,順手取來一旁的風衣蓋在佟未的身上,“睡一會兒,你太累了。”
的確是累了,佟未昨晚沒睡好,今日一早起來奔波,本來有好多話要對相公說,可這會兒依靠着相公厚實的胸懷,曬着暖融融的太陽,睏倦便一陣陣襲來,迷迷糊糊地,就當真睡着了。
午後的陽光愈發濃烈,城南一座乾淨簡單的小院落裡,一箇中年夫人立在門前張望了許久,但見容謀從馬車上下來,方笑着迎出來說:“三爺怎麼這麼晚纔來?午飯吃過沒有?也不曉得你們來不來吃,做是做了的。要是沒吃,熱熱就成。”
“我在鋪子裡和夥計們吃的。”容謀說着,指揮後頭一輛馬車跟上來停穩,從車上跳下來兩個年輕小夥子,容謀則道:“小心一些搬,不要碰了漆。”
於是那中年婦人便看到這兩個小夥子麻利地從馬車上搬下幾件傢俱,有四季屏風、雕花妝臺和美人椅這三樣東西,不免好奇地問:“這都是女人使的,可三爺不是說將來等少奶奶自己挑嗎?對了,今日您不是說要帶少奶奶來看房子的?”
“錢媽,你先看着他們搬東西去,再打掃一下,回頭我再給你細說。”容謀說着,又招呼店裡小廝從自己那輛馬車上搬下兩口大箱子,一路護送着往書房去。
這座小院子,便是容謀用自己掙來的錢買下的房舍,乾乾淨淨一座四合院,正屋廂房共五間,除去自己要和采薇住的正屋,他騰了一間屋子做書房兼帳房,一間給如惜住,再一間留給孩子,最後一間便給這個原來替舊主人守這座房子,自己順便聘了她做老媽子的錢氏住。是否要再用小丫頭什麼的,他要將來等采薇做主。
片刻後,錢媽收拾妥當那些傢俱,帶着兩個小夥子來書房,容謀給了他們一塊碎銀子喝酒,便將人都打發走了。回身來見錢媽拿着撣子掃書架上的灰塵,不禁開玩笑說:“這是要撣的,我一年也讀不了幾本書。”
錢媽笑呵呵地說:“三爺生得這樣文質彬彬,怎麼會不讀書哩?”
“你是高看我了,我小時候便最恨讀書,爲此沒少捱打,但還是讀不好。”容謀走到桌前,將幾本有關茶葉的書籍理了理,雖然不讀書,可這些日子有關茶葉的書籍他幾乎能倒背如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