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灝凌知道,他的月兒,比他想像的,要聰明的。
所以,他所顧忌的事情,她也一定了然於心。
只是,即便如此,她卻仍舊不想讓他去,那他便不去了。
爲君多年,他一直都在爲朝廷,爲社稷,今時今日,爲自己心愛的女人任性一次又何妨?!
聽到他的嘆息聲,袁修月臉上的冷笑,不禁更甚了些,輕輕的看了他一眼,她蹙眉轉頭,也跟着輕嘆一聲:“皇上,我確實知道你心中在想什麼,但知道是一回事,我卻偏偏不想順了她的心思……莫說身爲女人,絕對不會讓自己自己心愛的男人,去見另外一個女人,單經由前夜她與你下蒙汗藥一事,害的我昨日差點被衆臣逼死在城門外,你覺得此刻若我再大度的讓你去看她,會是真心的麼?”
“是假意……”
伸手拉住袁修月手,如至寶一般握在手中,低眉看着她側向一邊的面龐,離灝凌眸色溫潤道:“我知道,昨日讓你受了委屈。”
聞言,袁修月不禁苦笑了笑:“謀反叛亂的,是我的父親,生就她的女兒,合該我受被衆人逼迫自裁!”
聽了她的話,離灝凌心下微酸,不禁再次將她擁入懷中,卻久久不語。
他懷裡的這個小女人,你說她大度吧,她即便知道現在他不會把虞秀致如何,卻還會就虞秀致與他下蒙汗藥一事斤斤計較,你說她小氣吧,她卻又甘受那些常人所不能受的委屈!
這,就是袁修月。
一個膽子大的嚇人,卻又讓他在不知不覺中,愛進心坎兒裡的女人!
靜窒許久,袁修月擡眸與離灝凌的視線在空中相接,朗聲說道:“皇上一直都知道,虞秀致心中喜歡的,是另外一個人,如今那個人可說屍骨未寒,何以她會忽然有此轉變,一直要纏着皇上不放?”
“許是因爲她沒了心愛之人,想要爲家族而活吧!”眸色微深,想到幾個月之前,袁修月還曾央求自己,讓自己成全虞秀致和離蕭然,離灝凌不禁淡淡苦笑,不無感嘆道:“其實她與朕,日後只能是一種關係,那便是利用和被利用的關係,若她仍是以前那個樂天的,性情純良的虞秀致,朕反倒會覺得心中不安,但是現在的她,卻讓朕不會再顧忌什麼!”
當今天下,安氏爲亂,他尚且需要虞家的勢力,但是這種勢力,在用過之後,便只能有一個結果,那便是由他親手毀滅!
而虞秀致現在的變化,雖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卻也可以讓他不必再去過多自責,自己現在利用了她!
離灝凌把話都說到這種程度,袁修月又豈會繼續這個話題。
利用和被利用!
她無法想像,將來等待虞秀致的,會是怎樣的一個結果!
但,若是可以,她寧願虞秀致永遠都是那個嬌俏純淨的模樣,而不是像宮中的那些妃嬪一樣,變得好勇鬥狠,以手段見真章!
那樣的成長,對女人來說,太過殘酷了!
——
用過午膳後,離灝凌並未再回御書房,而是命姬恆將要批閱的摺子,悉數搬進了寢殿之中,一邊陪着妻兒,一邊批閱奏摺。
如此時光,是美好的,卻也讓人覺得過的很快。
轉眼之間,夜幕降臨。
知袁修月不能聞到飯菜的味道,離灝凌便直接命人將晚膳擺在了偏廳裡。
而他,則如午後一般,端了碗汀蘭新熬的銀耳瘦肉粥,一勺一勺的喂着袁修月。
這一次,他喂粥的動作,駕輕就熟,不再如早前那般僵硬。
若非親眼所見,任誰也不會想到。
當朝天子,那個今日尚在早朝上一連圈殺數人的離國皇帝,竟會如凡夫俗子一般,動作溫柔的親自動手喂着自己心愛的女子喝粥。
但他,卻偏偏就這麼做了。
只因,每次他擡起湯匙時,袁修月臉上那喜不自禁的笑靨,和她眸底閃爍不定的幸福光華。
只是如此,他便覺得,他這麼做,是值得的!
但這一次,袁修月卻不如午後那般給面子,一碗粥都還沒吃飯,她便又一股腦的給吐了出來。
“月兒,好受些了麼?”一手端着粥碗,一手輕拍着袁修月的背脊與她順氣,看着她似是要將自己的膽汁都吐出來,離灝凌的心不禁一陣陣抽痛起來!
曾經,在司徒珍惜懷孕之初,他也曾親眼見她如此吐過。
但那時,司徒珍惜所懷,是赫連煦的孩子,他心中的滋味有疼,有酸,五味雜陳,自不必多講。
可今日不同!
此刻,在她眼前的女子,是他心愛之人,而她腹中所懷,亦是他的骨肉。
是以,此刻他的心中,便剩下了痛,便再無其他……
“我沒事!”
輕搖臻首,剛剛吐完的袁修月,面色蒼白的有些嚇人,剛直起身來說了句話,她便又覺胸臆翻滾,再次伏首乾嘔起來。
半晌兒之後,該吐的,都吐了,她頓時也覺得輕鬆許多。
見她終是不吐了,離灝凌心中終是鬆了口氣,趕忙又將湯匙遞了上去:“再吃些吧!”
“先不吃了!”
輕搖了搖頭,袁修月輕嘆道:“先等等吧,再吃還是會吐!”
“那就再等等!”將手裡的粥碗遞迴給汀蘭,離灝凌回頭蹙眉看着袁修月,眸中隱隱閃現心疼之色。
微擡眸,一臉疼惜之色,袁修月有些不以爲然的輕笑了笑:“皇上以爲生孩子是件很簡單的事情?”
“我又沒生過!”
被她如此一問,離灝凌的臉色不禁微露窘迫,脫口如是說着,他對袁修月翻了翻白眼,伸手接過汀蘭端來的溫水,送到她嘴邊讓她漱口。
待漱過口後,袁修月迎着他微窘的面龐,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靈巧的眼眸轉動,透出一絲聰慧:“皇上,你猜這小東西,是個皇子還是公主?”
聞言,離灝凌眸中瞬間柔情一片!
放在她小腹上的大手,來回摩挲着,他薄脣輕勾,伸手攬過她的肩頭,笑的極是好看:“不管是皇子還是公主,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歡!”
離灝凌說出這句話時,恰逢袁修月擡眸望進他的眼裡。
那眸中似水的柔情,不必去想,也知他是真心,脣角的笑,淡淡的,卻透着幾分無奈,袁修月澀澀喃道:“母后一直寄望,我這一胎可以誕下離國未來的繼承人,若真生了公主,她老人家只怕會失望了。”
“不會!”
脣角依然輕勾,離灝凌淡淡搖頭,輕吻她的略帶苦澀的脣角:“既是能生女兒,便一定可以生兒子,反正你我都還年輕,有的是時間。”
聞言,袁修月心頭一熱,不禁眼眶發熱。
他是真的要跟她一生一世一輩子啊!
在離灝凌懷中深吸口氣,她仰望着他柔情似水的雙眸,而後微微頷首,便靠在他的胸前,聽他的心跳,閉着眸子輕聲說道:“凌……爲我們的孩子,取個名字吧!”
“嗯……”
沉吟片刻,離灝凌微微啓脣:“名字的事情,容我好好想想。”
“好!”
輕輕的應了一聲,袁修月的脣角處,不禁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
晚膳過後,因深知政事繁忙,袁修月並未耽誤離灝凌多長時間,便催着他到桌案前處置公務。
時候不長,姬恆自殿外進來,對兩人分別恭身後,輕聲道:“啓稟皇上,皇后娘娘,賢王妃在殿外求見!”
聞言,正在龍榻上靠坐着看書的袁修月不禁微微蹙眉。
擡眸看向離灝凌,見他依舊忙於政事,她輕笑着對姬恆說道:“請賢王妃進來!”
“喏!”
輕應一聲,姬恆轉身向外,待片刻之後,身着一襲錦藍貢緞裙裝的赫連棠,便蓮步輕緩的進了寢殿。
微擡眸,見離灝凌正在忙於政事,袁修月則靠坐在牀上看書,赫連棠淡笑着對兩人福了福身:“臣妾參見皇上,參見皇后娘娘!”
“王嫂免禮吧!”
握着硃筆的手,微微一頓,離灝凌擡眸看了赫連棠一眼,而後轉頭笑看着袁修月:“王嫂來的正好,皇后此刻悶的發慌,你這會兒來了,正好與她說說話。”
聞言,赫連棠臉上的笑,不禁更深了些。
擡眸看向袁修月,她眉心輕皺,眸中波光轉動,“臣妾此行,本就是來與皇后說話解悶的!”語落,見袁修月朝着自己伸出手來,赫連棠緩步上前,伸手與袁修月的手交握一處,隨即於龍榻前落座。
甫一落座,她便緊蹙着眉頭,不悅說道:“皇后娘娘可是覺得我很閒?竟連虞美人病了,也要讓姬恆去找我醫治?若娘娘開了這個先河,日後宮裡的妃嬪但凡有個頭疼腦熱都來找我,豈不是會把活活累死麼?”
“王嫂的話,說的嚴重了。”離灝凌眉頭輕皺了皺,手下批閱奏摺的動作卻不曾停下。
微側目,睨了離灝凌一眼,袁修月轉頭對赫連棠輕笑道:“今日午後,虞美人的侍婢過來直說虞美人昏迷不醒,如今前朝正是多事之秋,本宮之所以讓姬恆去請王嫂,還不是怕她萬一一個不好,丟了性命,皇上無法跟虞家交代麼?”
“是啊!”
到底覺得,兩個女人在身邊談話,無法再繼續處置公文,離灝凌放下手裡的硃筆,輕嘆着出聲:“皇后請動王嫂,無非是爲朕着想!”
見她如此,赫連煦微顰了顰眉,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王嫂!”
輕喚她一聲,袁修月淡淡問道:“虞美人……她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