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棠知她問的是虞秀致,無奈的攤了攤手:“午後得了姬恆的話,臣妾便去了虞美人宮裡,臣妾的那幾副方子開了與她喝下,她確實是醒了,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見赫連棠頓了頓,袁修月不禁出聲追問道。
“只不過……這虞美人得的是心病,縱然臣妾再如何醫術了得,也治不好她的病啊!”回眸看了眼離灝凌,赫連棠苦笑着挑眉:“心病,還得心藥醫啊!”
聞言,袁修月不禁苦笑。
她豈會不知,赫連棠口中所說的心藥,其實便是她的男人!
眸華輕擡,見離灝凌望着窗外的月色怔怔出神,她不禁淡淡說道:“皇上可是批摺子批的累了,今兒外面月色很好,要不你讓姬恆隨你出去走走,我也好跟王嫂說幾句體己話!”
“皇后是嫌朕在這裡礙事了麼?”
回頭看向袁修月,離灝凌一副受傷神情:“既是如此,那朕便出去透透氣。”
聞言,袁修月含笑點頭:“早些回來!”
“好!”
對袁修月笑着,離灝凌又看了赫連棠一眼,隨即和姬恆一起出了寢殿。
待他剛剛離去,袁修月嘴角的笑便漸漸淡去,輕輕擡眸,看了汀蘭一眼,見汀蘭也跟了出去,袁修月這才轉頭問着赫連棠:“王嫂趕緊與我說說,今日都給虞美人開了什麼方子?竟能讓她自願轉醒?”
深看袁修月一眼,赫連棠眸色微閃,輕笑道:“我的兩副方子,都是單味藥,一爲朝天椒熬成的辣椒水,一爲放了重鹽的濃醋!”
“什麼?”
初聽赫連棠之語,袁修月微愣了愣,但是很快她便撲哧一聲捂着嘴笑了起來:“即便那虞美人沒病,有王嫂這兩副方子下去,她也得丟掉半條命啊!”
虞秀致啊虞秀致,你不知裝病麼?
這下可好了!
遭罪了吧!
她果然猜的沒錯。
赫連棠對付虞秀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見袁修月笑的開懷,赫連棠不禁蹙起眉頭,一臉無辜的輕聲說道:“她的侍女不是說她醒不來麼?我只管將她救醒便是,哪裡還管得着她醒了之後還剩幾條命?”
“你厲害!”
毫不吝嗇的誇讚赫連棠一聲,袁修月視線微轉,見汀蘭自殿外進來,她斂去笑意,神情澹靜的出聲問道:“皇上往哪裡走了?”
“啓稟娘娘……”
在龍榻前停下腳步,汀蘭輕聲回道:“皇上往東走了!”
“往動走了?”
脣角有些苦澀的輕勾了勾,袁修月無奈輕道:“看來……他還是去了虞美人那裡!”
深深凝視着她苦笑的模樣,赫連棠眸色微深,輕輕出聲:“既是娘娘心裡在乎,又何必放皇上出去?”
“你也說,他是皇上!”脣角的苦笑,漸漸斂去,袁修月輕挑黛眉,淡笑着看向赫連棠,“縱然我可以讓他留在這裡,他的心卻一直都繫着那邊,如此這般,我心裡不是滋味,他心裡也不好過,我容不得我們兩人之間的關係,變成那個樣子!”
“娘娘!”
赫連棠的脣角輕扯了扯,低眉細細把玩着袁修月纖細柔軟的手指:“你該知道,不管皇上在哪兒,他的心其實都在你這裡!”
“我自然知道!”
又是一聲輕嘆,袁修月抿脣嘆道:“他之所以繫着那邊,實則是在心繫天下,既是如此,便隨他去吧!”
“如此,便是對的!”
微蹙着眉,伸手壓在袁修月的手腕上,赫連棠凝眉細感,片刻之後終是輕勾着脣角:“娘娘如今的脈象很好,如若一直保持下去,大約在來年三月,這皇宮之中,便會有嬰孩的啼哭之聲了。”
“來年三月……”
想着未來的幾個月,袁修月雙眼之中,眸色深深,卻蕩着即將爲人母的絲絲喜悅之情。
微擡眸華,瞥見赫連棠一臉欽羨的神情,她不禁在心中又是深深一嘆!
——
美人闕,是虞美人進宮之中,離灝凌專門爲她賜名的宮殿。
因賢王妃的兩副藥方,虞秀致本來就因連續跪了一日一夜,而虛弱不堪的身子,此刻一直不停的往外冒着熱汗!
這不,她的侍女珠兒,纔剛剛與她拭過額頭,轉眼之間的工夫,她額頭上的汗,便又涔涔泌出。
“皇上駕到!”
一聲忽如其來的唱報之聲,驚得珠兒一顫,卻使得虞秀致原本晦暗的眸色瞬間光華閃亮。
“珠兒!”
脣齒之間,因喝了辣椒水的原因,仿若火燒一般,虞秀致輕輕喘息着,對珠兒伸出手來:“扶本宮起身!”
“是!”
急忙應聲,珠兒趕緊上前,便要將榻上的虞秀致扶起。
“躺着吧,朕準你不必接駕!”
自殿外而入,離灝凌聲音微冷,面色微沉着緩步朝着睡榻而來。
“皇上……”
雙眸之中,淚光閃動,虞秀致對離灝凌伸出手來。半晌兒,見離灝凌只沉臉看着自己,卻不曾動過,她緊咬着脣瓣掙扎起身,伸手拉住他的手:“皇上,妾身知道錯了,妾身真的知道錯了!”
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不停的簌簌滾落,虞秀致跪在榻上,輕搖着離灝凌的手臂,“妾身記得,妾身進宮第一日,便與皇上說過,妾身喜歡的人,是蕭然哥哥……但是現在,蕭然哥哥沒了,妾身此生便只能是皇上的人,可妾身怕皇上因爲以前的事情嫌棄妾身,不想要妾身,這纔在那日與皇上下了藥,這纔有了那晚……”
“虞秀致!”
不容虞秀致把話說下去,離灝凌聲音低冷道:“你給朕閉嘴!”
“不……”
眼淚,隨着搖頭的動作,滴在離灝凌的手背之上,虞秀致緊咬朱脣,顫聲說道:“請皇上容妾身說完!”
“虞秀致!”
眸色驀地一沉,離灝凌的聲音幾乎從齒縫裡蹦出:“朕讓你閉嘴!”
“妾身要說!”將本就乾澀的脣瓣,咬的出了血,虞秀致淚眼朦朧的仰頭看着離灝凌:“皇上,妾身那日真的不知皇后娘娘回宮的事……”
話語至此,虞秀致已是泣不成聲!
看着虞秀致痛哭落淚的模樣,離灝凌的眸色,一直低沉無波!
她說,她不知那日袁修月回宮之事。
他心中自然不信!
但是,即便不信,他卻仍是反握住她的手,對她輕聲嘆道:“如今大亂當前,此事就讓他這麼過去吧,朕不會再追究什麼,你好好養病,待中秋之夜,在夜溪宮舞上一曲,全當與皇后賠罪!”
聞言,虞秀致心下大喜!
“皇上……”緊咬的脣瓣,微微鬆動,她眸色微亮,聲音略顯嘶啞的喚着離灝凌,並改爲雙手握着他的手腕:“妾身難受的厲害,皇上今夜留下來陪着妾身……”
“秀致!”
離灝凌緊咬了咬牙,忍着想要拂開她的衝動,聲音低涼:“皇后如今有孕在身,且才經過昨日之事,你覺得朕可以留下來麼?”
“皇上……”
脣瓣輕顫了顫,虞秀致在離灝凌銳利目光的注視下,淚眼漣漣的低垂下頭。
“好好養病吧!”
淡淡的,如此又叮囑一聲,離灝凌轉身離去。
“妾身恭送皇上!”
於榻上垂首恭身,虞秀致恭送離灝凌離去。
須臾,離灝凌已然離去片刻,虞秀致卻仍舊保持着恭送的姿勢,見她如此,珠兒不禁輕聲提醒道:“美人,皇上已然走了!”
“本宮知道!”
聲音中一掃悲慼哀怨,虞秀致再擡首,雙眸之中已然清明一片,再不見一絲淚意。
——
袁修月不得不說,有了離灝凌的探望,虞秀致的身子,果然好的很快。
而她再見虞秀致時,已然是半個月之後,那一日,月圓如鏡,距離八月十五隻有一日。
以往,每年中秋佳節,離宮之中,總是會在夜溪宮準備一場盛大的晚宴,着請朝臣女眷列席,但是今年因安氏叛亂和北方水災,離灝凌早已下旨,宮中用度需以節儉爲要。
是以,今年中秋佳節的晚宴,比之以往規模小了許多,只有宮中太后,皇后,和一衆妃嬪列席!
自然而然,在這場晚宴之上,袁修月便再次見到了虞秀致。
袁修月清楚記得,上次自己見她時,是動身前往南陵以前。
那個時候,因離蕭然一事,她哭哭啼啼到了錦臨院中,一直求她讓她去救離蕭然。
可是此刻,兩個月一晃而過,那個虞秀致求她一定保全的人,早已故去無蹤,而她今日再見虞秀致,卻見她身着一襲大紅色秋裙,精妝細繪,於衆妃之間意氣風發,早已不復當初那個純粹清澈的美人。
她,變了!
晚宴之上,她以一曲凝裳之舞,讓大殿之中的不停的發出一聲聲讚歎之音。
淡淡的,凝着大殿中央翩翩起舞的妖嬈女子,袁修月心中思緒一直轉了又轉。
手背之上,忽然傳來溫溫熱熱的感覺,她驀地回神,見離灝凌雖眼觀殿上的絕美舞姿,卻暗自握住了自己的手,袁修月輕勾了勾脣,隨即視線一轉,跟他一起賞舞。
終是,一曲終了。
大殿之中的虞秀致,可謂一舞傾城。
眸華輕擡,她眸中眼波流轉,幾步於大殿下福下身來:“妾身獻醜了!”
聞言,鐘太後喜笑顏開道:“秀致這孩子,從小便有靈氣,今兒這一舞絕倫,更是讓哀家驚歎啊!”話語至此,她不禁微微轉頭,問着身側的離灝凌:“皇上,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