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灝凌定定的,看着看着殿下神情淡然的赫連棠,即便知道她有所隱瞞,卻不曾將事情挑明!
因爲他知道,這是袁修月所希望的。
而如此,卻也是對如今大勢,最好的選擇!
只是,如此一來,便可憐她……
想到中了忘情蠱毒之後,袁修月所經受的苦痛,他的整顆心,似是在滴血一般的痛着!
緊咬脣瓣,他驀地起身,擡步便向外走去。
“皇上要去哪兒!”
急忙出聲,喚住離灝凌的腳步,赫連棠不禁上前一步。
“王嫂,所謂忘情之毒,不是越跟自己心愛之人相處,便會疼的越厲害麼?”
“可是……”
黛眉緊緊皺起,赫連棠苦笑着嘆道:“皇上覺得,皇后娘娘見不到你,便真的不會想你,不會覺得心痛了麼?”
聞言,離灝凌不禁身形一滯!
微頓了片刻,他終是淡淡出聲:“今日之事,朕只當不知,待會兒你與汀蘭交代下去,待月兒醒了,就道是朕有要事在身,先去御書房了!”
既是,她想要瞞他,他便順了她的心意!
“是!”
微微頷首,看着離灝凌離開,赫連棠緊皺着眉心。
御書房,設在夜溪宮內。
可此刻,他卻向外走,直入漫天大雪之中。
遠遠的,凝望着離灝凌俊逸挺拔的背影,赫連棠不禁爲他心疼。
曾幾何時,她看着離灝凌爲司徒珍惜而傷。
亦是她,看着他與袁修月之間,從無情到有情,一步步走到了今日。
但是此刻,她心中卻一片哀涼!
因爲,天底下最痛苦的事情,便是有情而不能相守!
如今,袁修月和離灝凌,他們一箇中毒,卻不想讓另一個人知道,一個知道了,卻又要假裝不知,他們如此相愛,才該是比那忘情更重的情殤之痛!
——
大殿外,鵝毛般的雪花,不停的簌簌飄落。
今日的雪,下的比往日要大。
即便在北國,這樣大的雪,卻也是少見的。
“今年的雪,下的真大!”
低聲輕喃着,離灝凌微揚着頭,任那冰涼的雪花,飄落在自己的俊臉之上,他眸色晦暗,眼中不見焦距,只倒映着漫天的飛雪,和那無邊無際的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皇上!”
一聲輕喚,姬恆撐着傘擋在離灝凌頭頂,聲音滿是憂慮:“外面天冷雪大,您還是回去了吧,莫要凍傷了龍體!”
聞言,離灝凌微轉過身,擡頭看向身後的姬恆:“朕有那麼嬌弱麼?”
他記憶中的姬恆,一直是白白淨淨的,但卻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的臉上也早已佈滿了皺紋。
眸光上下閃動,凝着眼前從離國到楚國,又從楚國返回離國,一直都不離不棄,守在自己身邊的姬恆,離灝凌的脣角,淡淡一勾,眸中透出幾分傷感之意。
“皇上?!”
窺見離灝凌眼底的那抹傷感,姬恆一時無措:“您怎麼了?”
“姬恆!”
輕喚姬恆一聲,離灝凌晦澀一嘆:“朕今日才發現,你的頭髮竟然都白了!”
聞言,姬恆神情微怔了怔!
片刻回神,他輕笑了笑道:“這人,哪裡有不老的?不過奴才覺得自己身子骨還好,還能多伺候皇上幾年!”
聽了姬恆的話,離灝凌不禁心懷感嘆!
滿是感慨的輕扶姬恆的肩膀,他彎脣一笑,擡步向前走去。
急忙幾步跟上,姬恆用手裡的油紙傘,與離灝凌擋着風雪:“皇上這是要去哪兒?”
“你先回去吧,朕想自己在宮裡走走!”
說着話,十分自然的接過姬恆手裡的傘,離灝凌笑了笑,便再次擡步,踩着腳下積雪,一步一個腳印,緩步向前。
看着離灝凌遠去,姬恆不禁長長的嘆了口氣。
方纔,在大殿內側,離灝凌和赫連棠的對話,他聽的一清二楚!
他不是沒有發現離灝凌情緒的變化,但卻身爲奴才,不知該如何出言相勸。
眼看着,前方那抹明黃色的身影,於漫天風雪中漸行漸遠,他對身後跟着的小太監吩咐一聲,接過小太監手裡的傘,便遠遠跟着離灝凌。
於他而言,離灝凌是主子,更是自己生命的全部。
從小到大,他除了某些特殊的時候,從來都緊隨離灝凌身後,今日亦是如此!
……
窗外,大雪紛飛,寒風瑟瑟。
福寧宮中,香菸嫋嫋,溫暖怡人。
離灝凌抵達福寧宮的時候,鐘太後剛剛用過午膳,正在與碧秋一起對弈。
聽殿外傳來的一聲唱報聲,再見離灝凌自己撐着雨傘一路進了大殿,鐘太後微怔了怔,旋即心中大喜,忙伸手搭在碧秋腕上,自暖榻上站起身來。
天知道,往日裡若離灝凌沒有要事,是不會到福寧宮走動的。
而此刻,他竟一個人撐傘而來。
這着實讓她覺得又是驚喜,又是意外!
微擡眸,迎着鐘太後慈愛的笑顏,離灝凌恭身拱手:“兒子參見母后!”
“免禮!”
伸手拉過離灝凌的手,略微覺得有些涼,鐘太後不停的替他揉搓着。
“母后,兒子不冷!”
不着痕跡的抽回自己的手,離灝凌擡眸看向鐘太後:“母后可用過午膳了麼?”
“都這個時辰了,哀家自然用過午膳了!”並未去過多在意離灝凌將手抽離的動作,鐘太後改而擡手彈去他身上的落雪:“皇上這個時辰過來,可用過午膳了?”
“用過了!”
即便未曾用膳,卻仍是淡笑着點了點頭,離灝凌隨着鐘太後一路向裡,終至暖榻前落座。
擡起頭來,見鐘太後正笑看着自己,他亦輕笑了笑道:“這幾日裡,一直忙於國事,兒子不曾到福寧宮與母后請安,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閒,便也就過來了!”
鐘太後微擡手,接過碧秋遞來的熱茶,將茶盞遞到離灝凌手中,“哀家知你爲國事操勞,不必一定過來請安!”
聞言,離灝凌淡笑了笑。
眉頭微鎖,他擡眸看向鐘太後:“兒子有一事想要問過母后!”
“嗯?!”
精心描繪的柳眉微微輕挑,鐘太後輕笑着問道:“皇帝儘管問來!”
“是!”
微微頷首,離灝凌略微思索,而後輕聲說道:“過去兒子在楚國之時,曾聽端木太后所言,道是這天下有一種蠱毒,名曰忘情……母后和楚國的端木太后,同出一門,不知可有聽聞?”
聽離灝凌提起忘情,鐘太後的神情驀地一變!
見鐘太後面色遽變,離灝凌忙輕聲追問道:“母后知道這忘情蠱毒,是麼?”
“哀家……”
眸色微閃,鐘太後怔然回神,迎着離灝凌的灼熱的視線,她輕蹙眉頭,沉下臉色:“皇上此時問哀家關於忘情蠱毒之時,可是在前朝聽聞了當年之事?”
聞言,離灝凌心頭一震:“母后的意思是……當年離楚兩國大戰,便是因這忘情蠱毒而起?”
那一場戰亂,因離國而起,也以離國送他到楚國爲人質而終。
他一直以爲,過去自己的父皇之所以會發動那場戰爭,只是因爲與楚國的利益衝突,卻從不曾想,那場改變了他人生的戰爭,竟也與忘情蠱毒有關!
這個結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皇帝……”
眸光左右閃躲,就是不與離灝凌灼灼的視線相交,鐘太後輕撫額頭,嘆聲說道:“哀家忽然頭疼的厲害,想要歇一歇……”
見狀,離灝凌心中,頓時疑慮重重。
但看着鐘太後靠在暖榻上閉目不言的樣子,他卻並未繼續追問,只淡淡出聲道:“既是母后不舒服,兒子便先行告退了。”
待離灝凌一走,鐘太後的眸子便再次睜開。
迎上碧秋略帶擔憂的眸子,她緊皺着眉頭,驀地一拍桌子:“給哀家去查,到底是哪個該死的,又在皇上耳根兒底下又提了當年之事!”
聞言,碧秋神情一窒,忙垂首恭身:“奴婢謹遵太后懿旨!”
——
離開福寧宮後,離灝凌的心緒紛紛擾擾,總是無法恢復平靜。
想到當年之戰,又看到自己生母方纔的反應,他心中不禁又開始懷疑起來。
想來,他的生母該是知道這忘情蠱毒的。
且,此毒還與當年一戰,有着莫大的干係。
可是,如今他的母后表明了不想提及當年之事,不過,她越是如此,他便越是覺得,此事之中必有蹊蹺,但既是他母后不說,他便也不好多加逼問。
不過無妨,爲了能夠救自己心愛之人,即便使盡一切手段,他也會讓當年之事的真相大白於天下!
回到夜溪宮後,離灝凌先行回了御書房。
初入御書房,見赫連棠正與離灝遠面色凝重的說着什麼,離灝凌輕蹙了蹙眉,尚不等姬恆出聲,便兀自出聲問道:“王嫂此刻在此,莫不是皇后已然轉醒?”
聞言,赫連棠自座位上起身。
連帶着,她身邊的離灝遠也跟着站起身來,而後神情複雜的看向離灝凌。
“王兄不必如此眼神看我!”不用猜也知赫連棠定然將袁修月中毒一事告知了離灝遠,不過此刻他心中雖痛,卻並未表現出來!
因爲在親人面前表現自己痛,只回讓自己的親人跟着痛!
“皇上!”
緩步上前,凝視着離灝凌俊美無儔的容顏,離灝遠輕嘆一聲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朕要救她!”
雖然,他現在還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方法去解了袁修月體內的忘情蠱毒,但他卻在心中立誓,自己一定要救她!
無論如何!
一定!
他不會去想如果袁修月的毒無解會怎麼樣!
因爲,他絕對不容那個如果發生。
否則,他會傾盡畢生之力,將南嶽夷爲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