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灝凌學着袁修月蹙眉的樣子,也緊皺着眉宇道:“今次出門,你我只是尋常夫妻,夫人你在哪裡,爲夫便該在哪裡休息,這有什麼不對的?!”
“你……”
頓覺無語,想到要跟他同處一室,同睡一張牀,袁修月便覺渾身一陣惡寒。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掀起被子,便要下牀,可就在下一刻,她驚呼一聲,整個人重回跌回繡枕之上。
“天晚了,夜深了,哪裡都不許去!”長臂橫於前,看似十分隨意的將袁修月壓在牀上,離灝凌的語氣裡透着淡淡的嘲諷之意:“君子着以美,秉之上上乘也,以你的姿色還入不了我的眼,我不會飢不擇食的,放心睡吧!”
語落,斜睇她一眼,離灝凌脣角微翹着,在她如利刃般犀利的眸光注視下,掀起棉被和衣躺下身來。
眼睜睜的看着他在自己身側躺下,袁修月杏眼圓睜,暗暗齜牙。
她算看出來了,他這是故意在折辱她。
可要命的是,即便受了如此委屈,人在屋檐下,她卻不得不低頭。
耳邊,是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被他禁錮於牀內,袁修月沉寂許久,原本滿是厲色的目光,漸漸變得隨和。
罷了!罷了!
好女不吃眼前虧,反正她早就嫁了他,這樣也不算名節盡失。
今夜才第一日,且先睡飽了再說!
心下,如是暗暗一嘆,微微仰頭,她看着他完美的下頷輪廓,忍不住淡淡問道:“我們此行要去哪裡?”
“安陽!”
不曾垂眸看她一眼,目光直視牀頂,離灝凌冷清回道。
“楚南安陽?”眸華微閃,袁修月微動了動身子。
“你知道安陽?”
終是垂眸看了她一眼,離灝凌眉腳輕蹙,手臂用力,讓她動彈不得。
“我爲什麼就不能知道安陽?”不服氣的反問一句,怎麼掙都掙不開他的臂彎,袁修月她不悅的蹙了蹙眉,懶懶的窩在離灝凌懷裡不再做任何掙扎,“你可別告訴我,我們去那裡是爲了體察民情!”
初時,她以爲他微服出宮是爲了體察民情。
但現下居然她們要去的是安陽,那就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了,離國的皇帝,跑的楚國去,怎麼可能是去體察民情?!
聽到袁修月的話,離灝凌並未立即回答,眼瞼雖然低垂,卻仍舊輕顫了顫,他在沉寂許久後,於脣角處勾起一抹絕倫的笑:“去看一個人!”
凝着他嘴角的笑,袁修月心神微怔!
她所認識的離灝凌從來面色冷峻,可眼下在提到那個人的時候,他卻神情溫和,嘴角含笑,那笑容……讓人如沐春風!
這樣的他,是她從不曾見過的。
“看夠了嗎?”
眸華輕斂,對上袁修月微怔的眸子,離灝凌眼底滿是戲謔。
“爺長的好看,妾身百看不厭!”充滿挑釁的笑笑,袁修月低下頭來,看着他橫在自己胸前的手臂,她心下一橫,張口便咬了下去——“啊!”
痛呼一聲,離灝凌霍然擡手,一臉震怒之色:“你敢咬我?”
“咬疼了吧?”重得自由,笑看着離灝凌震怒的俊臉,袁修月無奈澀然:“誰睡覺習慣有東西壓着?”
“你沒長嘴嗎?不會說啊?”眉眼豎起,離灝凌聲線泛冷。
“我長嘴了啊!可我若說讓你放開我,你會放嗎?”似是早已習慣他的冷言冷語,袁修月據理辯駁之餘,還無畏的低眉指了指他被咬痛的手臂:“還是這招最有效!”
“你……該死!”
低咒一聲,瞥見她眸底的那抹狡黠之色,離灝凌一臉陰晴不定。
“妾身萬死!”對他的冷嘲熱諷充耳不聞,袁修月無所謂的自嘲一笑。
見狀,離灝凌簡直快被氣死了。
他很懷疑,眼前這個如小惡魔一般的女人,當真是過去那個凡事大度,溫柔端莊的皇后嗎?
“好睏啊,爺不是累了嗎?”在他冰冷恨恨的目光注視下渾身不自在,袁修月打了個哈欠,掀起被子蓋在身上,閒閒的瞌上雙眼。
靜靜的凝視着她平靜的面容,心中惱意不減,離灝凌忽然驚覺,一向沉穩到冷清的自己,好像每次都被眼前這個小女人氣的七竅生煙!
因一個女人輕易怒形於色!
這,絕對不正常!
幾不可見的輕蹙了下眉心,他心下沉思,面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時間不長,室內鼾聲大作。
聞聲,離灝凌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宮中佳麗三千,他這是頭一回聽到女人打鼾!
且,還如雷一般!
這還是女人嗎?!
嫌惡的皺緊眉頭,隨着鼾聲越來越大,他忍無可忍的擡腳踢了踢熟睡中的袁修月。
“呼嚕——呼嚕——”
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偷偷瞥了眼難色黑的一塌糊塗的離灝凌,袁修月暗笑着裹緊被子輾轉向裡,給他個後背,鼾聲依舊……
和她同牀,那是要付出代價的!
翌日,天氣晴好,明媚的陽光,透過窗櫺灑滿一室。
在牀前站了許久,仍不見袁修月醒來,影子肅靜的臉上,雖隱隱透着爲難,卻仍是出聲喚了袁修月:“夫人,該起了,用過早膳我們還要趕路呢!”
“嗯……”
無比滿足的喟嘆一聲,袁修月懶懶的伸展雙臂,極不情願的睜開惺忪睡眼,看着身邊空空如也的牀鋪,再看向恭立牀前的黑衣女子,她巧然一笑,坐起身來:“影子妹妹早!”
影子微愣了下,脣角不自在的牽動了下:“夫人,已經辰時兩刻了。”
“是嗎?看樣子時辰確實不早了。”
袁修月神情未變,只無所謂的笑了笑,便動作利落起身下牀。行至盥洗處,她輕掬起水,朝自己臉上拍了拍,冰涼刺骨的感覺,將睏盹逼退,袁修月面不改色的回頭問道:“爺呢?”
“爺在樓下等着夫人一起用膳!”回了袁修月的話,影子臉色微變,指着盥洗盆裡的水道:“屬下幫夫人去換熱水。”
眼前之人,可是皇后,是千金之軀,嚴寒冬日裡,豈有用冷水洗臉的道理?!
“不必了,我沒那麼嬌氣!”從影子微變的臉色,意會她心中所想,袁修月將巾帕浸溼,擡手將臉擦拭乾淨,坐到梳妝檯前自己動手梳起了長髮。
“呃……”
見袁修月如此,影子微愣了下。
冬日裡,皇后娘娘竟以冷水淨面!
常伴離灝凌左右,宮中形形色色的女人她見的不少,但像袁修月這樣隨性,一點都沒有嬌慣之氣的皇親貴胄,她卻是第一次見到!
“走吧,爺不是還等着嗎?”在有影子怔仲之時,袁修月不施脂粉,也不待任何金銀首飾,只簡單的拿手帕紮了一隻馬尾,便起身擡步,步出客房。
客房裡,一直以冷靜自持的影子,在原地怔愣許久,直到袁修月出了客房,她纔回過神來,快步跟了出去。
——
樓下的客桌上,擺滿了各色精緻菜餚。
桌前,離灝凌臉色冷凝,一人獨坐,傻子都看得出,他心情不太好,在他身後,姬恆和暗分立兩旁,皆都噤若寒蟬,生怕一不小心觸了黴頭!
自樓梯緩緩而下,見離灝凌目光陰沉的看向自己,袁修月有些心虛的笑了笑。
“爺起的真早!睡的可好?”
“也許我是一宿沒睡呢?!”臉上仍舊波瀾不驚,離灝凌定定的看着她下樓,輕扯脣角,他深邃如海的黑眸中閃過一抹冷冽!
昨夜,她鼾聲如雷不說,還將被子都裹了去,他能睡好纔怪!
“妾身這一覺睡的倒是香甜的很!”對離灝凌的反應絲毫不覺意外,淡淡一笑間,袁修月微福了福身,還不忘刺激下他,在他身側落座。她輕輕的拿起筷子,邊夾着菜邊嘖嘖嘆道:“這人啊,睡的好了,覺得這菜也格外的香!”
“早膳時辰過了!”
低低流轉的聲音,帶着幾分沙啞,離灝凌眸光如電,啪的一聲將筷子拍在桌上,他起身向外,對姬恆命令道:“還愣着做什麼?啓程趕路!”
“呃……是!”
神情微滯了滯,姬恆苦着臉睨了袁修月一眼。
皇上吃好了,皇后可還沒吃呢!
可眼下皇上要走,他又不能抗旨不遵……
昨夜,袁修月鼾聲如雷,擾的離灝凌半宿沒睡,是以,今晨他冷着臉子不讓她用早膳,她一點都不覺得奇怪。擡眼見姬恆一臉爲難的樣子,不以爲然的笑了笑,袁修月微微擡手,拿來半個饅頭對姬恆說道:“我吃這個就行!”
“夫人!”
姬恆面露感激的對袁修月恭了恭身。
上了馬車,袁修月沒有再去惹離灝凌生氣,在他森冷目光的注視下,她識相的窩在角落裡,一口一口的往嘴裡塞着饅頭。
凝着她旁若無人的樣子,離灝凌薄削的嘴角勾起一抹清冷的弧度,眸中滿是嫌惡和嘲諷的數落着袁修月的罪狀:“先是打鼾,又搶了被子,一晚上睡的跟死豬一樣,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停下正在細細咀嚼的動作,袁修月微微擡眸,對上離灝凌桀驁的瞳眸,她脣角含着淺笑,不疾不徐道:“妾身嫁給爺兩年了,是不是女人,爺該最清楚不是嗎?”
她的話,說的很委婉,卻足以讓離灝凌明白,若她不是女人,只怕他會是天下最大的笑話!
“你是女人沒錯,不過卻生的醜陋,養的粗俗!”被她氣的暗暗咬了下牙,毫不客氣的奚落着她,一夜都沒有睡好的離灝凌涼哂一笑,斜倚車廂蓋好錦被,“明月與你,乃是一母同胞,卻柔情似水,嫵媚傾城,可你……”
眉眼微眯,袁修月靜靜的看着離灝凌,等他把話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