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懿旨?”
雙眸微眯,袁修月蹙眉看着赫連棠。
“當初皇上罷免王院判的時候,一直在替你說話,太后以爲你過不了幾日便可搬回鳳鸞宮了,可眼下過了這麼多天了,皇上不來你這裡,也不見你去皇上那邊,她老人家自然有些着急了。”赫連棠對她一笑,輕聲微微傾身,低聲說道:“太后的意思是,這一兩日裡,皇上便要微服離宮,讓你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讓他帶你同行!”
人都說,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但現在太監還沒急,太后倒是先急了。不過,這些並不是她最關心。她所關心的是如果離灝凌離宮,她的安穩日子,便可以過的更長久些。
是以,聽了赫連棠的話,她白裡透紅的面龐上,不禁浮上一抹淺笑:“皇上要微服出宮嗎?”
“嗯!”
輕點着頭放下粥碗,赫連棠微微垂眸,含笑說道:“其實每年這個時候,皇上都會秘密出宮,今年應該也不會例外。”
聞言,袁修月微揚下頷,瞭然道:“原來如此!”
伸手拉過袁修月的手,赫連棠眸光閃爍的笑問道:“如今太后的懿旨我已傳達,皇后可有什麼打算?”
“我能有什麼打算?”
淡笑着抽回手,袁修月低眉喝了口粥,無奈嘆道:“皇上此行即便要帶着誰,也該帶他最寵之人,我與皇上,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他對我連寵都算不上,何來最寵?”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嗎?”凝着袁修月晶瑩剔透的眸子,赫連棠輕輕一笑:“臣妾怕的是,不只是流水無情,連那落花,也是無意的。”
微擡眸華,睇了赫連棠一眼,袁修月低下頭,笑嗔道:“既是心裡知道,便莫要再來勸我,我與皇上,天生八字不合,如是遇着不是他厭棄我,就是我氣着他,如今我過的挺好,犯不着自己去找罪受!”
“你啊!”
輕輕一嘆,實在拿袁修月的不爭沒有辦法,赫連棠十分無奈的站起身來:“你心裡該是明白的,皇上外冷內熱,並非暴躁之人,如果真是那樣,當年他也不會跳進河裡去救你……如果你願意,完全有機會成爲他最寵的女人。”
她相信,以袁修月的聰慧,若想博得帝寵,不算難事。
但問題在於,她的心裡,沒有皇上。
既是沒有,便不會在乎,因爲不在乎,也就不會去爭。
而偏偏這一點,是她所無法左右的。
外冷內熱嗎?
只對赫連棠回以一笑,袁修月沒有再說什麼,低頭喝了口粥,她的腦海裡驀地響起當年龍婆說過的話。
當年,在聚仙樓外,她初次見離灝凌,他便冷冰冰的。
那個時候,龍婆曾說,他這個人,其實外冷內熱,並不是壞人。
只是可惜的是,就算他不是壞人,她的心,並不在他的身上,因爲無心,所以……她的人,自然不會爲他改變分毫。
——
福寧宮,蘇合香燃的正炙。
赫連棠甫一進殿,便見離灝凌正與太后同坐飲茶。
溫和的笑,爬上嘴角,赫連棠款步上前,分別對鐘太後和離灝凌福了福身:“臣妾給皇上和太后請安!”
聞聲,鐘太後睨了眼身邊的離灝凌,而後含笑看着赫連棠:“可去過冷宮了?”
眉心輕皺,離灝凌看向赫連棠:“王嫂去冷宮作甚?”
“是哀家讓她去的!”
不待赫連棠應聲,太后雙眸一肅,有些不悅的看着離灝凌:“皇后主宰冷宮也有些日子了,總不見皇上過去瞧瞧,哀家尋思着,你這次出宮,該把她一併帶了去!”
離灝凌臉色一黯,不悅道:“兒子何時說過要帶她了?”
將離灝凌的反應盡收眼底,赫連煦心下靈光一閃,旋即計上心頭:“皇上不必生氣,皇后娘娘說了,就算您讓她隨駕,她也不稀罕去呢!”
赫連棠話語剛落,便見鐘太後臉色有些難看的嗔了她一眼。
迎着鐘太後的視線,她心下暗笑,卻只能討好的朝着鐘太後笑着,不能言語什麼。
“皇后果真是這麼說的?”望着赫連棠,離灝凌輕轉手中茶盞,眼眸深處波光微閃,深不可測。
“是!”
赫連棠鄭重點頭,淡笑怡然的臉上不見一絲心虛:“皇后娘娘說了,她現在過的挺好,犯不着到皇上跟前招罪受!”
“是嗎?”
微翹的脣角,透着幾許薄涼,離灝凌邪肆一笑,將茶盞放下,起身對太后恭身:“兒子明日要離宮,尚有許多政事要處理,先行告退!”
輕輕一嘆,鐘太後叮囑道:“哀家知道,勸不住你,出門在外,切記照顧好自己。”
“兒子明白!”
輕點了點頭,離灝凌淡淡一禮,轉身離開大殿。
目送他離開的挺拔身影,鐘太後不禁搖頭一嘆:“皇后這孩子也真是……”
見狀,赫連棠輕輕一笑,啓脣說道:“母后不必擔心,皇后這次跑不掉的。”
雖說君心難測,不過赫連棠卻敢篤定,聽了她方纔的話,離灝凌表面上雖不會表現出來,但袁修月的平靜日子,卻已經過到頭了。
鐘太後看了赫連棠一眼,眼含憂色:“哀家不是怕她跑了,是擔心她不知進退,又跟皇上弄的不歡而撒!”
“兒孫自有兒孫福,母后不必擔心太多!”
淡淡一笑,赫連棠含笑上前,伸手替鐘太後揉着肩膀。
——
是夜,落了一天的雪,絲毫不見停勢,反而越下越大,站在窗前向外眺望,但凡入目之處,皆已是一片雪白之色。
將屋裡的炭火燒到最炙,袁修月取了藥膏,坐在牀前細細的替汀蘭塗抹着。
經過一段時日的調養,汀蘭身上的傷口,早已癒合,觸目驚心的殷紅之後,那一條條猙獰的傷口,漸漸化作了一道道粉色的疤痕,密密麻麻的爬滿汀蘭原本白皙光潔的背脊之上。
“咯咯……”
因袁修月手指的碰觸,汀蘭的身子不住的輕抖着:“二小姐,癢!”
“癢,就代表快好了!”
手下動作不停,另一隻手扶住汀蘭光裸的肩頭,袁修月嘴角微翹着替她往後背上塗抹着藥膏:“你該感謝賢王妃給的這個舒痕的藥膏管用,你這背上不會落下疤痕。倘若落了疤,你還指不定怎麼哭呢!”
“奴婢最該謝的,是二小姐!”知道因爲自己的事情,袁修月打了韓妃,又砸了太醫院,汀蘭心下滋味莫名,眼眶微紅,她轉頭對袁修月道:“天色不早了,二小姐替奴婢塗了藥膏,便去歇息吧!”
輕輕一笑,沒有作聲,袁修月低頭認真的將藥膏塗抹在一條條粉紅色的傷痕上。
給汀蘭塗好了藥,荷兒早已備好了安神茶,等在袁修月的寢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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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袁修月進屋,她連忙端了茶,上前伺候着她喝下。
接過茶盞淺啜了口茶,袁修月眉心微顰着問着荷兒:“這是什麼茶?怎麼味道怪怪的?”
“呃……”
荷兒滯了滯,低眉小聲回道:“奴婢尋思着今兒天冷,便往安神茶裡多方了些姜葉。”
“是嗎?”
淡淡的瞥了荷兒一眼,袁修月只多喝了一口,便將茶盞遞給她,上牀歇下了。
半睡半醒間,忽然有一股濃郁的花香味入鼻。
微微縱鼻,袁修月動了動眼皮,卻無論如何都睜不開眼……
袁修月再次轉醒的時候,已是第二日午後。
眉心處,隱隱泛着一絲痛楚,她緊蹙着眉,伸手捏着自己的眉心。
這一覺,她睡的雖沉,卻一點都不覺輕鬆,她覺自己做了一個冗長冗長的夢,在夢裡她被人下了迷藥,然後扛出了冷宮……
捏着眉心的手倏而一僵,恍然之間,想起昨夜種種,她心底驀然一驚,霍然睜開雙眸:“嘶——”
倒抽口氣,吃痛的揉着太陽穴,她蹙眉打量着自己身處的環境,隨着眼前景象的清晰呈現,知自己正坐在一輛馬車裡,她眸色微黯,臉上神情陰晴不定。
“醒了?朕的皇后!”滿含戲謔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居高臨下的看着袁修月,離灝凌眉梢微挑,臉上的笑時隱時現。
仰望着上方被無限放大的俊臉,袁修月心緒微滯,眉心忍不住輕顰了下,她緩緩的,勾起一抹淺笑,語氣裡盡是抱怨的無奈嘆道:“皇上想帶臣妾出宮,這是好事,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呵——”
訕然一笑,離灝凌聲音低沉道:“你不是不稀罕跟朕出來嗎?”
“誰說的?”雙眸微怔,袁修月眨了眨眼。
離灝凌雙臂抱胸,好整以暇道:“王嫂說的!”
聞言,袁修月暗暗在心裡把赫連棠罵了二百五十遍。
擡眼看着離灝凌,她乾笑了下:“能跟皇上出宮,是天大的好事,但凡宮裡的女人,無不盼得皇上垂青……皇上覺得臣妾會說那樣的話嗎?”
“會!”
嘴角輕輕一扯,離灝凌冷笑着點頭。
別人或許不會,但她一定會!
眉腳輕跳,袁修月癟了癟嘴:“臣妾敢與她當面對質!”
“晚了!”
雲淡風清的睨了袁修月一眼,離灝凌輕道:“如今我們早已出了京城!”
“不是吧?”
微微蹙眉,袁修月打開車窗。
涼颯的風自窗口灌入,讓她忍不住哆嗦了下,但即便如此,卻見她仍舊探出頭去,看着車外連綿的羣山,感慨連連:“睽違兩年,還是宮外的空氣更新鮮些!”
聽她這麼說,離灝凌臉色一黑,冷冷道出一個字:“冷!”
聞言,袁修月回頭望了他一眼,見他臉色泛黑,她微翹着嘴角,反手將車窗關上。
覺得她臉上的笑格外刺目,離灝凌俊朗的眉微微攏起,冷笑道:“在這世上,有哪個女人被人擄掠了,還能笑的出來,你就不能正常一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