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修月!”
懸崖之上,獨孤宸手上,仍舊保持着緊握着袁修月手腕的姿勢,如釋重負之後,他微微動了動自己摔到生疼的手臂:“你沒事吧?”
“月兒!”
不等袁修月應下獨孤辰的問話,離灝凌便已然上前。
跪身在地,驀地將她擁入懷中,他身心皆顫的緊蹙着眉頭閉了閉眼:“你嚇死我了!”
“還好……”
於火光中,凝着離灝凌俊逸的面龐,漸漸的,只覺視線越發迷離,袁修月脣角輕牽了牽,靠在他的胸口道:“有驚無險……”
話,甫一出口,原本就身有不適的她,心絃一鬆,整個人便陷入沉沉的昏厥之中!
她好累!
真的好累!
再沒有一絲力氣,繼續堅持下去了……
“月兒!”
見袁修月昏厥過去,離灝凌驚呼一聲,作勢便要攔腰將袁修月抱起,但他纔剛要抱着她起身,卻見獨孤辰的大手,仍然緊握則她的手腕,一直都不曾鬆開過!
“王爺!”
雷洛輕晃獨孤辰精疲力竭的身子,睇了眼他緊握袁修月的手,不禁輕聲道:“離後受了驚嚇,該回去休息了!”
聞言,獨孤辰的身子微僵了僵!
怔怔擡眸,凝着袁修月雪白如紙的臉色,他手指微縮,終是有些僵滯的鬆開她的皓腕!
“今日,嶽王的大恩,離灝凌記下了!”深深的,凝望獨孤辰一眼,離灝凌薄脣一抿,抱着袁修月起身,回眸又看了司徒珍惜和赫連煦一眼,他不曾言語,快步朝着離國中大帳所在的方向行去。
看着他們離去的身影,獨孤辰眸華微垂。
輕擡手,看着自己猶在顫抖着的手掌,憶起方纔袁修月墜崖之時,他渾身上下那種身心都在顫抖的感覺,他面色微變,隨即緊蹙着眉頭,用力抹了把臉,顫聲說出了一句,雷洛過去從不曾從他口中聽過的話語:“雷洛,本王累了,走不動了!”
聞聲,雷洛心頭微動。
在獨孤辰身前單身跪地,他輕聲道:“屬下背王爺回去!”
若是在以前,獨孤辰一定不會當着衆人的面讓雷洛揹他回去,因爲……他是嶽王,是那個頂天立地,總是高高在上的嶽王!
但是今日,他卻什麼都未曾說過,只眸色微暗的掃了眼雷洛寬闊的背脊,便伏在他身上,由着他將自己揹回南嶽大帳!
“皇上……”
目送雷洛揹着獨孤辰遠去,司徒珍惜眸色深邃道:“我一直只道,這嶽王從來冷血無情,如今卻見他……好像對月兒,用情很深!”
聞言,赫連煦眉心輕皺,苦笑道:“越是冷情的人,若是動了情,便越是癡情,嶽王獨孤辰,才智過人,堪堪全天下最好的女子,能夠讓他若此,便也就意味着,無憂的妻子,雖貌不驚人,卻也該風華絕代!”
“她確實是個極特別的女子。”
回想着與袁修月短暫相處時的情景,司徒珍惜輕嘆一聲道:“只可惜她已有了無憂,而嶽王於她,縱然落花有意,卻是流水無情!”
聽到司徒珍惜的話,她身前的赫連如月,不禁微擡了擡眸:“皇伯母,你們覺得他可憐麼?”
聞言,司徒珍惜黛眉微蹙,低眉看着小小如月:“如月覺得呢?”
“如月覺得他不可憐!”
輕輕搖頭,赫連如月嬌俏的小臉上,露出一抹癡迷的深情:“如月覺得,這位王叔……他方纔爲救自己心愛的女子,可以捨身跳崖,真的很有魄力,也很迷人!”
看着赫連如月小小的人兒,聽着她少年老成的話語,司徒珍惜和赫連煦相視莞爾,雙雙擡步,也朝着離國大帳所在的方向行去……
……
離國大帳。
睡榻之上,袁修月頸部的上已然包紮,此刻的她,仍舊雙眸緊閉,一直昏昏欲睡。
榻前,王太醫老眉深皺,神情凝重,正一手捋着鬍鬚,一手與她診脈。
須臾,見他診脈結束,收起腕墊,離灝凌不禁急忙出聲問道:“王太醫,月兒現在怎麼樣?”
“皇上放心吧!”
對離灝凌輕恭了恭身,王太醫含笑說道:“皇后娘娘本就身子虛弱,加之今夜受了驚嚇,一時氣血不穩,這纔會陷入昏迷,不過無妨,娘娘身上的殘毒未見發作之勢,腹中胎兒脈象也很平穩……”
聞聽王太醫之言,離灝凌心神微怔了怔!
“胎兒?!”
口中呢喃着王太醫話裡的重點,他心中思緒驀地翻涌,巨大的驚喜襲上心頭,他一時間竟有些手足無措,不知當下該如何是好?!
垂眸看向尚處於昏迷之中的袁修月,他眉心緊擰着忙坐身榻前!
深深的吸了口氣,讓自己暫時冷靜下來,他微擡起手,想要撫上袁修月的平坦的小腹,卻又小心翼翼的收了手,改握住她微微有些發涼的纖手。
他的月兒,懷孕了麼?
此刻在她的腹中,正孕育着一個新的生命!
那是,他們的孩子啊!
難怪前陣子她總是嗜睡貪吃,原來……是因爲這個!
可他,直到此刻才知道!
他,要有孩子了,要當父親了!
“王太醫!”適時出聲,冷峻的臉上亦是無法平靜,袁文德濃眉緊皺,聲音壓的極低:“你的意思是說皇后娘娘有孕了麼?”
“回大將軍話……”王太醫會心一笑,轉頭對袁文德恭身點了點頭:“皇后娘娘確實已然成孕一個月有餘!”
聞言,袁文德的眸底,不禁有一絲驚喜泄露!
有了皇嗣,他的丫頭日後在宮中,便有了真正的倚仗,再不用擔心他父親的身份有朝一日會被人揭穿了!
念及此,擡眸看向此刻仍舊怔在一邊的離灝凌,他輕笑着出聲:“皇上,臣要當舅舅了!”
“是啊!”
自思緒中回神,離灝凌的視線,自汀蘭和影子身上掃過,見兩人皆都低垂臻首,低眉斂目的站着,他劍眉一挑,轉頭看向王太醫,深深的瞅了王太醫一眼,他語氣中不無責怪:“這兩日,朕沒少讓你與皇后診脈看病,何以如此重要的事情,你卻一直不曾告與朕知道!”
聞他此言,王太醫老眉輕皺了下,忙恭身回道:“皇上這可冤枉老夫了,此事並非老夫不想告訴皇上,而是因爲皇后娘娘體內餘毒未清,且最近一直身子嬌弱……娘娘怕保不住這個孩子,這才一直讓老夫人替她保密,不想讓皇上過早知道,也省的空歡喜一場。”
“你說什麼?”
胸口一緊,聲音中透着幾分急切,離灝凌看着王太醫的眼神驀地一變:“何爲保不住這個孩子?”
他們的孩子,會保不住麼?!
見鬼!
他絕對不允許!
“皇上!”
面上榮辱不驚,王太醫擡眸直接迎上離灝凌微冷的視線,這一次並無半分隱瞞:“老夫深知皇上希望皇后這一胎可以安然臨盆,但娘娘這陣子本就多災多難,她的身子原本縱然再好,經過這一番折騰,也已大不如前,莫說娘娘體內的殘毒會不會對胎兒有影響,即便餘毒無礙,娘娘的身子也太過虛弱了,只怕挨不到……”
“朕不管!”
徑直打斷王太醫的話,離灝凌想了想,卻是目光清冷道:“還請王太醫一定替朕和皇后,保住這個孩子!”
若是放在宮中,此刻面對那些太醫和醫女,他一定會沉聲厲喝,讓他們知道,若保住袁修月肚子裡的孩子,他一定要了他們的腦袋!
但是王太醫不同!
他前後救過司徒珍惜和袁修月的命,他對他的醫術有信心,自然在說話的語氣上,也稍加禮遇!
迎着離灝凌盡皆緊張的漆黑瞳眸,王太醫頓了頓,終是拱手應道:“皇上放心,老夫會竭盡所能保全皇后娘娘腹中的皇嗣!”
聽到王太醫的話,離灝凌眉心輕皺了皺。
因爲,王太醫沒有說一定,也沒有保證,他只說竭盡所能去保全!
不過無妨,待回宮之後,還有她的王嫂,還有整座太醫院,無論用什麼樣的辦法和手段,他都要保全自己的妻兒!
無論如何……
不惜一切代價!
——
南嶽,獨孤辰的寢帳之內,燈火明耀,仿若白晝!
自被雷洛揹回之後,獨孤辰便一臉陰沉,雙眸緊瞌的靠坐在帳內的躺椅上,許久都不曾睜開過眼。
在他身邊,隨駕而來的太醫正爲雷洛包紮着傷口。
“你們先下去吧!”
須臾,待傷口包紮完畢,雷洛屏退太醫。
微轉過頭,深深凝視着躺椅上臉色仍舊十分難看的獨孤辰!
看着一直以來意氣風發的獨孤辰變成此刻這般,雷洛心中一時之間,有各種情緒蜂擁而上,這其中有對袁修月的怨懟,亦有對獨孤辰心疼!
許久之後,暗暗在心裡一嘆,他提起茶壺,獨孤辰倒了杯涼茶,而後端到他面前:“王爺,喝口茶吧!”
原本垂落的眼睫,輕顫了顫,獨孤辰眉心輕蹙了蹙,終是緩緩擡眸。
深凝着對自己忠心耿耿的雷洛,視線徐徐停落在他方纔包紮好,尚還赤裸的手臂,他眸色微動了動,到底伸手修長玉白的手掌,接過雷洛手中的茶盞。
輕輕的,輕啜一口,卻品不出涼茶中的滋味,他苦笑着澀然一嘆,雙手扶着茶盞,將之置於雙膝之上,而後微仰頭再次閉上雙眼:“本王知你此刻很累,先行回去歇着吧!”
“王爺!”
擡眸凝着獨孤辰姣好的俊顏,雷洛微動了動脣,想要說些什麼,卻到底垂眸嘆息一聲:“屬下不累,屬下再多陪王爺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