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灝凌見兩人如此,聽着她們的對話,不禁身軀一陣,只得僵直的怔在鳳榻上。
眸華低斂,看着雖因痛而緊皺眉心,卻不再奄奄一息的袁修月,他心下一動,不禁亦跟着氣極而笑。但他並未動怒,只暗暗在心中鬆了口氣後,便再次將雙臂收緊,把袁修月尚十分虛軟的身子抱的死死的:“你這……小野貓,居然敢騙朕!”
“天地良心,我何時騙你了?”
有氣無力的任他抱着,袁修月想要笑,卻因腿疼而緊緊皺眉,元氣大傷的苦澀一嘆道:“方纔我便與你說過,我昨夜死不了,今日就一定不會死……好痛……”
話到最後,因腿上劇烈的痛而打算,袁修月虛弱的仰躺在他的懷裡,再次緊皺眉頭閉上雙眼。
此刻,她是真的很痛!
見她如此,離灝凌俊眉一擰,忙情不自禁的輕吻她額頭上的細汗,便準備讓她躺好,畢竟這樣的話,她可以更舒服一些。
“呃……咳……”
面色微紅,忍不住有些尷尬的輕咳一聲,赫連棠轉過身去,自鳳榻上起身下地。
正在此時,林盛自殿外而入,“啓稟皇上,太后娘娘駕到!”
聞言,袁修月虛軟的身子,不禁驀地一僵!
感覺到她身體的變化,離灝凌心下一抽,剛剛要將她放下的手,倏地一收,再次將她緊擁入懷:“若你不想見,朕大可讓母后回去!”
聽到離灝凌的話,袁修月緊繃的心絃,不禁啪的一聲斷開了。
腿上的痛,雖如蝕骨一般,但她仍舊淡淡的睜開雙眼,儘量讓自己顯得輕鬆一些:“自入宮之後,我便一直不曾去與太后請安,今日她既是親自前來,我又豈有不見之禮?”
於她而言,只要她想要留在離灝凌身邊,這鐘太后不敢想見與否,總是遲早要見的!
既是此時,她老人家親自上門,她若不見,豈不是更加失禮了?!
是以,雖然對去年之事,尚且心存芥蒂,但此刻,她仍需與鐘太後見上一面!
誰讓,人家是她心愛之人的孃親呢?!
見袁修月並未拒絕與鐘太後相見,赫連棠不禁欣慰一笑:“母后爲人一向很好,但唯王爺的身子是她心中最大的痛,也正因如此,她去年纔會那般對你……”
“我知道!”
輕輕一笑,袁修月是你吸口氣,看向離灝凌。
而離灝凌,則輕撫她微溼的發,低聲對姬恆道:“請太后進來!”
“喏!”
姬恆應聲,銜命出了大殿。
片刻之後,鐘太後一襲深紫色雲錦貴裝自外殿而入,不過,這次她並未由碧秋姑姑攙着,而是恭身在側,虛攙着龍婆一路進了寢殿!
“婆婆!”
一見龍婆,就像是見到了親人,赫連棠喜笑顏開,徑自快步向前。與鐘太後一左一右攙住龍婆,她巧笑着對鐘太後福身請安:“兒臣給母后請安!”
“嗯!”
微微頷首,鐘太後伸手輕撫她的肩膀:“昨夜之事,母后都聽說了,辛苦你了!”
聞言,赫連棠面色一黯,轉頭望向鳳榻上的袁修月:“最辛苦的,其實是皇后纔對!”
鳳榻前,離灝凌擡眸向外,將袁修月放在榻上,他這才起身對兩人恭身行禮:“兒子參見母后,見過婆婆!”
“皇帝免禮吧!”
細長而精緻的秀眉,輕輕蹙起,鐘太後對離灝凌點了點頭,扶着龍婆緩緩上前,將視線徐徐停落在鳳榻之上。
鳳榻之上,袁修月臉色蒼白,眉心緊鎖,一眼便不難看出,她此刻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見她如此,鐘太後心頭一緊,不禁連忙上前,行至鳳榻前。
於榻前落座,睇了眼袁修月的傷腿,她身形前傾,顫巍巍的撫上袁修月的蒼白如紙的俏臉,不禁緊蹙娥眉:“孩子,痛的厲害,是嗎?”
只她輕輕的一聲孩子,袁修月便不禁心頭一顫!
雙眸之中,氤氳頓生,她輕抿脣瓣,堅強的搖了搖頭:“有太后的這句話,臣妾便不覺那麼疼了!”
聞言,鐘太後眸光一閃,心中似有觸動,略一轉頭,看了眼身邊的龍婆,她對袁修月輕笑了笑,“你是哀家的兒媳,日後便不要再尊稱哀家太后了!”
“太后……”
雖聽鐘太後說,不讓喚她做太后,但袁修月眉心顰動之時,卻終是有些惶然的喚了她一聲太后!
“平日多機靈的丫頭,到了此刻莫不是疼傻了麼?”見袁修月面色蒼白,龍婆在鐘太後身後立了許久,到底忍不住慈愛笑道:“與皇上一般,喚太后爲母后啊!”
聞言,袁修月眸色一滯!
“母后……”
側目看着鐘太後,離灝凌心下一慟,先喚了鐘太後一聲。
“可以嗎?”
深凝着鐘太後,袁修月眨了眨乾澀起皮的脣,擡眼看向鐘太後。
宮中禮制周全,等級自也嚴苛!
在這座充滿利益和爭鬥的後宮之中,不能如尋常百姓家一般,兒子便是兒子,兒媳便是兒媳。
是以,自入宮之後,她於鐘太後身前兩年,卻一直以臣妾自居,尊她爲太后的時候居多,母后只是偶爾喊一次!
這,便是禮制!
而鐘太後,自然從始至終,只將她視作一個可以統御六宮的皇后,而並非她的兒媳!
但,此刻,她卻讓她喚她母后……
“當然可以!”
知止疼丹的藥效已然發揮,見袁修月一時竟忘了痛,赫連棠忍不住含笑插嘴道:“你沒見我,都是喊太后母后的嗎?”
擡眸笑看赫連棠一眼,鐘太後對袁修月點了點頭:“過去,是哀家錯了,受人以安太后之名所蠱惑,對你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情,如今皇上心繫於你,連哀家的義母都視你做親孫女兒,若哀家再對你隔着心,豈不是會衆叛親離了?”
聞鐘太後感性之言,袁修月擡眸看向離灝凌,不禁潸然淚下!
曾幾何時,她失去了自己的家。
離灝凌卻與她說,會給她一個完整家!
如今在這裡,他的母后,終是對她敞開了心扉,她想……也許這個家,真的不會是夢!
擡手輕撫袁修月眼角的淚滴,離灝凌深凝她蒼白的容顏,輕聲催促道:“還愣着作甚,趕緊叫啊!”
“嗯!叫!”
輕輕頷首,袁修月轉頭迎上鐘太後的眸,顫抖着脣,喃聲喚道:“母后!”
“唉!”
輕撫她額前的發,鐘太後亦是眸色溼潤:“好孩子,好好養好身子,哀家還等着你與哀家生個白白胖胖的皇孫呢!”
聞言,袁修月面色微紅,臉上一陣赧然!
“啊……好疼!”
一時得意忘形,她牽動了自己受傷的腿,不禁又是一震哀嚎!
見狀,離灝凌心下一緊。
見她痛呼過後,脣角卻是微翹的,他俊美的容顏,終是再次揚起一抹溫潤的笑意。
一時間,寢殿內愁雲散去,笑聲此起彼伏。
正是這笑聲,暫時拂去了袁修月心頭的所有陰霾,也讓她的腿,可以不再那麼痛……
袁文德和離灝凌進入寢殿時,所見便是一片歡聲笑語。
遠遠的,凝着袁修月雖蒼白,卻面帶笑容的臉,袁文德的臉上不禁也浮上一抹淺笑!
雖然,因爲中毒,他的妹妹此次受了許多的罪,但到最後,竟可與太后冰釋前嫌!
看樣子,他的丫頭,這次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
轉眼之間,幾日一晃而過。
這幾日裡,袁修月一直在養傷,而離灝凌除了時常陪在她身側以外,便是徹查荷兒的來歷,和她中毒之事的幕後真兇!
奈何,兇手將事情做的十分乾淨。
無論是荷兒的住處,還是她在宮中所接觸過的人,根本就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未曾留下!
如此一來,查不到真兇,袁修月身上的毒,便無法全解。
是以,這陣子離灝凌在鳳鸞宮中,便是柔情似水的好男人,但只要一離開袁修月的視線,就好像變了一個人,變得格外深沉,俊臉之上不見一絲笑容!
是以,只要一出了鳳鸞宮,但凡在他身邊當差的奴才,便個個都加着小心,生怕不小心觸犯了龍顏,連帶着掉了腦袋!
他如此一日兩日也就罷了,若日子長了,到底還是傳入袁修月的耳中……
……
這幾日,虞美人閒來無事,便每日都來鳳鸞宮常坐。
自離蕭然那日連夜離宮,他就像消失了一般。
雖知他此去北域,路途遙遠,但她每日都會前往鳳鸞宮,希冀着能從袁修月這裡,得到關於離蕭然些許的消息。
自然,她的這些小女兒心思,袁修月心中瞭然。
但想到離蕭然,她心中便不禁涌上一陣蕭索與黯然!
自她醒來之後,曾不只一次問過赫連棠,她不是讓離蕭然去接她回宮嗎?此刻爲何她在,卻獨獨不見離蕭然的影子。
每次聽她問起,赫連棠總是輕輕挑動眉梢,而後幽幽一嘆,卻就是不說他去了哪裡!
直到實在忍無可忍,她與離灝凌開口相問,他才告訴她,離蕭然爲尋可以解她身上劇毒的天山雪蠶,千里迢迢趕去了北域!
說實話,聽到這個消息時,她的心中,忽而涌起陣陣酸楚,頗爲不是滋味!
離蕭然對她的情,她一直都知道。
但卻從來不曾回報,也不能回報!
但,即便如此,他卻爲她做到如此!
這讓她,怎能不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