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眼中的獨孤辰,謀算天下,心狠手辣。
她算計他,他自然不會讓她有好日子過。
無論他對她做的有多慘絕人寰,那都應該在情理之中。
但,於她而言,獨孤辰卻是溫柔的,深情的,可以不計較一切的。
即便,她一次又一次的算計他……
而她,之所以方纔逃離時要帶上袁明月,無非是早已從她面對獨孤辰戰戰兢兢的態度中看出,獨孤辰對她並不好。
人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她快要死了,心裡總也會有些感慨!
比如,她和袁明月,即便沒有親情,卻到底還流着一樣的血……
深吸口氣,擡起頭來,接收到袁明月恨意分明的目光,袁修月苦笑了笑,無力嘆道:“姐姐到如今還在恨我,當初搶了你的皇后之位麼?”
聞言,袁明月冷笑了笑,“當年在賢王妃選後之時,若不是你使得那些手段,那皇后之位便該是我的,如今的我,本該高高在上,母儀天下……我是恨你,恨不得你死!”
以前的袁明月,如衆星拱月一般,走到哪裡都是最惹人眼的。
但是現在的她呢?!
她失去了家族的庇護,被獨孤辰視如糞土,更沒有了往昔傾國傾城的容顏。
在她看來,她落到今日這般下場,完全是拜袁修月所賜,她如何可以不氣?!
知袁明月心中癥結所在,卻又懶得跟她解釋什麼,袁修月脣角的笑,越發深沉,不想再看袁明月充滿憤恨的雙眼,她冷笑了笑道:“姐姐別急,我就快死了!”
聞言,袁明月心下驀地一驚!
輕輕的,捋起自己的袖擺,將自己手臂上那道駭人的傷口露在袁明月面前,袁修月輕蹙了蹙眉,無所謂道:“如今我中了獨孤江的蠱毒,活不了多久了!”
“你……”
凝着袁修月臉上的苦笑,袁明月紅脣輕啓,想要說些什麼,卻終是一個字都說不出。
淡淡的,看了袁明月一眼,袁修月有些疲憊的閉上雙眼:“你我之間好也罷,壞也罷,終是姐妹一場,如今若我死了,你便莫要再恨了,恨一個人其實也很辛苦!”
聞言,袁明月緊皺了下眉頭。
深凝着袁修月蒼白的臉龐,她的雙眸之中,不禁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
見她如此,袁修月不禁苦笑了笑。
將自己的右腿,伸到袁明月身前,她不曾睜眼,卻如小時候記憶中的語氣,嬌聲說道:“我這條傷腿,到現在爲止爲還不能完全恢復知覺,姐姐幫我揉揉吧!”
聞聲,袁明月心頭微顫。
怔怔的,看着袁修月伸在身子面前的腿,她緊皺了皺眉,卻仍是伸出手來,與她揉着腿。
半晌兒,馬車裡的姐妹二人,誰都不曾出聲。
待許久之後,袁修月的身子漸漸回暖,她方纔自馬車裡起身,準備重新駕車駛離。
“你去哪兒?”
驀地伸手,拉住袁修月的手腕,卻因感覺到她皮膚上的滾燙而心頭一顫,袁明月看着袁修月冷道:“你纔剛剛生過孩子,便如此行事,當真不想活了麼?”
微垂眸華,低蔑着袁明月握着自己手腕的纖手,袁修月不禁輕勾脣角:“姐姐不是一直盼着我死麼?”
聞言,袁明月臉色微變了變。
驀地用力,將袁修月拉着坐回車廂裡,她沒好氣的拿起袁修月的包袱,“你看看!”
視線微轉,看向袁明月所指之處,袁修月的瞳眸不禁微微一縮。
或許是她身子不濟的原因,她竟然一直不曾發現,在她的包袱下,不知何時已然多出了一隻黑色的包袱。
“這些東西,都是他與你準備的!”脣角苦澀一勾,抓起車廂上的包袱扔給袁修月,袁明月冷笑着說道:“他是那麼精明的一個人,容你算計一次,便不會再容你騙他兩次,早在你早晨下車方便時,他便已然準備好了這些,也算計好了你會帶我走,所以現在你不必擔心什麼,因爲……他根本就不會追來!”
聞言,袁修月眉頭輕挑!
將手裡的包袱打開,看着包袱裡早已準備好的血瓶,她不禁苦笑着嘆道:“他還真是機關算盡……”微一擡眸,瞥見袁明月眼底的晦暗之色,她驀地擡手,伸手按在她的手腕上。
見狀,袁明月急忙擡手,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但,尚不等她的手拂落袁修月的手,袁修月便已然冷笑着將手拿開。
暗道一聲果然,她擡眸看着袁明月:“你中毒了?”
獨孤辰一直都知道,袁明月與她不睦。
如今她情況堪憂,他自然不會放心讓袁明月跟在她身邊。
是以,她想,他一定在袁明月身上動了手腳。
而結果,恰恰如她所料!
“所以你現在,最好活着,因爲你活着,我才能活着!”
從沒想到自己的人生,會依附在袁修月的身上,袁明月冷冷一笑。讓袁修月坐回到車廂裡,袁明月轉身向外,伸手拉起繮繩:“我們去哪兒?”
“去哪兒?”
輕輕的,靠坐在車廂裡,袁修月淡淡說道:“隨便去哪裡,找個地方先住下吧!”
此時的她,身體太過虛弱。
若再繼續顛簸下去,只怕離死期會越來越近!
依着袁修月的意思,袁明月果真駕着馬車一路前行,直到夜色將近時,才尋了一座依山傍水的小村莊。
村莊很簡陋,總共也就十幾戶人家。
而袁修月與袁明月,則以出門尋親,半路生病爲由,暫時投宿於一戶民家。
想當然而,袁修月自不會虧待了本家。
在她取出一錠銀子後,那家民家便如招待貴客一般,將她們安排在了光線最好的北屋裡。
是夜,月光朦朧。
讓本家到私塾先生那裡尋了筆墨,袁修月伏案於昏暗的油燈下,提起筆來,與離灝凌寫了一封又一封的信。
這些信件,並非以今日爲期。
而是以十日後,二十日後,更有甚者是幾個月後的口吻書的。
信上,並沒有太多的傾情像訴,她只說自己現在很好,讓他不必掛念,只照顧好他們的孩子,除此,便再無其他……
——
夜,寒涼如水。
離宮之中,宮門大敞,經過整整一個白晝的顛簸,離灝凌騎着自己的戰馬,帶着一行數人,自宮外回返!
得到他獨自回宮的消息,夜溪宮大殿之中,久等了一日的赫連棠和離灝凌,皆是心神一凜!
隨即與汀蘭一起,悉數跪落於地,只等着離灝凌親自發落。
“皇上駕到!”
隨着姬恆的一聲唱報,離灝凌自殿外而入,與以往不同的是,此刻的他,面色陰沉,周身皆都散發着肅殺之氣!
冰冷的視線,自大殿中跪落的幾人身上一一掃過,離灝凌眸色冷深,讓人看不出一絲情緒。
須臾,一揮大氅,在上方的龍椅上落座。
他轉頭看向自殿外而入的暗雲:“吩咐下去,讓他們繼續去找,即便是翻地三尺,也要與朕將嶽王的車駕尋到!”
今晨,他氣極攻心,一路直向雲陽追去。
但當他追上那輛馬車時,才恍然自己中了袁修月的調虎離山之計!
心思急轉之際,他想到獨孤辰今日便會離宮,便急忙返回宮中。而那時,獨孤辰早已離宮,且正如他所料,獨孤辰此次離宮,並非駕馬,而是用了馬車!
是以,他便篤定袁修月就在那輛馬車上。
但,此後無論他差了幾路人馬去尋,卻終是無法尋到獨孤辰的蹤影。
他就好似,在這時間消失了一般。
“皇上!”
看着暗雲領命離開大殿,赫連棠輕皺着眉頭,將聲量壓的極低:“臣妾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聽到赫連棠的話,離灝凌心中沸騰的怒意再也無法壓制,噴火的目光緊鎖着大殿下方的赫連棠,他哂然冷笑道:“朕的好王嫂,你打算與朕說什麼?亦或是……今日你欺君在前,你打算讓朕如何處置你?”
聞言,赫連棠不禁無所謂的笑了笑:“今日之事,確實是臣妾幫了皇后娘娘,如今皇上盛怒,要殺要刮臣妾悉聽尊便就是!”
“皇上!”
溫和的眸,望向上位上的離灝凌,離灝遠又看了眼身邊的赫連棠:“此事是爲兄一力促成,若皇上要處置鳳棠,便連爲兄也一併處置了吧!”
“王兄……你好殘忍!”
握着龍椅把手的手,驀地收緊,離灝凌的指關節微微泛着白色:“你可知,今日她這一走,朕便有可能與她今生無緣再見?!”
“皇上!”
淡淡的看了眼上位上的離灝凌,離灝遠無奈說道:“爲兄不只一次的勸過你,你是皇上,是離國的君主,爲兄絕對不容你有一絲閃失!”
聞言,離灝凌冷淡一笑:“此刻她身中劇毒,再離宮而去……王兄怎就忍心,讓朕心愛的女人,在宮外孤獨死去?”
“皇上!”
終是再次開口,赫連棠擡眸看向離灝凌,凝眉淡淡說道:“您可是忘了?那嶽王的血,便是忘情蠱毒最好的續命解藥,如今她與嶽王在一起,如何會孤獨死去?獨孤辰又豈會容她死去?臣妾敢擔保,皇后娘娘她一定不會死!”
聽了赫連棠的話,離灝凌神情微微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