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晴氣爽,一縷陽光,淘氣的穿過簾帳,灑落在袁修月的光裸的額頭。
睡榻上,離灝凌仍舊緊擁着她。
不過,現在他並非與袁修月同側,而是與她面面相對。
視線,彷彿上了鎖一般,深深的停落在袁修月略顯蒼白,卻讓他魂牽夢縈的俏臉之上,離灝凌薄脣輕勾着,心中思緒卻是百轉千回。
昨夜。
就在他入睡時,聽到她的囈語,才恍然驚覺。
眼前這個讓她愛到骨子裡的小女人,又狠狠的耍了他一回!
試問,一個做夢都喚着自己名字的女人,豈會爲了報恩,將自己的身子給了別人?!
想來,她是應該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卻又秘而不宣!
可是,他該如何教訓她呢?!
深凝着袁修月沉靜的捶眼,離灝凌心思微轉,眸色微深,輕啄了下她的紅脣……
“先生……”
袁修月嬌嗔出聲,卻仍是喚他做先生,躲開他溫熱的脣,眸中波光繾倦,“你昨夜不是說,對於我的親近不適應麼?今日怎地比我還熱情?”
聞言,離灝凌淡淡一笑:“你也說了,那是昨夜,夜裡抱着你睡了一宿,我現在習慣了呢!”
“呃……”
迎着離灝凌臉上的淡笑,袁修月忍不住神情一怔。
在她怔愣之間,離灝凌輕擡眸首,作勢便又要吻她!
“那個……”
終是伸手將離灝凌推離稍許:“先生,現在青天白日的……”
“那又如何?”
眸光璀璨耀眼,離灝凌輕笑道:“這裡是我的寢帳,我不讓他們進,誰敢進來?”
他怕!
怕她又會心痛!
但,人都說關心則亂!
此刻的他便是了!
卻聽帳外突然傳來杜生略帶焦急之音:“啓稟皇上,大元帥袁成海求見!”
聞聲,兩人瞬間跌回現實!
微擡眸華,袁修月忍俊不禁的笑了:“先生……這裡可是你的寢帳哦,你不讓他進,他便只能在外面等着!”
自那日袁成海與安太后意圖謀害她的性命,許是時候覺得自己沒臉見她,袁成海這幾日一直都不曾與她打過照面!
倒是今日,他來了。
可她,仍舊不想見!
“皇上!”
半晌兒,見帳內不曾作聲,袁成海親自出聲說道:“今日一早,探子來報,阜都方向的朝廷軍隊,有所動作,此事於我安氏一族,生死攸關啊!”
聞言,離灝凌眸色微閃了閃。
無奈一嘆,悻悻的自睡榻上起身,他瞥了袁修月一眼,伸手取了屏風上的外袍穿上,這才坐在睡榻上,對帳外說道:“請大元帥進帳!”
袁成海進入大帳之時,袁修月已然擁被坐起。
擡眼看了她一眼,袁成海便低眸行至榻前,對離灝凌輕恭了恭身道:“老臣參見皇上!”
見他如此,袁修月訕訕一笑,只輕抽了抽脣角,卻也並未言語。
“大元帥不必拘禮!”
淡淡出聲,卻不含一絲感情,離灝凌擡眸看向袁成海:“方纔你說,阜都方向的朝廷軍隊有所動作?”
“是!”
面色凝重非常,袁成海眉頭緊皺:“今日一早,探子便已來報,阜都方向的朝廷軍隊,今日大肆調動,似有蓄勢待發之態!”
聞言,離灝凌眉宇輕皺,瞳眸深幽閃閃。
想來,離蕭然爲了儘早停止離國內亂,此次回到阜都之後,便以他的身份,在最短的世間裡,最好的一切部署!
微擡眸,看向袁成海,他凝眉穩定:“招兵買馬一事,進行的如何?”
聞他此問,袁成海面色微變了變,道:“有了花姑娘的一百萬兩銀子,招兵買馬一事倒進行的順風順水,只不過……”
擡眸瞥了袁成海一眼,離灝凌接着他的話說道:“只不過那些兵士,良莠不齊,根本無法與朝廷的正規軍隊櫻鋒!”
聞言,袁成海臉色驀地一變。
“大元帥!”
凝着袁成海的眸子,微微變冷,離灝凌冷哼說道:“看來你也不過如此!”
“老臣有罪!”
面色,再次變得難看,袁成海恭身垂眸:“就此事,老臣已然想到補救之策!”
“哦?”
俊眉挑起,離灝凌的臉色,仍舊不太好看:“大元帥所想到的補救之策,到底爲何?”
“這……”
擡眸又看了眼袁修月,袁成海並未直言,而是輕聲說道:“如今太后和衆位大臣已然在中軍大帳等候皇上聖駕,還請皇上移步中軍大帳!”
“朕倒要看看,你到底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冷哂一笑,離灝凌自睡榻上站起身來,回眸又深看袁修月一眼,他聲音溫和道:“待會兒乖乖用膳,朕處理完事情便回來陪你!”
“嗯!”
輕應一聲,袁修月彎脣淺笑。
擡眸之間,瞥見袁成海投來的視線,她淺笑輕斂,淡淡轉睛目送離灝凌離開。
目送兩人離開,袁修月心思微轉,只片刻之後,卻又在心中暗自苦笑。
她父親所想到的補救之策,她已然想到了。
不過,那人是狼。
如今這個局本就有些亂,若再將狼引來,豈不是亂得一塌糊塗了?!
——
時候不長,杜生便端了早膳進來。
這邊,杜生纔剛將早膳擺好,卻見帳簾再次從外面被人掀起。
微擡眸,入目是袁成海略顯僵滯的臉龐,袁修月面色微變了變。
心思飛轉,大約猜到了他此行的目的,袁修月哂笑了笑,蹙眉輕道:“大元帥何以去而復返?”
聞言,袁成海面色微沉!
“修月……爲父我……”
硬着頭皮緩步上前,袁成海臉色黯然一片。
靜靜的,迎視着袁成海微暗的視線,袁修月苦笑着說道:“難得,大元帥竟還記得,你是我的父親!”
“修月……”
臉色再次一黯,袁成海行至矮桌前,語氣低啞:“爲父知道你……”
“慢着!”
伸手端起桌上的粥碗,袁修月淡淡擡眸,看向袁成海:“別左一句爲父,又一句爲父,你千萬莫要忘了,兩年以前,我自安陽回返時,你便與我斷絕了父女關係。若說早前,你我還有些父女情分,那麼,自你不顧我和哥哥的死活,投靠安氏一族時,我們之間,便已成路人,更逞論,你還想要殺我……虧你這爲父二字,還能說的出口!”
袁修月的話,說的極爲淡漠,讓袁成海哽在喉間的話,生生卡在那裡。
靜窒半晌兒,他方無奈嘆道:“以前,都是爲父的錯,但爲父也是沒辦法……”
“沒辦法?”
黛眉緊擰,袁修月冷眼看着袁成海,“好一個沒辦法!”
臉色驀地一沉,她語氣咄咄道:“想當年,你與淩氏暗通款曲,最終害的我母親枉死……此事,我可權當你當時不知情,但後來呢?那一年,你那年執意要送我離開,那也是沒有辦法麼?亦或是當初我從安陽回返,你要與我脫離父女關係,也是沒辦法?還有……你背叛皇上,讓我揹負叛賊之女的罪名……你與安太后欲要置我欲死地……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沒辦法麼?”
聞言,袁修月眸色微斂了斂。
袁修月字字鏗鏘,將過去之事一一列舉。
而他,確實虧欠了她的!
見袁成海不語,袁修月淺淺的抿了口粥,淡淡擡眸:“大元帥,你我之間,多說無益,過去的那些事,你到底是薄情還是沒辦法,我也不想追究,此刻我但求你立即便從我眼前消失!”
“修月!”
驀然擡頭,袁成海直勾勾的望入袁修月的眼底,而後……竟在她的注視下,當着杜生的面,朝着她生生屈膝而落。
心,猛地一抽!
眼看着自己的生父,對着自己下拜,袁修月的心,非但沒有絲毫動容,竟覺荒誕莫名!
臉色微沉,緊緊盯着屈膝而跪的袁成海,袁修月擰緊眉心,訕然一笑,臉上讓人看不出喜憂:“人都說,身爲女兒,若是被生父跪拜,便會天打雷劈,可眼下天空晴好,也不見有雷要劈我,看來你我之間的父女情分,是真的早已斷了。”
“修月!”
虎目含淚,袁成海跪着向前挪動一步:“如今朝廷二十三萬大軍,就像是一座山一般,壓在安氏一族頭頂,可解安氏之憂的,便唯嶽王一人,爲父知道,他喜歡你,只要你去求他,他一定……”
“袁成海!”
砰的一聲,將手裡的粥碗摔落袁成海膝前,袁修月的聲音,冷的仿若千年寒冰:“方纔我明明已然與你說過,你我之間,早無半分父女情分,讓我出面去求嶽王麼?你此刻說這話,簡直無恥至極!”
“好!”
鄭重頷首,袁成海睇了眼面前碎裂的粥碗,擡眸看向袁修月:“即便不是我,那爲了皇上呢?皇上對你極好,你總不能忍心他大敗而歸吧!”
“爲了皇上?”
輕佻黛眉,袁修月不以爲然的輕笑了笑:“你與我下跪,請我去求嶽王,到底是行忠君之事爲了皇上,還是爲了你的安兒!”
聽聞袁修月如此直接的話語,袁成海面色陡然一變!
深凝着他晦暗不定的臉龐,袁修月冷笑了笑。
暗歎一聲,他爲了安太后,還真是什麼都捨得放下。
即便是自己的尊嚴,也不例外!
袁修月擡眸看向怔在一邊的杜生,對她沉聲說道:“杜生,你還愣着作甚?想要我食不下咽麼?還不趕緊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