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
雖然一直忍着,卻終是忍不住落下眼淚,離蕭然深吸口氣,哽咽道:“從今往後,母后不必操心太多,這兩日裡,你好好收拾一下,跟兒臣離宮便是!”
“不!”
用力搖了搖頭,安太后擡眼看向離蕭然:“在我們離宮之前,你還是讓我見她一面吧!”
聞言,離蕭然俊美緊緊攏起:“母后?!”
知道自己的兒子在擔心什麼,安太后輕輕一笑道:“我們的恩怨,延續了兩代人,如果要結束,你不覺得,該讓我們兩個,開誠佈公的談談麼?”
“母后……”
緊皺了下眉,卻拗不過安太后的堅持,離蕭然轉頭看向一直站在門外的離灝凌……
——
安太后要求與鐘太後見上一面,其實並不難,因爲早在她回宮之時,鐘太後便與離灝凌一再提起要見安太后。
是以,當夜,鐘太後便自福寧宮起駕,親自前方桃源居。
與離灝凌和離蕭然一起簇擁鐘太後在桃源居外駐足,袁修月擡眸看着鐘太後:“母后可需兒臣與你一起進去?”
“不用了!”
笑看着袁修月,鐘太後眸中光華閃閃:“過去在宮中,我與她鬥了太久,對她的性情,自也瞭然於心……她不會對哀家怎麼樣的!”
“那……”
對鐘太後輕福了福身,袁修月輕道:“兒臣在門外等着您出來!”
“好孩子!”
對袁修月寵溺一笑,鐘太後眸色一斂,擡步進入廳內。
今日的鐘太后,髮髻高挽,頭戴鳳冠,身上所穿,亦是繡着百鳥朝凰圖的錦緞羅裙。
坐在前廳裡,並未因鐘太後進來,而起身行禮,仔細打量着鐘太後此刻的裝扮,安太后暗歎了一聲!
輕輕擡手,撫上自己沒有金銀妝點的光~裸頭髻,她悻悻而笑:“過去在宮中,我是皇后,你是貴妃,如今你是離國太后,我卻成了叛賊,鍾靈兒,你贏了,不過你也老了。”
“哀家是老了,但姐姐的頭髮,也都白了……”
深凝安太后一眼,看着她的滿頭白髮,鐘太後悵然一嘆,並未計較安太后行禮一事,她施施然在安太后對面落座。
一個老了,一個頭發全白了。
看着眼前不復當年美貌的鐘太后,安太后語氣輕飄道:“妹妹,你說若先皇看到你現在這副樣子,當初還會爲你赴死麼?”
聞言,鐘太後眸色微深。
雙眼之中,是深深的思念之色,她笑的淡然,卻又讓人心酸:“他愛我,便不會在乎我的容貌,就像現在,皇上視皇后傾國傾城一般!”
“是啊,他愛你!”
雙目之中閃過一縷精光,安太后自嘲一笑,語氣輕緩的說道:“因爲愛你,所以他心甘情願爲你而死,無論我如何相勸,他卻都無動於衷!”
聞言,鐘太後苦笑着擡眸,與安太后四目相交,她緊攏眉梢:“姐姐,你很愛他!”
“當然愛!”
迎着鐘太後的視線,安太后沒有絲毫退縮的點了點頭,灑然一笑道:“我若不愛他,就不會冒險想要毒死你,若是當初我任他由他,如今我還是這離宮的太后,我的兒子,會是離國的皇帝……鍾靈兒,不是我鬥不過你,而是我太愛他。若是與我鬥,你還不是對手!”
再強悍的女人,也都是有軟肋的。雖然曾經步步爲贏的屹立與離國王朝後宮之中的最高位上,不過安太后還是有弱點的。她的弱點,與大多數女人一樣,那就是她心愛的那人。
是以,在先皇要爲鐘太後渡毒之時,她心裡最後的那座城牆倒塌了。
她首先所想的,並非是後宮權位,而是自己男人的性命!
這也就有了,後來她對鍾靈兒投毒,卻意外禍及離灝遠,進而害的離蕭然丟了皇位,而她自己則被軟禁多年的悽慘下場!
擡頭瞟了安太后一眼,鐘太後思量着她所說的話,不禁慘然一笑的點了點頭!
無奈而又晦澀的一嘆,她臉上的慘笑依然:“姐姐,你比我愛他!”
爲了愛,安太后失去自己的權勢,和兒子的皇位。
可是她呢?!
當年先皇與她渡毒之時,她也曾拒絕過,但是最後呢?!
即便渡毒非她本意,但她最愛的那個人,卻是因她而死的啊!
面對鐘太後的一句,你比我愛他,安太后忍不住熱淚盈眶。
輕輕黯然一嘆,她深吸口氣,輕聲喃喃道:“無論我多愛他,他愛的那個人,卻始終是你,不僅是他,還有當年的嶽皇和楚皇,他們也都心儀於你,雖然同爲女子,但我卻不得不承認,年輕時的鐘靈兒,確實生的驚爲天人!”
“太美的女子,是禍水!”
鐘太後脣角邊,逸出一抹苦澀莫名笑!
安太后也笑:“禍水又如何?男人們都喜歡啊!”
“喜歡,卻會害了他們!”
遙想當年,鐘太後神情黯然道:“我們兩人,過去鬥了一輩子,可我們的孩子,卻是手足,姐姐……念在孩子的份兒上,我們兩個老傢伙,便把過去的一切,都放下吧!”
聞鐘太後此言,安太后微怔了怔!
片刻之後,她無可奈何的笑着:“如今你成王,我敗寇,你說要放,我若不放,你會不會殺了母子?”
“會!”
直視着安太后的瞳眸,鐘太後直言不諱道:“我不會讓安氏之亂,在離國的土地上,再發生第二次!”
“難得見你如此狠絕!”輕蹙着娥眉,安太后灑然一笑,“那我便放下吧!”
聞言,鐘太後眸光閃動,終是自脣角逸出一抹滿意的笑靨。
“你這笑,是在對我炫耀麼?”擡眸之間,瞥見她臉上的笑,安太后不禁有些厭惡的皺了皺眉頭:“話說完了,你趕緊從我眼前消失,莫要讓我看到你那噁心的表情?”
凝視着安太后皺眉的表情,鐘太後輕聳黛眉:“你方纔還說我美的驚爲天人,這會兒又說我噁心,我看你這明擺着就是嫉妒!”
聞言,安太后立時不幹了。
“笑話!”
噌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她下頷高揚:“我嫉妒你,我年輕的時候,也是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鐘太後笑:“我比你美!”
“你……”
被鐘太後得意的笑氣到臉色發白,安太后輕顫着手指,直指着她:“你是禍水!”
鐘太後又笑,施施然彈了彈自己的衣袖:“男人們喜歡啊!”
聞言,安太后的臉色,霎時難看到了極點。
見兩位太后,掐的正歡,站在門外的離灝凌、離蕭然和袁修月三人,皆都搖頭撫額。
實在怕兩人氣壞身子,離灝凌和離蕭然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擡步向裡。
“母后!”
急喚一聲,離灝凌快步行至鐘太後身前:“方纔姬恆來報,佑兒那孩子,不知何故,一直哭啼不止……”
“什麼?”
一聽孫子有事,鐘太後不等離灝凌把話說完,便快步朝外走去,看都不看安太后一眼。
見狀,離灝凌急忙跟上,在門口時,還對站在暗處的袁修月,輕眨了眨眼。
緊咬着朱脣,對他危險的眯了眯眼,袁修月一臉的忿忿之色。
這傢伙,什麼理由不好找,偏說她兒子有事!
欠揍啊!
鐘太後離開後很長一段時間,安太后一直繃着臉。
初時,離蕭然以爲她還在生氣,便不停的勸說着,但直到他說的口水都快乾了的時候,卻忽見安太后撲哧一聲,竟開懷的大笑起來。
“母后?”
見安太后笑的開懷,離蕭然不禁眉頭緊皺。
“傻孩子,母后沒事!”
半晌兒之後,方纔止住笑意,安太后笑看離蕭然一眼,輕輕嘆的:“原來仇恨果真是會隨着時間消逝的!”
“母后!”
心絃一鬆,離蕭然脣角微勾。
伸手拉過離蕭然的手,安太后親切一笑,輕擡眸華,見袁修月正站在門口,她輕輕拍打着離蕭然的手背:“然兒,你先出去一下,母后還有話要跟皇后單獨談談!”
聞言,離蕭然神情微變了變,卻不曾立即離開。
“先生!”
輕輕出聲,袁修月對離蕭然輕笑着:“正好我也有話要跟安太后單獨談談!”
“……”
短暫的沉默後,離蕭然輕點了點頭:“那我在外面等着!”
——
待離蕭然一走,前廳裡,便只有袁修月和安太后兩人。
眉心輕皺,凝視着袁修月許久,安太后率先開口道:“你想跟我說什麼?”
袁修月輕笑着反問:“太后呢?太后想與我談的,又是事關於誰?”
“女人太聰明瞭不好!”
淡淡的,說出一句獨孤辰曾經說過的話,安太后凝眉嘆道:“我要與你談的,是然兒!”
袁修月輕笑依舊:“我要與太后談的,是袁成海!”
聞言,安太后面色驀地一變!
片刻之後,她牽強一笑,訕訕嘆道:“你現在對直呼他袁成海,便不難想見,你到底有多恨他!”
“這都是拜太后所賜,不是麼?”雙眸緊緊盯着安太后,袁修月訕訕一笑:“一個連親生女兒都忍心下手的人,有什麼資格,讓女兒再喚他父親!”
“可是……”
聲音軟軟,卻透着無奈,安太后苦澀垂眸:“無論如何,他都是你父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