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袁修月眸華微斂。
遙望阜都城樓之上,遠遠得見明黃色的華蓋下,一道明黃色的身影正襟危坐,袁修月心絃微動。
胸臆之間,那熟悉的心痛感覺,瞬間襲上心頭,她呼吸微窒。
只下一刻,獨孤辰眉頭都不皺一下的咬破了自己的修長的手指,將手指塞入袁修月的口中,他語氣低幽而又充滿磁性道:“女人,我知道你情不自禁,不過眼下關頭,你不該去動情想他,而是看看他,如何擺弄好今日這盤棋!”
脣齒之間,淡淡腥甜瀰漫,袁修月的心痛之症漸漸緩解。
但即便如此,她的臉上,卻並未露出一絲輕鬆之色。
遙望阜都城下於兩軍陣前對壘的父子二人,她緊鎖着眉頭,眸色深邃如海……
獨孤辰的血,對袁修月而言,是救命的良藥。
是以此刻,良藥入口,她便無比眷戀那絲絲腥甜。
瞥見她吸吮獨孤辰血液的情景,雷洛面色微變,卻在對上獨孤辰微冷的眸子時,微轉眸華,將視線投向下方的戰場。
須臾,待袁修月心緒平靜,獨孤辰身形緊繃。
“好了!”
聲音微啞,終是將手指自己袁修月口中抽離,獨孤辰面色微窘。
失血,對他而言,實則是小事一碟。
只要袁修月可以暫緩心痛,他即便流盡最後一滴血,也不會有一句怨言。
感覺到獨孤辰的異樣,袁修月黛眉輕皺着,轉頭看向他。
“你……”
凝着他微窘的俊顏,還有他緊繃的身形,袁修月的嘴角不禁輕抽了抽。
無比尷尬的輕蹙了蹙眉頭,又忍不住將喉間口水嚥下,她也開始不自在起來。
“女人,向前看!”
驀地伸手,將袁修月的臻首扳正,獨孤辰低醇的聲音在她耳際響起:“如今兩軍對壘,我們從前面不好進城,此刻便也只能繞道城後!”
語落之時,獨孤辰擡眸看了眼一邊全神貫注觀察着戰場局勢的雷洛,用力的夾緊馬肚,駕馬從山丘上俯衝而下。
“王爺!”
見獨孤辰駕馬帶着袁修月一路俯衝而下,雷洛神情一怔,急忙甩動馬鞭,便也跟了上去。
——
阜都,高聳的城門樓上。
初春的風,將繡有離字的旌旗刮的獵獵作響。
此刻,離灝凌一身明黃色龍袍,正襟危坐於城樓最高處,神情冷峻的觀察着城外兩軍對壘的戰況。
今日,袁成海兵至城下,並未立即叫陣,只命令安氏大軍,於城北五里處安營紮寨。
他知道,袁成海這是要等南嶽的援兵。
不過……且不論南嶽的救兵會不會到,此時的他,本就欲要將安氏一族一網打盡,自然不想繼續拖下去。
是以,他並沒有容安氏大軍安營紮寨,便直接命令鍾文德率部衆主動出擊。
如此一來,袁成海的計劃被打亂,便只得慌忙應對,直到此時,形成這最後的兩軍對壘之勢!
而這樣的局面,也是他最想要的!
“皇上——”
自城下順着臺階一路而上,姬恆氣喘吁吁的在離灝凌身前躬身。
“何事?”
俊眉緊攏,離灝凌的視線仍舊膠着在城門下方,不曾擡眸去看姬恆。
“皇上,皇后娘娘到了!”
長吸一口氣,姬恆穩了穩氣息,垂首稟道。
離灝凌心絃一動,終是轉頭看向姬恆:“你說皇后娘娘到哪兒了?”
“啓稟皇上!”
擡眸看向離灝凌,姬恆輕牽了牽脣角:“皇后娘娘方纔到了阜都城後,如今已然通過密道入城!”
“進城了麼?”
兀自低喃一聲,離灝凌長身而起,此刻任城門樓下戰事再如何緊張,卻抵不過他此刻想見袁修月的心情。
阜都城內,早已因城外戰事,而實行民禁。
是以,袁修月一行,兩匹戰馬直接以最快的速度,從城南一路順着大街貫穿而來,以最短的時間,已然抵達離灝凌所在的北城門樓。
甫一步下城樓,離灝凌本來雀躍的心,在擡眸瞥見袁修月和獨孤辰同乘一馬後,瞬間便是一沉!
“籲——”
時候不長,終至離灝凌身前,獨孤辰將馬勒停。
馬背上,袁修月深凝離灝凌一眼,旋即脣角微翹,臉上也浮上一抹淺笑:“皇上!”
“嗯!”
輕應一聲,離灝凌沉着俊臉,幾步上前。
迎上離灝凌微冷的眸子,獨孤辰有些無奈的聳了聳肩:“沒辦法,三匹馬,半路廢了一匹,本王與雷洛同乘不成樣子,便只能暫時委屈了離帝的皇后!”
“有勞嶽王了!”
脣角輕勾着,離灝凌看了獨孤辰一眼,便再次迎上袁修月的笑靨。
見狀,獨孤辰翻身下馬,並準備伸手將袁修月扶下。
但,他的手,纔剛剛伸出,卻不期身側之人,也已然伸出手臂,將他整個人,與自己的戰馬和袁修月隔開。
那人,除了離灝凌,還能是誰?!
擡起頭來,見袁修月笑吟吟的掃了自己一眼,便將纖手遞到離灝凌手中,獨孤辰喟然一嘆,只得灰溜溜的伸手蹭了下自己俊挺的鼻尖。
“你不在安氏行營好好呆着,此刻怎地一聲不響的跑到阜都來了?”扶着袁修月下馬,離灝凌的臂彎十分自然的圈住她的纖腰,攜她再次登上臺階。
“皇上離開安氏行營時,可與我言語過麼?”
淡淡擡眸,袁修月絲毫無懼離灝凌的王者威嚴,有些不滿的睇了他一眼。
“呃……朕是看你睡的香甜纔沒捨得吵醒你!”薄脣輕勾着,離灝凌深凝袁修月的側臉:“再說了如今安氏行營的主力皆都揮兵至此,這裡戰事將起,反倒安氏行營有寧王兄在,你一定不會有危險!”
聞言,袁修月不禁黛眉微挑:“先生所言,和皇上正好相反,他只道如今皇上到了收網之時,我若留在安氏行營,纔會有危險!”
聽袁修月所言,離灝凌眸光微閃了閃。
“若寧王兄要保你,安太后也拿他沒辦法!”
袁修月苦笑着輕搖臻首:“昨夜我與嶽王離開之時,便遭遇安太后埋伏,不是有句話說的好麼?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與他的謀劃可謂天衣無縫,他卻也怕自己的母后會狗急了跳牆!”
聞言,離灝凌眸色微深。
離蕭然此舉,讓他想起了早前自己所制定的那個計劃。
只不過,在得知安太后對他母后投毒的真相之後,他便覺得,這天下應該是他離蕭然,便早已將原定計劃做了改動。
“這纔多虧了嶽王,皇上方纔又那般酸溜溜的對他……”擡眸之間,見離灝凌神情微怔,袁修月不禁出聲喚他。“皇上?”
“嗯?”
收回心神,將摟着袁修月的手臂又圈緊幾分,離灝凌視線微轉,瞥了眼下方的獨孤辰,他對姬恆吩咐道:“請嶽王上城樓觀戰!”
“奴才遵旨!”
姬恆聞言,忙恭身應聲。
城樓下,獨孤辰與雷洛仍舊站在馬前。
眼看着離灝凌攜着袁修月一路向上,雷洛滿是不悅的收回視線,看向身邊一直膽笑輒止的獨孤辰:“王爺,這女人這般的沒良心,您到底喜歡她哪裡!”
聞言,獨孤辰淡笑不語。
只片刻之後,姬恆在城樓而下,在他身前恭身道:“吾皇有旨,請嶽王殿下上城樓觀戰!”
微轉視線,挑眉輕睇雷洛一眼,獨孤辰將馬繩一扔:“還愣着做甚?陪本王到城樓上觀戰!”
——
時候不長,離灝凌攜袁修月和獨孤辰登上城門樓。
阜都城外,袁成海和鍾文德父子二人,氣勢相近,遙遙對峙。
於馬背凜然而坐,袁成海背脊挺拔,手握長槍,儼然一副寶刀不老的架勢。
古人有云,虎父無犬子!
此刻,在數裡開外,與他持劍相對的,便是他的親生兒子。
他們父子,各爲其主,分列兩營最前,已然如此對峙了一個多時辰。
就在衆人都以爲對峙會一直進行下去的時候,鍾文德卻在接到密報之後,將手中長劍執起:“逆賊袁成海,如今安氏一族大勢已去,你還不速速下馬就擒!”
聞言,袁成海哂然一笑!
“袁文德,你這個逆子!”成海冷喝出聲,以長槍直指自己的兒子:“如今我安氏早已與嶽王借兵,只待援兵一到,便可踏平阜都城,這離國江山,本就是先皇嫡子的,你這逆子還不快速速與老夫讓開!”
“執迷不悟!”
冷哂一笑,鍾文德對袁成海沉聲說道:“袁文德早已不在這世上了,本大元帥乃是當朝太后子侄,還有……你且看看那城門樓上是誰,再大放厥詞吧!”
聽鍾文德此言,袁成海驀地擡眸,直直望向阜都城樓之上。
遠遠的,睇見獨孤辰與袁修月,同離灝凌站在一起,他心中頓時生起一股寒意!
“嶽王……中計了!”
意識到被獨孤辰所騙,自己今時攻打阜都,根本就不可能有援兵相助,袁成海心頭驚顫,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思緒微轉,視線自鍾文德身後的朝廷大軍掃過,他心下微涼,卻也知如今只有一個選擇。
那便是,殺出一條血路來!
當然,他這條血路,是要用來逃命的,卻並非如來時所說的豪言壯語那般,要殺入阜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