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之後,袁修月眸華微轉,看向一臉寵溺凝着赫連棠的離灝遠,笑着說道:“賢王兄平日裡見過的好東西數不勝數,本宮實在不知這壽禮該準備什麼稀罕物件兒!這裡準備了一幅畫,雖不名貴,卻是出自本宮之手,希望王兄喜歡!”
說話間,汀蘭端着一幅長約三尺的畫作上前。
見狀,離灝遠起身接過,輕擡起手,便要拉開禮繩。
不等他將畫卷打開,上座的離灝凌的口中便溢出一聲嗤笑:“沒想到皇后還會作畫!”
“對於臣妾,皇上不知道的,還多着呢!”淡笑怡然,並未因他的話露出絲毫不悅,袁修月端起茶盞,低頭飲起茶來。
見袁修月如此,離灝凌猛地眉宇緊皺,原本犀利的眸光中,冷冽之色一閃而過!
擡手阻止離灝凌打開畫作,他冷聲問道:“如今王兄的壽禮也送了,皇后可還記得自己要做的事情?”
瀲灩的紅脣,悄悄離開茶盞,袁修月在心裡冷冷一笑,忽而一彎紅脣,出聲問道:“皇上就如此心急嗎?”
反正,今日她要做的事情,無論如何都要得罪他,既是衝突不可避免,這兩年來端着架子的日子她過夠了,如今索性就活的乾脆些!
而她如此的直接反應,便是離灝凌直接黑沉了俊臉,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此刻她早已死了千百回。
邊上,鐘太後將一切看在眼裡,不禁有些好奇的蹙眉問道:“皇后到底要宣佈什麼重要的事情?竟會惹得皇帝如此心急?”
緩緩的,將茶盞放下,袁修月對鐘太後笑笑,卻不言語。
她越是如此,鐘太後便越發好奇了。
視線輕擡,看向離灝凌,鐘太後慈愛笑道:“既是皇后不說,皇帝說來與哀家聽聽!”
看着袁修月淺笑輒止的樣子,離灝凌的眸底厭惡之色絲毫不掩。
但,礙於太后發問,他又不能不答!
轉過頭來,對鐘太後微微低首,他十分不悅的沉聲道:“孩兒只是最近喜歡上一個女人,想要納她爲妃,給她個名分!”
他此言一出,偌大的福壽宮大殿裡一片寧靜,片刻過後,伴隨着細細碎碎的議論聲,醒過神來的衆人都將目光集中到了袁明月身上!
皇上口中所說的女人,還沒有名分!
這大殿之中,今日到場的,除了賢王和賢王妃,便是宮中妃嬪和一些王孫貴胄,這些妃嬪,都是皇上的女人,沒有名分的,只有袁明月一人!
袁明月生的極美,縱然宮中最不缺的便是美色,倚立於衆美之間的她,仍然是奪人心魄的。
袁修月的臉上,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眸光溫和的注視着自己的姐姐片刻,她輕盈起身,自高位上款款步下,一連上前走了數步,終是停在袁明月身前,對其伸出手來。
“姐姐……”
“皇后娘娘……”
明亮的媚眼之中,盡是笑意,袁明月靜窒片刻後,嘴角微翹着將手放到她的手裡:“妹妹!”
輕握着手中柔若無骨的纖纖玉手,袁修月的臉色,雖仍是平靜的,但是眼底,卻在聽到袁明月的一聲妹妹時,閃過一抹異色。
“姐姐隨我過來!”漸漸的,揚起一抹淺笑,她在衆目睽睽之下,拉着袁明月的手,聘婷向前,終至鎏金富貴的臺階下停下腳步。
擡眸之間,迎向離灝凌微微緩和瞳眸,她緊緊的握了握袁明月的手,方纔展顏一笑,轉身看向汀蘭。
汀蘭會意,低眉瞬目的端着早前離灝凌寫好的聖旨,十分恭敬的呈於太后面前。
鐘太後見狀,緊蹙着眉頭將聖旨接過,而後徐徐打開。
上首處,太后正看着聖旨時,下方的袁修月並沒有閒着。
只見她鬆開袁明月的手,雙手高舉過頭,竟是將頭髻上象徵皇后身份的鳳冠取了下來。
見狀,殿內衆人皆是一驚!
“娘娘!”
赫連棠面色微變,從座位上坐起身來。
繞過桌案來到袁修月身側,她伸手扶住袁修月端着鳳冠的手,緊蹙眉心道:“您這是作甚?”
垂眸看着赫連棠扶着自己的手,袁修月淡淡一笑,順勢將鳳冠遞給了她。
“汀蘭!”
袁修月輕喚汀蘭一聲,緩緩的,將雙臂張開,鳳袍之上,金線勾勒的火鳳,展翅翱翔!
汀蘭無奈的看着自己的主子,緩步上前,開始動手將袁修月身上的鳳袍褪下。
須臾,鳳袍離身,袁修月身上,只着一件素色長裙,讓她纖瘦的身量盡顯無遺。
因她突然的舉動,大殿內一時間鴉雀無聲!
高位上,離灝凌剛剛緩和的臉色,又變得難看起來,鐘太後的臉色,也倏地變得難看起來。
將手中的聖旨放下桌上,鐘太後臉色晦暗的問道:“皇后,你這是要做什麼?”
聞言,袁修月原本微翹的嘴角,漸漸斂起。
黛眉輕擰,她伸手撤下髻團上的鳳釵,失去了束縛的青絲,瞬間散開,如瀑布一般,傾瀉而下!
“皇后!”
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皇后二字,離灝凌的雙眼,十分危險的眯了起來。
“太后手中的聖旨,是皇上兩日前交給臣妾,並命臣妾加蓋鳳印,藉着賢王兄壽誕之日宣佈的。”輕輕擡眸,看了鐘太後一眼,袁修月緩緩低下頭來,有些委屈的垂着眸:“如太后所看到的,皇上與姐姐情投意合,鶼鰈情深,欲要封她爲柔妃!”
聞言,鐘太後輕嘆一聲,語氣微冷:“只是封妃而已,你何至如此?”
“太后有所不知,臣妾爲入宮前,與姐姐感情極好,姐姐人生的美,更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她在臣妾心裡,是驕傲,亦是獨一無二的!”聲情並茂的看了袁明月一眼,袁修月目光朦朧的跪下身來,暗暗咬牙,將裙袖挽起,她微揚起頭,將視線轉向離灝凌:“在臣妾心裡,若姐姐進宮,便只能爲後,臣妾無德,愧居後位兩載,懇請皇上廢后!”
袁修月潔白如玉的臂彎之上,一刻鮮紅的硃砂痣赫然在目,那鮮紅的色彩,既象徵着袁修月的純潔,又是對她爲後兩載最大的諷刺!
大殿內,極致的靜謐之後,嗡的一聲,滿是譁然!
一時間,所有人看向袁修月的目光,或是震驚,或是無奈,又或是同情,就連一向寧靜淡泊的離灝遠都是一臉的驚訝之色!
“皇后……”
凝着袁修月手臂上鮮豔奪目的硃砂,鐘太後的臉色霎那間劇變!
放在桌上的手,緊緊攥着那道尚不曾加蓋鳳印的聖旨,她氣息不穩的輕顫身形:“皇帝!這是怎麼回事?”
“母后!”
從不曾想,袁修月竟會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韙,當着各宮妃嬪的面兒將自己的難堪擺在檯面上,面對太后的質問,離灝凌的神情有一絲僵硬!
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想把眼前的這個女人給活活掐死!
“太后息怒!此事怪不得皇上,是臣妾無德……”雙眸中氤氳繚繞,袁修月佯裝深情的凝了離灝凌一眼,而後悽然一笑,將事情悉數攬到自己身上!
“皇后!”
自玉座上倏然起身,鐘太後直覺頭暈眼花,不禁伸手撫上額角。
淚懸於睫,袁修月擰眉勸道:“都是臣妾的錯,請太后娘娘保重貴體!”
看着她如此委曲求全的模樣,離灝凌的緊抿的嘴角不禁抽了抽!
握着紫金酒盞的手,倏然用力,將酒盞啪的一聲捏的粉碎,他倏然冷笑,將銀牙咬的咯吱直響:“你當真以爲朕不敢廢了你嗎?!”
“皇上當然敢!”
將脣瓣咬的生疼,終是紅了眼眶,袁修月委屈低斂眉目,將前身伏地磕頭,任青絲自肩頭滑落在地:“臣妾無才無德,不能讓皇上身心愉悅,還請皇上廢了臣妾,另立姐姐爲新後!”
“妹妹……”
袁明月嫵媚的瞳眸,一眨不眨的盯着袁修月手臂上的守宮砂,怔怔的站在她的身邊,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現在的情形,早已超出她的認知。
“胡鬧!胡鬧!”
啪啪連拍兩次桌子,鐘太後顫巍巍伸手指着自己一向認爲很懂事的袁修月:“廢后之事,乃是家國大事,怎可如此兒戲?”
“太后……”
眸光婉約的看着鐘太後,袁修月微微撇脣,宛然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婦模樣。
“袁修月!”
看着下方的袁修月,離灝凌的眼中厭惡之情頓顯,緩緩的自御座上站起身來,眸色暗沉陰鶩的凝着她,他的聲音冷如百年寒冰一般:“你不是要朕廢了你嗎?今日朕便如你所願!姬恆!備筆墨錦帛!”
忍耐,總是有限度的!
袁修月今日所爲,觸碰到了他的底線!
既是,她一心自請廢后,無論她真心也好,虛情也罷,他遂了她的心思便是!
“皇帝!”
沉聲看向離灝凌,鐘太後想要勸說,但……不等她開口說話,便見離灝凌凝眉冷道:“母后不必再勸,朕心意已決!”
他的聲音,極冷!
讓鐘太後噤聲,也讓大殿裡的衆位妃嬪皆都忍不住渾身一顫!
只是片刻,姬恆便將筆墨錦帛奉上。
握起嗥筆,離灝凌毫不猶豫的在錦帛之上一揮而就!
須臾,詔書寫好,他啪的一聲將之甩在袁修月身前:“從今日起,你被朕廢了!”
上位,離灝凌看着袁修月,臉色前所未有的冷峻。
而,隨着明黃色的卷軸落地,大殿內再次譁然!
廢后!
豈是兒戲?!
可眼下卻偏偏發生了!
且,還是在沒有一絲徵兆前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