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九,顧雲崢就跟迎來的行仗歸京了,巡海歸去以後,顧重樓就在府裡琢磨開了。
永徽王府裡,顧重樓正在踱着步子和張懷廣、陸煥川商量着什麼。葉驚玄則帶着孩子在園子裡曬太陽,時不時地她也看一眼書房裡,偶爾猜測一下這三男人在書房裡做些什麼。
當然不排除偶爾極其不純潔的時候,會有點兒胡思亂想,難道在裡頭……BL,唔,她不是腐女,但是那三美型男,太符合BL的趨勢了。
“娘,跳過了,再跳就掉水裡了。”顧容若很鬱悶地在這裡跳着“房子”,一串小小的木質珠子,在地上從一個格子裡被到另一個格子裡。顧容若小時候很熱衷於這種遊戲,但是現在我們的小容若覺得自己長大了,再也不稀罕這樣的遊戲了。
葉驚玄連忙止住腳,看着前面的水灘,心道還好,又踢着木珠子跳回房子裡,顧恬然蹲一邊睜着眼睛,甜糯糯地道:“娘,壓着線了!”
她一看,果然不是壓着線了.嘛,撿起木珠子給蹲一邊看了許久的顧恬然:“小心些兒,別摔了。”
顧恬然捧着木珠子跟得了寶貝.似的,從房子第一格開始,一點點小心地向前進,雖然站不太穩,但卻很努力,很緩慢地穩住自己的身子向前進。顧容若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生怕磕着了自家這位嬌滴滴地妹妹。
偶爾的顧恬然把珠子踢出來.了,或者是壓在了線上,顧容若還不着痕跡地趁葉驚玄沒注意,把珠子給踢正了,每當這時候,顧恬然臉上就露出春雪初融一樣的笑容。顧容若見了這樣的笑容,通常只有舉手投降的份兒……
三月二十九,永徽王上書當今聖上,請求辭爵去蕃,.說是懶於一地這治,愧於一地之民,宗正們也是頭一回接着這樣的事兒,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最後還是顧雲崢大手一揮,定了顧重樓的去向,既.然這二人愛自由,那麼他僅能給的就是這個。
於是,當朝第一位自請去爵的王爺,去了王爺的.蕃地,卻仍然有着王爺的身份和俸享,只是沒有了王印而已,但懿安王妃的身份卻依舊擺在那裡,王妃金冊金印乃是先帝特別賞賜,宗正們和顧雲崢都沒有資格收回。
舉朝上下最怪.的一雙夫妻就出現了,虛銜夫,而妻、子、女皆是實封、實誥。
顧重樓帶着妻子、兒女出徽城的時候,全徽城的百姓都來相送,徽城這幾年在顧重樓治下,呈現着從來沒有過的繁榮,雖然這也許並不全是顧重樓的關係。但顧重樓給他們提供了最合適的環境,寬仁而溫善,總是提供空間讓他們生息。
百姓們也都很淳樸,念着顧重樓的好,知道送什麼王爺、王妃也看不上,於是只看見了兩街的人,熱鬧地歡送着,有不捨,也有着敬仰。
王爺去蕃,蕃地並不再歸於誰手,而是天子直治,委派文官武將各一,代天治蕃。而稅收的一成,仍然要進入顧重樓的口袋裡。
“重樓,沒想到咱們還挺得人心的。”葉驚玄掀了點簾子往外頭看,外頭站着的就是平常那些個經常看到的街坊鄰居,擺攤的小販,開鋪子的掌櫃,越是平常的越見人心。
顧重樓抱着顧恬然,笑道:“無爲而治,那不是你說的,人都想過好的生活,只要給予合適的環境,他們會努力建造自己的生活。”
顧容若在一旁有些不明所以,現在他這爹爹都已經不是王爺了,爲什麼這些人看他反而是更加恭敬了:“爹,爲什麼他們……這麼敬仰你呢?”
“這是歡送英雄的方式,沒有掌聲,沒有歡呼,有的只是敬仰與熱烈。”葉驚玄感慨了一把,這是個趁機教育兒子的好機會。
顧容若對於英雄沒有概念,但知道很了不起的人才可以被稱爲英雄,但是……爲什麼他爹可以被稱爲英雄,顧容若不能理解:“爲什麼,爹也算英雄嗎?”。
葉驚玄看了顧重樓一眼,笑着推了把顧重樓:“喂,你在你兒子心裡竟然都不算英雄耶,你也太失敗了吧。”
顧容若臉一漲紅,連忙道:“爹是很厲害的,但英雄不是那種爲國爲民,拋棄一切的人嗎?”。
顧容若擡頭看一眼,顧重樓可是爲了家人,拋開了一切呢,這樣……還能算英雄嗎?
“真正的英雄,是內心的強大,只要他在哪裡,就能讓很多人獲得安寧幸福的生活,別人可以放心地相信他,依賴他,這纔是真正的英雄。”葉驚玄知道要讓顧重樓說,肯定笑笑就過去了,再摸摸顧容若的腦袋,說英雄無名之類的話。
顧重樓和顧容若一塊兒仔細聽着她這句話,臉上都露出瞭然的神色,顧容若搶先開口道:“他們就是因爲相信侈,依賴爹,而爹也可以讓他們幸福的生活嗎?”。
葉驚玄點頭,這纔對,一個只曉得打殺的英雄,所能帶來不可能是寧靜的生活,在可能是災難。而一個真正的英雄,應該是帶來幸福與平靜的。
“容若,每個人對於英雄的定義都不同,讓人幸福是你母親的定義,而對於爹來說,真正的英雄,是做了一切,卻能忘記做過的一切,然後拋開一切的人。施而不記,布而不受,這就是英雄。”
英雄……顧從若品嚐着這個詞,第一回感覺到,英雄不是指武力,模糊地有了一個定義,英雄是一個可以做很多事情,讓人幸福,但並不把自己所做的一切放在心上。
顧容若如果知道,因爲今天的這一席話,最終導致了他的人生走向完全不同的道路上,也許今天不會選擇這個話題,以至於最終選擇了另一條路。
“不說這些了,咱們出城了,呀……要離開徽城了,還真有點捨不得呢。”葉驚玄站在馬車外面,由着四月的風吹過髮絲間,整個人迎着陽光顯得無比輕鬆舒暢。
“咱們去哪裡,你決定吧,反正現在我可是爵一身輕啊,你們現在身份都比我高着呢,以後我就聽你們的了。”顧重樓湊到葉驚玄身邊,調侃似的說着,看着葉驚玄惱紅了脖子,不由笑得愈發開懷。
顧恬然小朋友聽了她這爹爹的話,連忙出來揪着顧重樓的袍子一角,清潤甜糯的聲音如珠玉一般響起:“以後我保護爹……”
顧重樓聽了一陣高興,把顧恬然抱在臂彎上:“還是咱們然然最貼心,怪不得說女兒是爹孃的貼心小棉襖。”
顧容若聽了不由得望天,又被打擊了,天天拿他和顧恬然比,有什麼可比的。
“咱們兒子更好,聰明懂事,還能打野味兒……”說罷,某葉不怕好意地回頭看着顧容若:“容若,娘想兔子肉,不要太肥了。”
顧容若心想這事他一個人也辦不來,幸好有張懷廣他們在,叫上一塊兒去,不一會兒就打了幾隻又大又結實的兔子來。
葉驚玄對於烤兔子肉的熱情,那是遠在顧重樓之上,本來還和顧重樓膩味着,一看見被收拾好的兔子皮和句子肉,就把顧重樓一扔,抱着女兒去烤兔從。
看着完整的皮毛,連一點血都沒有沾上,葉驚玄突發奇想地要了過來,想着今年天涼了就給顧恬然做一個兔毛衣裳,用來做裡子,想想都暖和得很。
“王爺,咱們都沒個目的地嗎,這樣盲目的走下去,也不成吧。”陸煥川本來是要被留在徽城做司武官,但是他自己掛了印信和官服等,自個兒跟着出來了。
張懷廣則更絕,乾脆地早早就上書皇帝,他只想跟着顧重樓一塊闖江湖,皇帝竟然還就同意了這麼個奏書。
“看驚玄喜歡,你不是說回你的老家看看嗎,如果順路你也回去看看吧,自從跟着我來,沒少讓你們費心費力,也是時候該好好歇歇了。”顧重樓拍了拍陸煥川和張懷廣,這二人長年跟着他,情誼不是一般的深。
張懷廣想了想,自個也確實多少年沒回鄉了,但還是有些不放心顧重樓和葉驚玄,這二位離了人照拂、侍候,不知道慣不慣:“王爺,順路再說吧,家裡也沒有什麼人了,只是故土難忘而已。”
“行,你看着辦吧,這回出去,肯定要走挺久的日子。以後天大地大,我可是連個家都沒有,你們可要想清楚了,說不定將來我有一天連月錢都發不起來,那時候……就算你們會後悔今天的選擇。”顧重樓非常誠摯地說道。
月錢……張懷廣和陸煥川對看了一眼,兩人都抽搐了一下,按照顧重樓用錢的速度,說不定還真的有這麼一天。
“王爺,這些年的賞賜,就算從今兒起沒月錢了,也過得下去,您這倒是多操心了。”
“啊,是嗎,那就好。”顧重樓其實真正想的不是這個,只是擔心將來無法負責這些人的前途與未來:“你們還是多考慮考慮吧,前程不是兒戲。這一路上你們多想想,咱們還有時間。”
葉驚玄這邊的兔子肉烤好了,正叭嗒叭嗒地掉口水,跟旁邊的顧恬然對看一眼,然後大喊一聲:“兔子肉好了,趕緊來吃吧。”
一喊完,母子三人趕緊上手,你撕一塊兒,我切一塊兒,雖然燙點兒,味道卻好極了,三人吃得滿嘴流油,香噴噴的。
那頭顧重樓三人一看這架勢,互相看了一眼,暫時把那些有點兒沉重地話題給扔了,趕緊回來參於搶肉大戰……至於其他的,那就以後再慢慢說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