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裡的微風撩動馬車的布帷,隱約可見喧鬧的京城,等到出了城門人變少了起了,出了西城門再走上半個多時辰,終於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已經快到正午,不知道誰家的孩童,穿着幾乎褪了色的紅色肚兜手中拿一片怏怏的蓮葉,好奇地看着人來人往,見着馬車裡先是出來了東籬接着是蘇木和李筠婷,一個賽一個美麗高雅,好奇低看着。
蘇木撐開一柄油紙傘,傘傾向李筠婷方向,一面烈日灼了主子的肌膚,東籬已經提着裙襬急急忙忙上前叩門。
耳邊是聒噪的蟬鳴聲,大約是院子裡的樹上生了知了,在府中,這樣的蟲子是每天有人打理掉的,遠方見着一條小水渠在田間繞行,等到了晚上,想來又是聽取蛙聲一片。
大門很快打開,有人打着袖子同李筠婷問好,李筠婷進入院門的時候,見着有好奇的扎着羊角辮的小丫頭躲在院子中的榆樹下,“側福晉,這邊。”迎門的婆子不着痕跡地擋住李筠婷的視線,不讓她去看那個女孩兒。婆子是原本莊子裡的管事婆子,叫做孫嬤嬤。
李筠婷淺笑了笑並不介懷皇太子養成計之妃常特工。
“午飯準備上了嗎?”蘇木問道。
“有,已經備下了。”秦嬤嬤說道,伸手對着榆樹那邊擺擺手,一邊說道:“不知道側福晉的口味,隨便做了幾個菜,側福晉不要介懷。”
“不礙事。”李筠婷說道。
中午的菜色自然比不上府中的精細,入口正是夏日裡的時蔬,黃瓜絲瓜一類,吃着也爽口,可見着莊子裡的人也是用了些心思。孫嬤嬤更是伏小狀,說話的時候慢條斯理,似是每一句話在腦海中琢磨一邊纔會說出口。
孫嬤嬤的心思也不難理解,畢竟李筠婷是被福晉趕過來的,對福晉無法,難道對下面的人還不能發作一番?
“孫嬤嬤帶着我看看這宅子。”
孫嬤嬤除了李筠婷問的,一句多的話也不願意多說,這別院建得古樸,院子中的草木只是簡單打理過,比府中精心打理的花木多了一份恣意的生機勃勃。
李筠婷走了一圈,到了房間裡,蘇木正看着小丫頭一面她們跌了物件兒,“孫嬤嬤下去吧。”李筠婷說道。
孫嬤嬤也樂得清閒,應聲而下。難怪府中的錢嬤嬤防這位側福晉防得跟什麼似的,果然是花容月貌。.77001.希望側福晉在莊子中不要生出什麼事情,平平安安過了這一段兒纔好。
例如多寶格上擺置的玩物都是放置在庫房之中的,李筠婷進去的時候房間裡還有一小半是空空蕩蕩,蘇木站着指揮小丫頭把清潔過的物件擺放好,此時正放置一仕女圖屏風,這屏風面有些發黃,上面的人物的神情卻惟妙惟肖,包角的黃梨木雕工精細,是件好物,只是並不怎麼愛惜,不然也不至於蒙塵到發黃。
“早知道便把屋裡的那屏風帶來了。”東籬說道。
“福晉備下這些物件就是物盡其用,浩浩蕩蕩搬過來,不知道的還以爲爺給了我放妾書。”李筠婷想到了很有一段時間見不着胤禛,心情驀地舒暢,淺笑着說道。胤禛對她的心思總是在變化,李筠婷難免有時候覺得摸不清他在想什麼,翻來覆去變化的態度,還有烏拉那拉氏的虎視眈眈,縱然是那點真龍之氣的好處,她受用起來,也難受得緊。
東籬嗔目結舌,“側……福晉。”似是找不到了自己的舌頭一般,“話可不能這樣說。”
“小丫頭,所以纔不能大張旗鼓。”李筠婷說道,“爺還沒有回到府中,滿京城便風風雨雨,福晉如何去做?”
東籬臉色微紅,“只是您剛剛的說法……”
蘇木說道:“好了,過來幫擺置物件。我瞧着福晉的架勢,是想讓您長住呢。”
“先把臥房收拾出來。”李筠婷說道,“我先看會兒書。”
李筠婷搬過來住,莊子附近的農家便都知曉了,早晨送來了不少紅木箱子,正午的時候,聽虎子說天仙一般的美人住了進去。更有消息靈通的打聽出來是四阿哥身邊的側福晉。
莊子裡住了側福晉,還是天仙一般的美人,這個消息像是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整個村子。這村裡有個叫做紅姑的,年輕的時候也曾是遠近聞名的美人,現在做了寡婦,和村子中不少男人都有過一腿,最近則是和村長的兒子喚作李正福的正在一塊兒,此時兩人耳鬢廝磨,樑姑斜了他一眼說道:“若是真如同天仙一般,還會被趕出來?”
“說不定如同你一般,是個招蜂引蝶的。”李正福從樑姑的身後攬住她的腰身,含住了樑姑的耳珠。
“作爲皇家的媳婦,上了玉牒的,你以爲和我這樣的鄉野之人一般?”樑姑的眼神之中有着輕蔑,低垂着頭卻並沒有讓李正福看到她眼中的輕蔑,“若是真生得美,恐怕是嫡福晉不容她;若是生得不美,就是犯了大錯無限修仙全文閱讀。”
“說這些幹什麼。”李正福拉着樑姑,“還不如好好同我做一對戲水鴛鴦。”
“既然是側福晉,我記得你家同秦嬤嬤沾親帶故,想着若是有空,能否引薦那側福晉。我那丫頭……”
“先讓老子快活了之後,你那丫頭的事情,便包在我身上了。”
薄薄的牆壁擋不住男女歡愛的聲響,隔壁已經睡下的小丫頭緊握着雙拳,一雙漂亮的眼眸霧濛濛帶着水汽,眨眨眼,然後水汽飛快地不見了。
而弘盼此時正跪在書房門口,“爺,畢竟還是個孩子。”烏拉那拉氏心中暗喜,口中卻假意說道,“雖然是夏日,晚上夜露頗重,讓孩子在外跪着,小心身體熬壞了。”
“隨他去了。”胤禛手中的書卷翻得嘩嘩作響,他素來喜歡弘盼這個孩子,一來是長子,當時他的出現免了他一直膝下空虛的尷尬,二來則是弘盼聰慧舉止有度。可是現在居然跪在門口,說着要陪側福晉一塊兒去莊子上住。
“你回去照顧弘暉,這裡的事情不用管。”胤禛的語氣生硬,“剛剛你也勸說過他了,是他自己不肯起來,與你無關。”
今日裡朝堂上不少事由,胤禛也是在外酒樓吃過了飯菜纔回來的,剛回來聽到了李筠婷的消息,接下來在書房裡,便有弘盼跪下,口中說道要和額娘一塊兒住莊子上去。聽到弘盼的話,胤禛自然是生氣,讓弘盼下去,弘盼不肯起身,胤禛便說道要跪着便去書房外跪着,便有了剛剛那一幕。烏拉那拉氏是一盞茶之前進來的,弘盼跪在書房裡的消息她知道了之後就趕了過來,胤禛的脾性她也算是瞭解,弘盼這般的做法只能讓胤禛生氣,烏拉那拉氏心中欣喜,面上溫言勸說。
“也是我的不對,如果今日裡……”烏拉那拉氏說道。
“與你有什麼相干?”如果沒有弘盼這一處,烏拉那拉氏上午的做法或許會讓胤禛心中不悅,此時弘盼的衝撞讓胤禛勃然大怒,“先前我便說過,後院之事由你做主,既然李氏犯了錯,在莊子上靜思便是。”
烏拉那拉氏嘴脣微翹,眼底滑過一絲笑意,李氏這件事情上,她完全將自己摘了出來。尤其是弘盼做出瞭如此蠢事,心中更是高興。
“你先回去。”胤禛重重捏了捏眉心,“讓那個不孝子滾進來。”
烏拉那拉氏退下,柔聲對外面的弘盼說道:“快起來吧,爺讓你進去說話。”
弘盼謝過之後,因爲長時間跪在石階上,身子一顫,柳梢連忙扶住了他,半蹲□子給他揉膝蓋。
烏拉那拉氏說道:“錢嬤嬤,我記得我庫房中海油活血化瘀膏,等會晚上給弘盼送去。”又衝着柳梢說道,“照顧好你主子。”說着便離開了。
胤禛在書房內的心緒是複雜,不知道是對弘盼還是對自己。恍惚中又回到了當年,自己被從額娘那裡,抱養到了佟皇后處。胤禛時常想,若是自己沒有被抱養過去,現在德妃也不會視自己無物,一顆心撲在十四弟身上。
“你究竟想怎麼樣?”胤禛對蘇培盛使眼色,蘇培盛搬了個凳子讓弘盼坐下,弘盼堪堪挨着椅子邊坐下了。“在外跪了那麼久,可否想清楚了。”
房間之中靜悄悄的,只有燒到了蠟燭裡的雜質,發出的輕微的爆破聲。蘇培盛拿着燭臺邊的小剪子,認真減燭蕊,放佛在他眼中只有這件事情是最重要的一般。
“兒子一直都很清楚。”弘盼說道,“我想去莊子陪着額娘,有事服其勞,我既然是額孃的兒子,額娘犯了錯,我原本就應當和她一塊兒的。”
胤禛看着弘盼說話有條不紊,面對自己的直視,眼神不避不讓英雄聯盟之職業人生全文閱讀。胤禛一直知道這個孩子像極了自己,自從有了弘暉之後,無形之中對弘盼疏忽了不少,還記得上次在塞外之行見着他的時候,笑得開懷,和十三弟鬧在一處,他笑起來有些李氏的神韻。而現在不悲不喜,面色沉穩像極了自己。
或許他還有些嫉妒眼前的孩子,縱然佟皇后對他不錯,只是他永遠失去了生母德妃,每次見着德妃看他的目光冰冷宛若外人,面對十四弟的時候則是另一幅表現。面對康熙,他甚至無法開口反對,只能沉默。
“福晉性情溫和,想來你在明月院會得到很好的教導。”
“但她不是額娘。”弘盼一針見血。
或許眼前的孩子像極了曾經的自己,胤禛難得心軟,想到他又是庶子,並不是弘暉那樣承載了雍親王府未來希望的嫡子,開口說道:“回去歇息,既然你想要過去,明天一早就讓人送你過去。”
只是胤禛到底意難平,覺得這之中是否有李氏的教唆,疾言厲色寫了一封信。蘇培盛看着胤禛書寫的架勢,便是心驚,默默研磨。
“送到福晉那裡,明日裡讓她一併送到莊子裡。”
“是。”蘇培盛恭聲退下。
明月院裡的其他人自然是心情愉悅,原本嫡福晉就頭痛如何去養弘盼,現在弘盼自個兒衝撞了胤禛,縱然是此番弘盼得到了胤禛的許可,也遭到了胤禛的厭棄。
“我的寶貝兒,額娘已經幫你把所有的障礙都消除了。”烏拉那拉氏親了親兒子細嫩的臉頰,心情柔軟。
“可不是。”錢嬤嬤臉上的皺紋也都舒展開,“明日裡讓奴婢把這封信給李氏送過去,還不知道她的表情會多難看。”
烏拉那拉氏噗嗤一笑,“這是自然,當日裡雖然得了訓斥,還不忘記弘盼的安排,要是知道她才離開不到一日,弘盼就生出這樣的事情,還不知道要急成什麼樣子呢。錢嬤嬤記得看到了,告訴我。”
“這是自然。”錢嬤嬤笑着說道,“福晉您也早點休息,今日裡情緒起伏,需要細心養着呢。”
烏拉那拉氏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臉頰,“有時候難免有些個羨慕瓜爾佳氏,到底是年輕,看上去水靈靈的,還有李氏也不知道怎麼生的,見着她的時候,便覺得玉骨仙風說的便是她。”
“瓜爾佳氏長得漂亮才更好。”錢嬤嬤說道,“總是要有人拴着爺的,至於李氏,雖然今日裡似乎和往常一般,奴婢瞧着肌膚的顏色不太好,有些蠟黃。”
“錢嬤嬤就知道安慰我。”烏拉那拉氏拍拍錢嬤嬤的手背。
“奴婢素來是實話實話。”錢嬤嬤說道.
明月院裡,伍嬤嬤嘆了一口氣,“才第一日,就出了這樣的事端,明日裡見到了側福晉,我這張老臉都掛不住。”
弘盼嘴角微微翹起,“不會的,額娘不會怪你也不會怪我的。”
“你就仗着你額娘寵你。”伍嬤嬤說道。
柳梢柔聲說道:“伍嬤嬤安心,我瞧着側福晉是個內有丘壑的,更何況弘盼阿哥在側福晉的眼下,她說不定會更放心些。”
“只是四阿哥……”伍嬤嬤搖搖頭,“現在看着是好,只是這個行爲太過於短視了。”
柳梢微微一笑,現在很明顯嫡福晉太防着側福晉同弘盼阿哥了,這時候雖然魯莽衝撞些,也不是什麼壞事,何況,柳梢心中隱隱覺得四阿哥並不太生弘盼的氣,“嬤嬤早些休息,明兒一早還要趕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