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過了的時光無法再往復,烏拉那拉氏同李筠婷說話,李筠婷回答認真似乎和以往沒什麼不同,烏拉那拉氏想到了曾經的李筠婷也是如此,低頭看着自己手上的細紋,到底是不一樣了。她不是那個鮮活明快的小姑娘,而是心老夢死的嫡福晉。
李筠婷低聲說道:“福晉,您身子不適?”
烏拉那拉氏也沒有了談話的興致,就算是兩人勉強說了一會兒話,也不是舊日了,烏拉那拉氏揮揮手,說道:“你也回去休息吧。”李筠婷告辭之後,丫鬟拉開大門,冷風夾着細碎的雪花就被捲入到了房間之中,烏拉那拉氏見着李筠婷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走進了風雪之中。
“轉眼弘盼都那麼大了,時間過得真快,難怪古人有云時光如同白駒過隙。”
秦嬤嬤聽着烏拉那拉氏的話語,尤其是提到了弘盼,以爲是她響起了弘暉,此時柔聲安慰說道:“都過去了,福晉好好養好身體,今後日子還長着呢。”
烏拉那拉氏咳嗽了一聲,用帕子掩住脣,低聲說了什麼,秦嬤嬤並沒有聽清。
“好了,去讓人擺膳,我想用一些,先行休息,覺得昏昏沉沉的。”
白日裡有時候飄着的小雪有時候則是陰冷並無雪花,到夜晚已經是鵝毛般的大雪,長廊上靜靜挑着的燈籠上也被雪籠罩,小丫頭們躲在屋中,若是見着那一塊兒燈火被撲滅,少不得裹緊了身上的衣裳,匆忙從暖和的屋子中跑出來,點上燈火。再次回到屋子的時候跺腳搓手,再讓凍僵的肢體暖和起來。
那拉氏懷了孕,晚上弘盼帶着那拉氏在馨竹院吃過了飯,早早就回到自個兒的院子休憩,初爲人父,或許有說不清的話語要和那拉氏說。
炭火雖然燃燒得旺盛,只是房間缺少了人氣顯得冷冷清清,蘇木、東籬還有伍嬤嬤都不大習慣,要知道平日裡那拉氏會陪着李筠婷,等到弘盼處理完了事情也會來到馨竹院。
屋外的風聲尖銳呼嘯而過,李筠婷站在窗邊,冷風從關得嚴嚴實實的窗棱縫擠了進來,李筠婷伸手感受這冷風,低聲說道:“下得雪真大。”
“是啊。”伍嬤嬤說道,“可是要比往年的雪都要大呢。等到明天早晨,到處都是一片白。”
李筠婷微微一笑,伍嬤嬤這句話說得對,就算是不下雪,明日裡也會是一片白。“嬤嬤,你說的對。”
果然夜半三更的時候,有人敲響了馨竹院的院子,低聲同首頁的東籬說道:“聖上龍體欠安,太子已經趕赴宮中,福晉吩咐都去明月院呢。”
說完匆匆忙忙回去覆命,隨着從明月院出來的丫鬟們在府中四處奔走,整個王府的燈火燃起。李筠婷走入了院子之中,就着昏暗的燈光,翠竹被積雪壓彎了腰,跟着蘇木剛出馨竹院準備去尋那拉氏的時候,就見着她跟着挑燈的小丫頭身後快速走了過來。“當心你的身子,走得慢些。”李筠婷說道,“弘盼已經離開了?”
“恩。”那拉氏說道,“已經去紫禁城了。”
因爲那拉氏的身孕,加上地上的冰雪兩人行的並不快,等到進了明月院的正廳,脫去了站着雪花的皮子,見着其他人已經都到了。
若是平時,恐怕年氏還會說些酸話,此時都想着聖上龍體欠安的消息,一時間房間裡也是靜悄悄,只能聽到炭火跳動的聲音。烏拉那拉氏本就生着病,這樣的寒夜起來,燭火下的面色越發難看。烏拉那拉氏身邊的秦嬤嬤見着主子面色難看,低聲吩咐丫頭們撥了炭火,讓炭火燃燒得更旺。炭火燒得每個人臉上都紅彤彤的,尤其是年氏,一雙眼睛在這樣的屋中,明亮得嚇人,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她面上的神情諸多變化。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門吱呀推開,所有人都望向了門口,領頭端着托盤的小丫頭身形一顫,最終穩住了自己,丫頭魚貫而入,端着的是薑茶:“我吩咐讓廚房準備的,都用一些。”畢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李筠婷首先捧着茶盞,飲用了暖燙的薑茶。
烏拉那拉氏說道:“廚房還在做粳米粥還有包子,等會都墊一墊。”
那拉氏懷着孕一杯薑茶下肚子,整個人舒展了不少,連腳趾頭都冒着熱氣,鼻尖上更是滲出了汗水,那拉氏用帕子擦拭掉。
等到用完了粳米粥包子還有配備的小菜,就連素來看不慣烏拉那拉氏的年氏也不由得心中覺得嫡福晉做得好,這樣冰冷的冬夜裡,先是薑茶暖了身子,接着是美食安撫了人,她可瞧見了周氏用帕子掩着嘴打了一個哈欠。
在胤禛離開王府的一個時辰之後,終於傳來了消息,聖上薨了。
滿府上下跪了一地,嗚嗚咽咽哭着,等到傳消息的人走了,相攜站了起來,跪在冰冷的雪地之中,若不是剛剛那些茶水還有吃食,還真真是受不了。烏拉那拉氏咳嗽了一聲,身邊的秦嬤嬤再次裹了裹福晉身上的衣裳,“都回去,收拾自己的院子,該收起來的收起來。”
康熙的兒子,除了被圈禁的廢太子,都圍繞着牀榻,十三阿哥距離胤禛的距離最近,胤禛這個太子因爲康熙的身體並沒有祭天,現在已經由太子成爲了皇帝。等到胤禛捧着聖旨見到羣臣時候,所有人跪了一地,蘇培盛的心中也有些莫名的激動,揚聲唸完了聖旨,便是高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蘇培盛從太子身邊的第一得意之人,成了皇帝身邊的第一得意之人。因爲高揚聲音,此時嗓子帶着陣陣癢意,蘇培盛弓腰站在胤禛的斜後方。
胤禛留在了宮中,操辦康熙死後的事情,連帶弘盼也留在了宮中,忙忙碌碌。胤禛之前已經接受了朝堂之事,此時處理朝堂之事可以說是得心應手,但是除了朝堂的事情,還有其他的瑣事需要處理,後宮裡的太妃需要挪挪位置,等到康熙的頭七過完,就需要選個黃道吉日讓皇后等人搬入宮中,還需要擬定個人的封號和分位。至於說胤禛自己,已經定爲雍正。
其他幾人的分位已經確定,只剩下李氏和年氏,貴妃之位……若是胤禛心中所想更願意將貴妃之位給了李氏,只是若是如此,那年羹堯……閉了閉眼,胤禛最終把貴妃之位給了年氏,而李氏則是齊妃。
這個消息讓烏拉那拉氏心中一動,說道:“李氏入府要比年氏更早。”
胤禛看了一眼烏拉那拉氏,“朕心中已有決斷。”
烏拉那拉氏等到胤禛走後,趴在牀榻上笑出了淚水,就算是李筠婷在胤禛的心中不一樣又如何?
“娘娘?”
“不礙事。”烏拉那拉氏用手絹擦了擦眼角,“想到了一件極其好笑的事情。”在天家還祈求情愛,她天真了太久。
烏拉那拉氏熬過了大典之後,原本就沒有養好的身子骨又病了一場,坤寧宮裡是纏綿不斷的咳嗽聲,康熙留下的老太妃還是不少,胤禛自個兒後宮人並不太多,最終便是瓜爾佳氏,也就是容嬪跟着李筠婷住在長春宮。按照黃曆,一直到二月二都不適宜動土,只等着來年春暖花開,再興土木,同時也要甄選一批宮女還有秀女。原本的宮女,胤禛準備提前放了出去。
年氏做了貴妃,更是獨佔了東邊的長春宮,除了坤寧宮之後,便是她的宮殿最好,原本就存着讓烏拉那拉氏不好過的心思,去請安的時候不是給李筠婷添堵就是給烏拉那拉氏。對於年氏而言,皇后之位還要徐徐圖之,做了貴妃,豈不正是證明了自己在胤禛的心中不一樣,更何況,最大的好處便是壓了李筠婷一頭,原本在雍親王府,李筠婷先入府,年氏到後期處處受到了李氏的制約,此時便都發作在了李氏身上,用話語裡擠兌李筠婷。
胤禛知道了年氏的所爲之後,仍是點了兩日貴妃的綠頭牌,又歇了三日之後,才翻了齊妃的綠頭牌。
“茜兒可怨着我?”
“並不曾。”李筠婷說道。
“我最常聽到你說的便是這句了。”胤禛笑着拉着李筠婷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個輕吻,細密的吻落在了李筠婷的臉頰上,胤禛說道:“且讓着她,總會有一日,讓你來做貴妃。”
“我可是拒了皇后之位。”李筠婷用陳訴的語調如此說道。
胤禛發出了悶笑,因爲康熙的逝去,他坐上了九五之位,有滿腔的抱負等着他去實現,不復前段時間的焦躁。“莫不是茜兒後悔了?”
“並不曾。”
這一句又讓胤禛發出了笑聲,“我就知道是這一句,我什麼時候受制於人了,只是還沒有到時候。茜兒再等等。”胤禛的手滑過李筠婷的長髮。“這番話出了我的口,入了茜兒的耳,便不要讓旁人知道了。”
李筠婷點了點頭。
胤禛歇在了長春宮,第二日年氏便堵上門來找茬,這着實讓李筠婷頭疼不已,已經是一宮之主,並且距離又很遠,怎地時常來找自己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