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雖然人很多,但買家和賣家之間,都是低聲的交易,極少有人大聲喧譁。
在一片幽靜、神秘的氣氛中,猛地出現這麼一個大叫大嚷的聲音,頓時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
慕容瑒和南雲對視一眼,把周晨護在身後,另外四個人也站在了三人的外圍,把他們都保護在中間,與周圍的人羣隔離開來。
那個老男人呼喊着跑了過來,看着聚集在一起的人羣,瞪眼豎眉地吆喝道:“讓開,讓開,都堵着路幹嘛!”
說着推搡開幾個人,就要繼續向前跑。
“喂,老頭兒,幹嘛呢?你居然敢打我?”一個驕橫的聲音驀地從人羣裡響起。
大家凝神一看,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穿着T恤短褲,腳上及拉着一雙人字拖,吆喝了一聲,就橫眉怒目地揪住了老頭兒的衣領。
“你幹什麼?”老頭兒肝火也旺,頂了一句。
人字拖瞪瞪眼:“我是不想幹什麼,我是想問問你幹什麼,小爺我好好地站在這裡,你幹嘛打我?打人是犯法的,你一把年紀了不會不知道吧?”
說着,人字拖的身後又靠上來兩個青年,三人顯然是一起的。
“我,我,沒打你……我只是心急趕路推了你一把……”老頭兒看着對方三個年輕力壯,剛纔還囂張的氣焰,立刻熄了,哆哆嗦嗦地辯解着。
“你說是推就是推啊,推手也能殺人你不知道嗎?”人字拖一副不依不撓樣子。
這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人字拖和老頭身上,誰也沒注意到,那個剛剛摔了一跤還把自己的花瓶打碎了的小夥子已經把地上的花瓶碎片撿了起來,脫下身上的半袖襯衫裹住,拎着走向人羣。
“讓一讓,麻煩您讓一讓。”小夥子低聲說着,從縫隙擠進了人羣。
“啊,兒子,你快來幫老爸啊,這些人要訛詐老爸啊……”老頭兒聽到小夥子的聲音,立刻大聲呼救。
小夥子卻沒有理會他,反而走到那個人字拖面前,微一躬身道:“對不起,剛纔是我父親衝撞了。”
小夥子這樣鄭重地道歉,那個人字拖也不好再說什麼了,鬆開老頭兒的衣領,瞪眼道:“今天看在你兒子份兒上,就不和你計較了。真不知道,你這種人怎麼能生出這麼好的兒子!”
“你……”老頭兒氣的吹鬍子瞪眼睛,可惜人字拖連打理都不搭理,帶着兩個同伴擠出人羣走了。
小夥子也拉了拉老頭的胳膊:“爸,我們也走吧。”
“哼,要不是跑得快,老子要你們好看!”老頭恨恨地朝着人字拖的背影吐了口唾沫,嘟噥着轉回頭來,一看到小夥子,立刻翻手抓緊了小夥子的胳膊,瞪着眼睛道:“臭小子,瓶子呢?趕緊給我,老子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識貨的買家。”
小夥子面色慘然,把手中拎着的破碎瓷片舉起來。
老頭看了一眼,愣愣地追問:“你給我看這些破瓷片幹啥,把瓶子給我……”
說着說着,老頭終於反應過來,瘋了似的扒拉着碎瓷片,然後乾脆坐在地上,拍着腿大聲號啕起來。
“哎呀,這下完了,那些人非得砍了我的手哇……”哭了幾聲,老頭兒猛地跳將起來,扯着小夥子的胳膊劈頭蓋臉的就打,一邊打還一邊罵着:“都是你這個賤種,喪門星,老子殘廢了,也不讓你這個孽種好過……”
“爸……你別打了,你欠的賭債,我幫你一起還……”小夥子用手護着頭,一邊急聲勸慰着。
“還?拿什麼還?你那死鬼老媽留下的就這麼個瓶子,還讓你摔了,你那什麼給我還債?啊?”老頭兒一邊喝罵着,一邊擡手又打。
小夥子雖然用手護着頭,但那老頭兒發瘋般的毆打下,仍舊被打破了額頭,一縷腥紅順着他的眼角流下來。小夥子躲無可躲,避無可避,終於不再躲不再避,伸手一把抓住老頭的胳膊:“別再打了!你欠的賭債我和你一起還,沒了花瓶,還有你和我兩雙手,努力工作,一個月也能掙不少錢,只要能還錢,那些人不會真的砍手的!”
周晨冷眼旁觀,並沒有動。
這個父親固然是極品,若這個兒子一直逆來順受下去,一點兒自己的主見都沒有,無法堅持原則和立場,他就只能永遠地生活在這個老男人的陰影之下,永遠走不出來。
這種事,關乎個人的生活態度和處世原則,別人是勉強不來的。
“你替我還,你知道我欠了多少賭債嗎?你知道他們的利息多高嗎?”老男人說着,彷彿已經看到了追債人哪冰冷的目光,和閃着寒光的利刃,哆嗦了一下,囁嚅着:“我只欠了八十萬,只過了半年,他們現在向我要三百萬……三百萬吶!”
小夥子也愣住了。
原來,老頭告訴他又欠了十萬元賭債,他還想着若是他努力工作,三年時間就能全部還清。但是,半年時間就從八十萬翻到三百萬,三年後又是多少?
他賣血賣腎,也無法還上這些債務啊……
若是,若是,瓶子沒有被他摔壞……剛纔他可是親耳聽到與父親談價格的那個年輕的女子出價二百萬吶!
可惜……
“喂,你們這些瓷片賣不賣?”
衆人的注意力都在父子兩個身上,誰也沒注意到,一個四十多歲戴着眼鏡的中年男人,正蹲在小夥子的那堆碎瓷片上,翻檢着察看,問話的時候,手裡還拿着一段殘破的瓶頸。
“呃……”老頭兒一聽,立刻止了哭聲,瞪着那個人問道,“你出多少錢?”
那個中年人又審視了一下手上的瓷片,道:“你們這個瓶子是明宣德的官窯青花。若是不破的話,市場價估計在三百八十萬左右。但摔碎了,就不值錢了。這樣吧,你們這些殘片我一起要了,給你們五萬塊。”
“五萬?你怎麼不去搶?剛剛還說三百八十萬,轉眼就給五萬?”老頭兒本來聽到三百八十萬驚呆了,聽到最後居然給了五萬的價格,登時怒了。
嚷嚷着,爬過去,把那人手中的瓷片一把奪回來。
“就給五萬?當我們是傻子呢?走走走,不想買就別在這裡礙事。”
中年男人搖搖頭,轉身擠出人羣走了。
旁邊看熱鬧的有人忍不住道:“人家剛纔給你出的價格夠公道了。三百八十萬是完整瓷器的價格。有個小衝小磕,價格說不定都要降低一半,別說你這都摔碎了。這樣的碎片,一般人給你個三千五千都不錯了,五萬你居然還不賣!”
另一個也搖頭道:“確實是個好東西,可惜撞碎了。年輕人哪,走路都不知道小心些。”
老頭兒本來正在懊惱,沒有五萬元賣出去呢,猛地聽到一個‘撞’字,登時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個說話的人問道。
“你們說撞壞了?誰把我們的瓶子撞壞了?”
那人的目光禁不住瞥了一眼慕容瑒和南雲幾個,看到四個保鏢的冷然表情,終是搖搖頭,轉身離開了。
老頭兒人品不怎麼樣,察言觀色的眼力還是有一點兒的。一看那人的表現,立刻猜到了什麼事兒。稍稍打量了慕容瑒幾個人,登時撲上前,跪倒在地磕起頭來。
“幾位公子,可憐可憐老頭子吧。我就指着這個瓶子賣錢救命了……”
小夥子也反應過來,上前一步。
慕容瑒和南雲誰也想不到這個老頭兒畏懼他們人多,居然還演上了苦情戲。這樣子,別說黑燈瞎火的沒幾個看清瓶子是否是周晨撞破的,就是看到,只怕也不忍心站出來作證了。
此時已經有圍觀的人開始向着慕容瑒幾人竊竊私語了。
“這幾個人真是的,碰碎了人家的花瓶,看着人家挨老子打,居然連句話都不說。”
“唉,這年月……看那穿着還都是富豪呢!”
“什麼富豪,我看就是幾個不知百姓疾苦的富二代!”
議論聲,慕容瑒、南雲和周晨都聽在耳中,但卻沒人去開口辯駁。那些人不過是圍觀者,說幾句不痛不癢的,即使辯駁也沒有任何意義。
此時,慕容瑒和南雲更關注那個走上來的小夥子。
一個老頭兒就如此難纏,小夥子也走了上來,誰也難說會發生什麼是。雖然他們不怕,但身後還跟着周晨,他們首先要保護周晨不受絲毫的傷害。
慕容瑒和南雲都冷着臉,暗暗戒備着。那四個保鏢也集中全部精力,隨時準備着動手保護慕容瑒、南雲、周晨不受傷害。
只是,小夥子走過來,既沒有像老頭兒那樣胡攪蠻纏,更沒有質問,反而對站在前邊的慕容瑒南雲道:“對不起,我父親不瞭解情況。”
說完,立刻俯下身拉着老頭的胳膊,道:“爸,那瓶子是我自己摔碎的,與人家無關。你別這樣了……”
小夥子這樣一說,圍觀的人立刻停止了對慕容瑒等人的議論,反而有人道:“小夥子人品不錯,自己這種情況,也不亂攀扯……唉!”
“可惜了,小夥子說自己摔碎了瓶子,他老爸那三百多萬賭債可就沒法還啦,那些人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
“噓,你不看看這是在哪裡,也敢亂說話。”一個人悄聲提醒後,圍觀的人羣登時噤聲了。全場都在關注着場中的發展。
老頭兒臉色慘白着,幾縷花白的髮絲從額角垂下來,額頭上因磕頭還沾着些灰土,擡着眼哆嗦着指着小夥子恨聲道:“你做好人,你做好人,你知不知道,你這是讓我往死路上走哇?你想看着我死是不是?”
“不是,不是,”小夥子連連否認着,“爸,欠債還錢,我們努力去掙,但也不能爲了還債昧了良心啊……”
“良心?我不知道什麼良心,我只知道我還不上債,明天人家就要來讓我以命相抵!”老頭兒也不再裝可憐了,猛地站起來,指着小夥子的腦袋質問着。
周晨再也看不下去了。她閉了閉眼睛,努力地壓下心頭的怒氣,伸手輕輕分開慕容瑒和南雲,對那仍舊夾纏不清的老頭低聲喝道:“住手!”
這一聲低喝,別說老頭兒那種幾乎沒什麼心志的人受不住,就是慕容瑒和南雲也是暗暗打了個寒戰。
這一聲,也讓周晨人的目光都轉到了周晨身上,人羣中紛紛議論,這個美貌的女子是做什麼的。也有人看到了剛纔小夥子摔倒的一幕,低聲個身邊的人解釋。小夥子就是撞到了這個女子摔倒才把瓶子摔碎了。
聽到解釋的人一臉恍然,原來是事主出來了。
那個老頭兒愣愣地轉回身看向周晨,目光猛的一亮。若說剛纔那兩個青年穿着不俗的話,也談不上特別,但是這個女子佩戴的胸針和頭上戴的髮簪,他可是認識,可都是上好的翡翠首飾,只怕拿出一件,都能夠賠償他們的瓶子了。
小夥子一看周晨走出來,很怕自己的父親衝上去夾纏,立刻伸手拉住了老頭兒,對周晨道:“這位小姐,瓶子是我自己摔的,與你無關。”
周晨點點頭,卻沒有退後,反而上前一步,對那老頭兒道:“這個瓶子,小夥子既然說是他自己摔的,那就與我們無關了。你不要繼續糾纏了。”
老頭兒囁嚅着,還想說些什麼,小夥子已經搶着道:“小姐,你放心吧。我不會讓我爸再生事的……”
周晨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小夥子立刻噤了聲。那道目光比冰還寒,竟然讓忍不住生生打了個冷戰。
“雖說我並沒有碰到小夥子,瓷器摔碎了也應該與我無關。但我今天願意替小夥子出這個錢,買下這個瓶子。”周晨說到這,老頭兒臉上已是欣喜若狂。連連點着頭,卻不想周晨話鋒一轉,道,“但是我有個條件。你若答應……”
“我答應,我什麼都答應!”老頭兒開始發誓賭咒表達自己的決心,“若是我有違此誓,情願遭受天譴,天打五雷轟!”
“哼,你最好記住這一點!”周晨冷笑道,“我的條件是,我替小夥子出了這個錢,但從此後,他就算是我僱傭的工人了,我今天出的錢,就從他的工錢中扣除,直到把瓶子錢掙足了,還清了,他纔算自由了……”
“好,好,好,沒問題!”周晨提出的條件無異等於讓小夥子賣身了,但老頭兒卻沒有絲毫遲疑地答應下來,甚至因爲害怕周晨改變主意,拍着小夥子的胸脯道,“你看,他的身體很棒,很有力氣,而且,他在平洲跟着人家學了五年解石了,也算是個熟手了……”
小夥子瞪着眼看着彷彿在介紹牲口的老男人,終於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走到周晨身邊道:“小姐,我願意以身抵押,謝謝小姐替他還債。”
周晨點點頭,又對那個老頭兒道:“既然小夥子算是抵押給我,我才替他給你還債,那麼,從現在開始,到他還清債務爲止,你都沒有權利再找他了。你能做到嗎?”
“能,我能!”
“好!”周晨點點頭,伸手從揹包裡拿出一張紙箋,對老頭兒道:“這可是以靈魂爲抵押的契約,契約一旦簽訂,若是簽約人有人違背,那就將受到上天的懲罰,灰飛煙滅,再無生死輪迴之機。你,能做到麼?”
“能,能,我能做到!”老頭兒對周晨的話暗暗撇撇嘴。
如今這些女人爲了譁衆取寵還真是啥招都能使出來。又是嫦娥妹、清穿女的。今天這個女子甚至想出了個靈魂契約……
正腹誹着,老頭兒覺得手指刺痛了一下,正要痛呼,一個年輕人走過來,抓起他的右手,把他滴血的右手拇指按在了他剛剛簽下的名字上。
周晨冷冷地從年輕人手中接過紙箋,立刻丟進了揹包。這種靈魂契約可是簽完三秒就會消失的,她前邊說的話,還能被人當成搞怪,若是在這麼多人眼前,契約一點點消失掉,會造成什麼後果可想而知。
收起契約,周晨終於緩了臉色,舉起手,對着圍觀的衆人道:“我現在現場拍賣這隻翡翠胸針。誰有意參與競拍,可以上手看看。”
慕容瑒和南雲的眼中都閃過一絲驚訝,再看周晨的衣服上先前佩戴的蜻蜓胸針果然沒有了。
周晨戴的胸針是沒了,但不是她手上這隻。她自己戴過的東西,自然不會拿來拍賣,剛纔往揹包裡放契約的時候,已經隨手換成了空間裡的另一隻。她出門前在空間裡練手,可是一口氣雕了十二隻蜻蜓。
這一隻蜻蜓,通體顏色殷紅,只在脊背上有兩點紫斑,尾部兩側同樣有兩條紫線。雙翅平展,翅薄如紗,顏色由翅根部的殷紅,漸漸轉爲緋色透明。整隻蜻蜓雕刻細膩,線條靈動,乍一看上去,竟彷彿活生生的一般。
周晨拿着蜻蜓,用一支手電筒照着,沿着圍觀的人羣轉了一圈,這才又返回來。
一個四十來歲穿着襯衣西褲的中年男人本來只是路過,恰好周晨託着翡翠蜻蜓胸針圍着人羣繞圈兒,那個男人的腳步一頓,回頭目光立刻定在了周晨手上的翡翠蜻蜓上。
恰聽到周晨道:“現在,有競價意向的可以開始看貨了。看貨的時間只有十分鐘。請大家的動作儘量快一些。照顧一下其他的朋友。”
“好,我要看看!”中年男人立刻開口。只是他說話的口音似乎有點兒老外的生硬。
“我也要看。”另一個人也當即表示。
周晨的話一落,立刻就有人開始出聲表示要看貨。周晨拿起剛纔摔碎的一片青花瓷來,把翡翠蜻蜓放在上面,讓一個保鏢託着,正要送給第一個表示看貨的人,就聽一個年輕的女聲大聲道:“不用看貨了,你說個價吧,這隻蜻蜓我買了!”
此話一出,本來在議論紛紛的人羣頓時安靜下來。周晨也與衆人一樣,順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
就見一個看上去只有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正站在人羣中,在她的身後還跟着兩個身高體壯的青年,與慕容瑒,南雲帶的四個人很相似,想來是這個女子的保鏢。
女子的臉隱在夜色中,周晨卻看得很清楚。
這個女子長的很漂亮,眉彎很高,臉上的神情也很高傲冷漠,給人一種高高在上之感。
周晨掃了一眼,立刻道:“這位小姐,很抱歉,剛纔我已經說了,這隻翡翠胸針是拿來競價拍賣的。你要是喜歡也可以參加競價,競價勝利後,胸針自然是你的。但現在我還不能說賣給你。”
女子皺了皺眉頭,冷聲道:“你競價不過是爲了賣個高價,你說個價吧,我不會還價。”
漂亮的女子,還是漂亮的年輕女子,一般人都願意讓一讓,但這個女子的態度如此高傲,如此不把其他人看在眼中,再漂亮也引起了衆人的反感。
“對不起,我說過競價,就不能再食言。”周晨淡淡地說完,立刻引來一陣叫好聲。特別是南雲叫的聲音最高,慕容瑒則微微笑着,心裡盤算着,這隻翡翠胸針他一定要買下來。周晨戴過的東西,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別人買去當成玩物。
周晨說完那句話,託着胸針的保鏢立刻走向第一個表示參與競價的那個人。
那個女子臉上顯出一層薄怒,卻也無法再開口。
十分鐘後,上手察看貨品的時間一到,保鏢走回周晨身邊。周晨立刻道:“這隻翡翠胸針大家都看過了,現在開始無底價競拍。”
“謝謝你,美麗的小姐!”第一個表示競價的中年男人先對周晨深深地鞠了一躬,這纔開口道,“一百萬!”
對周晨能夠抵禦高價的誘惑,堅持競拍很有好感,第一個出價,而且一口就把價格擡高到了百萬元。
周晨卻微微眯了眯眼,剛纔她已經聽出了這個人的口音有問題,如今他一個深鞠躬,周晨立刻判定了他的身份--日本人。
昆明的賽蘭會剛剛過去,周晨對日本人沒有好印象,這個人雖是日本人,卻沒有任何不禮貌的舉動,她也不能說人家沒有參與競價的權利。
有了這個人開頭,接下來加價競爭的人也不好再一千一萬的加,第二個人很快報價:“一百二十萬!”
“一百五十萬!”
“一百八十萬!”
“兩百八十萬!”
譁,這個價格一出,衆人一陣大譁。先前幾十萬的加價已經很驚人了,沒想到這一次一下子被人擡高了一百萬!
衆人看過去,居然是那個高傲的女孩喊出來的。
女子這個價格一出,衆人都是一愣,場中出現了暫時的安靜。
周晨撇撇嘴,這個女子一次性加價一百萬,就是想着震住大家,她好趁機把胸針買到手。對於競拍者不失爲一種競價策略,但對賣家絕對不是好現象。
“這位小姐出價兩百八十萬,還有沒有人再加價?”周晨這一聲提醒,衆人紛紛回過神來。立刻又有人開口:“小姐,我知道你爲了替人還債競拍這隻胸針的,那麼我就直接出價三百八十萬吧!”
周晨一看,居然還是第一個開口表示參與競價的那個人,也是周晨懷疑的日本人,剛纔也是他第一個出了一百萬的價格。這一會兒工夫,他的翻譯已從人羣中打聽清楚了這次拍賣的始末。
周晨微微一笑:“謝謝這位先生,但我現在還不能答應賣給你。若是沒有人再參與競價,這隻胸針就是你的了。”
“四百萬!”年輕女子的眉頭幾乎打成了結,卻仍舊再次加了二十萬!
那個第一次出價的男人看了看保鏢手上託着的胸針,“肆佰伍拾萬!”
“五百萬!”年輕女子再次加價,很明顯地,她今晚的態度很明確了,一副對胸針勢在必得的樣子。
這枚胸針看上去雖然美麗,卻只到芙蓉種。即使雕工完美,巧色借的好,這枚胸針的市場價也就在三百萬左右。如今已經被人擡高了幾乎一倍,再加價的話,就太高了。
終於,那名第一個表示參加競拍的男子看了看胸針,搖搖頭表示退出競拍。更主要的是,他剛剛察覺到的一絲兒靈力波動,再也搜尋不到了。這隻翡翠胸針此時完全察覺不到任何異樣,他也沒必要繼續競拍了。
周晨道:“這位小姐出價五百萬,若是沒有人加價,這麼胸針就是這位小姐的了……”
“我出五百八十萬!”一個淡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周晨扭頭一看,慕容瑒帶着淡淡的溫潤笑容站在她的身後。
看到周晨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驚訝的模樣,慕容瑒眼睛和脣角一起彎了起來,擡手把周晨鬢角落下的一縷髮絲給她撩到耳後,卻見周晨猛地像他眨了眨眼睛……
慕容瑒微微一愣,周晨已經轉回頭去。
“五百八十萬,還有沒有人……”
“六百萬!”那個年輕女子幾乎是賭氣大喊了。
周晨立刻問道:“這位小姐出價六百萬,六百萬一次,六百萬兩次,六百萬三次,成交!”
周晨連喊三次的速度非常快,大家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喊出了成交。
“這位小姐,蜻蜓胸針現在是你的了。不過,我們需要現場交易,現金和支票都行。”周晨臉上的微笑很美很甜。她也沒想到,自己隨手搗鼓的一隻蜻蜓胸針居然賣出了六百萬的高價。
不過,她也就是樂呵樂呵,這些周氏煉玉產品,都蘊含着一部分靈力,今晚也就是試試自己雕工的價值,其他的首飾,她是不會再賣的。
那個女子點點頭,身後的一個青年立刻遞上了一本支票和一支筆。女子刷刷刷就開始填支票。周晨急忙道:“這位小姐,稍等。你能不能給我開成兩張支票?”
那女子臉上露出一絲疑惑,卻仍舊點了點頭。
周晨立刻道:“謝謝你。我要一張三百八十萬的,一張兩百二十萬的。”
很快,兩張現金支票就送到了周晨手上,那隻翡翠蜻蜓胸針,也被交到了女子手中。女子拿到翡翠,也沒再說什麼,向周晨點點頭,帶着兩個保鏢走了。
其他看熱鬧的人見拍賣完畢,也都漸漸散開。
周晨回頭把那張兩百二十萬的支票收好,將另一張三百八十萬的支票交到那個老頭手上。老頭兒對周晨鞠了個躬,立刻眉開眼笑地揣着支票走了,連看那個小夥子一眼都沒有。
小夥子看着老頭的背影,眼中閃過一抹悲痛,又很快收回了目光,低下了頭。
周晨搖搖頭,對那個小夥子道:“你家裡可還有需要處理的事情?”
小夥子露出一絲意外,隨即點點頭:“我原來在平洲玉器街給人打工,現在要離開,明天需要去和老闆說一聲……公盤即將開始,老闆這幾天的生意都很忙,可能臨時找不到人接替我的工作,明天我去問一聲,若是他真的找不到人,我能不能等公盤結束後,再去您那邊上工?”
周晨暗暗點了點頭,在這種情況下,還不忘舊主,也算是重情重義了。不過,也就僅限於此,若是還有更多的要求,周晨就要考慮是否還帶着他了。
重情重義是不錯,若是跟了新主卻仍舊念念不忘舊主,那誰也不會放心將重要的事情交給他做。
“嗯,我住在平洲賓館,會到公盤結束才離開。你把事情處理完了就可以過來找我。”
說完,周晨不再看他,和慕容瑒、南雲一起離開。
這一番鬧騰,都快凌晨三點了,他們也沒興致再繼續逛鬼市了。
上了車,南雲也擠了過來,車子上了大路,南雲終於忍不住問道:“周晨,你那隻胸針我和慕容誰都能買下來,爲什麼你要阻止我們競價?”
周晨當時沒有注意南雲,只知道慕容參與了競價,還讓她多賣了一百萬。沒想到南雲也這麼想,有兩個朋友的關懷,還是很讓人窩心的。
她抿抿嘴,什麼也沒說,直接伸手從揹包裡把她戴的那隻蜻蜓胸針拿了出來。
蜻蜓胸針長不過八釐米多點兒,兩側的翅膀伸展着,被周晨託舉着,恰似是這隻蜻蜓自己飛累了,落在了她的掌心,殷紅粉白煞是好看。
“這……這個怎麼會在你這裡?”南雲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好半天才問出來。
“你再好好看看!”慕容瑒神色淡然地說了一句。
南雲聞言疑惑地再一次看向周晨的掌心。
這隻蜻蜓胸針也是通體殷紅,翅膀平展,大小姿態都與賣掉的那一隻差不多。但是細看就會發現,這一隻背上的斑點是青藍色,尾部兩側的線也是青藍色。青藍色和紫色本就很相近,若非南雲就站在周晨的身後,看得清楚,那麼暗的光線下,僅憑遠遠地看一眼,就想分辨着兩隻胸針,根本不可能。
“嘿嘿,原來是這樣啊!”南雲笑笑,隨即遺憾道,“這麼好的一對兒蜻蜓,你卻賣掉一隻,想要再遇到這隻巧色就不容易了,真可惜。”
周晨咧咧嘴:“我怎麼的,也就只能戴一隻胸針,留着那一隻也是擱着。再說,今天那個女孩子長得那麼漂亮,蜻蜓胸針跟了她也算不得委屈了。”
這麼說着,其實周晨很不以爲然。別人的翡翠製品是無法複製不錯,但對她來說,只要她願意,她就可以複製出無數個顏色形狀都完全相同的來。至於晶體排列和雕工的細微不同,那個即使無法複製,一般人也看不出來,完全可以忽略了。
一路無話,回到賓館各人也都累了,回房間休息不提。
周晨也把拍賣時遇到的疑似日本人丟在了腦後,在空間裡呆了一晚,一直在研究那些青花瓷碎片。
雖然周晨不懂古玩,但這麼好的一件明青花摔碎了,她還是覺得很可惜。若是能夠將這青花瓷復原就好了。
她也不敢冒然拿這些青花瓷下手實驗,她燒製酒罈子時,燒出來的那些鏤空的陶瓷製品倒是不少擱在空間中,算起來也相當於放了幾百年甚至上千年了。
周晨砸了一個,又用靈力直接把它們都重新粉碎成粉末,然後用水和成泥,再塑形,雕刻,燒製。燒出來一看,外形和雕刻倒是沒什麼不同,但是,用靈氣探查,那些放久了的酒罈子會有很厚重很舒服的感覺,這些毀掉重塑的罈子,就會讓人感到內部的氣息非常雜亂,讓人很不舒服。
嘆口氣,這一隻肯定是失敗了。
周晨再接再厲,又砸了一隻,繼續試驗。
這一次她總結經驗教訓,在整個和泥塑形的過程中,都用靈力不斷調整着那些粉末的氣息。一個罈子或許不大,但是成爲粉末後,何止千萬,恐怕百億千億都不止。
周晨一點點調整着這些粉末的氣息,雖然用的靈力不多,但異常繁瑣也異常緩慢。也就是周晨在這個完全封閉的空間中才能進行,若是在外界,被人半路打斷的話,一切又要從頭再來。
一個罈子終於重新塑形成功,周晨看着還沒有燒製的罈子,長長地吁了口氣。
她起身去湖裡遊了幾圈,纔回來開始燒製。剛纔那麼長時間全神貫注,她也有些吃不消了。而且,周晨也想到,第一次燒製的瓷器和第二次燒製的瓷器,所用的火候肯定不同。若是想讓複製的瓷器與原來的差別不大,那麼這個火候控制也極其重要。
碧焰化成一點點盈亮的星點,緩緩地把瓷坯包裹起來。真個燒製過程中,周晨一直用靈力探查着瓷坯的變化過程,以便於隨時調節燒製火焰的大小。
終於,這件複製品完成了。周晨靜了靜心,把手扶在這件瓷器上用靈力開始探查內部的情況。
氣息完全恢復了舒服的厚重感,感覺不到什麼逆亂的氣息。周晨微微彎了彎嘴角。然後是火力,經過二次燒製的瓷器,除了表面顯得更加光亮外,似乎整個瓶子的感覺也稍稍通透了些。就像一次提純和二次精製的不同。
這樣的差別,用肉眼是看不出來了。這一次的實驗也算是成功了吧!
房間電話突然響起,周晨疑惑地走出空間,這才發現天色已經大亮。看時間,竟然已經是上午九點多。
周晨有些呆,沒想到她研究複製瓷器,竟然整整花了六個多小時。六個多小時可是相當於空間中的近三十年了。三十年,在平常人看來很漫長的時間,她竟然只是用來砸碎又燒製了幾件瓷器。
若非她有空間的時間差,若非她長久以來練功形成的極高的定力和恆心,沒有誰真的花三十年的時間去複製一件瓷器。丟掉那些條件,也沒有人會成功。看來瓷器不能修復的問題依舊是無解的啊!
感嘆了一小下,周晨拿起電話。
“周晨,從雲南過來的飛機,還有一個小時到佛山機場,你休息好了嗎?不然我讓他們去接?”慕容瑒溫和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
周晨拍了拍腦袋,她沉迷於復原瓷器,居然忘記了今天要去機場接阿四一家的事兒了。
“不用,我馬上就好,你先下樓吧,我五分鐘就到。”說着,周晨就把電話掛了,然後飛快地換了一身衣服,綰起頭髮,拎着揹包出了門。
趕到機場,正好趕上從騰衝飛來的航班進站。
稍等了一會兒,就看到阿四一家人推着行李車走出了接機口。
見到周晨,又很快就能參加號稱國內第一的平洲公盤,阿四很興奮。一直不斷地說着,他們乘坐的這次航班,居然有一大半兒人都是來參加平洲公盤的人。還說,他們在飛機上還猜測翡翠女王這一次會不會來參加公盤,都盼望着一堵翡翠女王的風采。
另外,阿四還聽到了一個消息,這個消息也是在飛機上聽到的,是一個經常跑緬甸的雲南珠寶商提起的,據他說,在緬甸很出名的翡翠公主也會來參加這一次平洲公盤。他說的這句話,沒有引起多少人注意,但阿四聽到了就記了下來,趕着來告訴周晨。
不論這位翡翠公主是不是真的名副其實,但隨着周晨在賭石界的名氣越來越大,勢必會引來很多不服氣的人來挑戰。在平洲公盤挑戰,無疑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對於什麼翡翠公主的挑戰,周晨並沒放在心上。隨口答應着,心裡盤算着怎樣才能繼續保持低調。像猴子一樣到處被人圍觀的興致,她可沒有。
回到賓館,把行李安置好,也到了中午,一行人去外邊吃了午飯。
明天公盤就要開始了,阿四一家人又坐了好幾個小時的飛機,也就不再出去了。都回賓館休息。
周晨回到房間。因爲沒有上釉的材料,無法實驗釉彩的複製,周晨也不急着搗騰那件青花瓷了,稍稍休息了會兒,就又鑽進書房鑽研那些數量龐大的玉簡古籍。
到了晚上,春兒接到了新的消息,俞榕也打來了電話。
原本縣裡所有的銀行都已經過來接觸,想要讓莊園將賬戶開到他們銀行。這一次,又有兩億資金即將入注,幾家銀行幾乎都紅了眼,各銀行的行長們親自出馬,來莊園辦公室蹲點守候。只可惜,這件事是周晨親自吩咐的,家裡的幾個人根本做不了主。
周晨淡淡地答應着,沒有做出任何表示。
掛掉俞榕的電話,周晨給家裡打了個電話,楊陽很自豪地告訴她,她已經將初中二年級的課業都自學完成了,正在看初中三年級的課程。她告訴周晨,等明年畢業的時候,她想直接申請參加高考。
對於楊陽這個大膽的計劃,周晨沒有懷疑,也沒有反駁,只是微笑着聽着。楊陽經歷過劫持事件後,沒有留下陰影,而且越發自信自強起來,周晨就感到非常高興。至於她想做什麼,想如何安排她自己的生活和人生,只要不會招來危險,她是不會插手的。
當晚,周晨破天荒地沒有進空間。躺在賓館房間的牀上,結束了和楊陽的通話,周晨打了個哈欠,彎彎嘴角睡着了。
每日每日那麼忙碌,爲了尋找改造楊陽身體的靈方,爲了研究翡翠賭石、雕刻,甚至爲了一隻破碎的瓷瓶複製……她好像好久好久沒有躺下來睡一個好覺了。
雖然她不會疲憊,打坐一會兒起來比普通人睡一覺的效果還好。但有時候,人不能總是太迫自己,給自己放個假放鬆一下,並不需要太多的理由。
第二天,所有的人都起了個大早。
周晨、阿四和林釋行的會員證慕容瑒早已經幫她們辦好。
一行人吃罷早飯,就直奔公盤會場。
他們離得不遠,但考慮到從會場出來時沒有特殊情況,都會帶着毛料或者翡翠,所以,還是開了車。
等他們到了,公盤外停的車子已經排出了好遠。幾個人看看,苦笑着搖頭,只能讓司機去停車,他們在這裡等待入場。
離公盤九點開始還有半個多小時。公盤外的廣場上已經擺出了許多賣毛料的攤子。這些攤子都是進不了公盤的小毛料商,或者因事耽擱了進場的毛料商。
公盤主辦方也考慮到,來參加平洲公盤的不僅僅有全國各地的珠寶公司的人,還有一大部分是翡翠玉石愛好者,或者賭石愛好者,這些人除了個別的之外,大都財力有限,技術有限,他們不會購買太昂貴的毛料,會場外這些攤子也就正好適合他們。
不過,也不能小視會場外的這些攤點。每年廣場上這些攤點都能解出不少高檔翡翠,甚至有一年還解出過一塊玻璃種帝王綠。
所以,各大珠寶公司和專業的翡翠原料運營商們,在看公盤明標暗標的空隙,也會到廣場上轉轉。甚至,有的珠寶公司會派出專門的隊伍,負責在廣場上選購材料。
這幾天,慕容瑒和南雲已經把公盤的規則和形式給周晨介紹過了。
公盤一共進行六天,分明標區和暗標區。
明標每天都有一千份毛料放標,並於下午四點開始,半個小時的競標時間之後,就能確定是否中標了。
暗標區有近兩萬份毛料,分五個區。前五天都是看標時間,投標則是從第四天開始,直到第六天中午的十二點整,第六天下午兩點開標。
其他的時間,參會者可以自由觀察挑選標料,也可以去外邊廣場上隨意選購毛料。但一般來參會的大珠寶公司,前五天時間除了參加明標競標外,基本上都會留在暗標廳細心地甄選毛料。畢竟這裡的毛料動輒就是幾百萬甚至上千萬,一個不慎賭垮了,就是一次很大的損失。而且,一般人也絕對不敢對一塊賭石毛料是否能夠賭漲打包票。他們感覺能有三成賭漲的可能,一般就會買下來。要不,顧老先生曾經百分之七十的賭漲率,也不會成爲一種傳奇了。
九點差一刻,會場的大門正式打開。
聚集在大門外的幾千人,蜂擁而進。
站在人羣外緣的周晨一行人,看着這等壯觀的場面,也不由地連連咋舌。
待人潮稀疏下來,一行人才向門口走去。
走近門口,南雲拉了拉周晨。隨着他的示意,周晨擡頭向大門另一側看去。
一個很年輕的女子,頭髮高高綰起,穿着一件漂亮的冰藍的連褲衣。在她的胸前,一直殷紅色的蜻蜓,似乎正要展翅欲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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