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鮮的屍體一般都會被丟在外面,雖然是這樣,但想要從這麼大的地方找到皇宮裡丟出來的屍體,也不是很容易。
“你想找什麼?”昌意看着她東張西望,忍不住問了出來。
“廢話,來這兒還能找什麼,當然是找死人了。”姜宓不耐煩地回答。
該死,褲腳又被不知哪裡伸出來的死人骨頭勾住了。這處亂葬崗是離皇宮最近的,今天在宮裡被處死的人肯定會被拉到這裡。
關鍵是,她能不能在有限的時間內找到。從目前的情況看來,確實很困難。
這個鬼地方實在太亂,有些屍體被刨了個淺坑丟進去,但還有很多就直接用草蓆一裹丟在了地上,到處都能看見支離白骨。她正想爬上前面那個小坡,卻不小心一腳踩到個死人頭骨上。
頭骨是圓溜溜的,她這一踩上去,立刻滑了一下,整個人向後倒去。
站在遠點兒地方的昌意聽到她的驚呼,提氣凌空躍起,伸臂抄住她的細腰,兩個人在半空中轉了個圈兒,就輕巧地落到了旁邊一塊看着還算平坦的地方。
“不是膽子很大麼,現在抱我抱的那麼緊幹什麼?”看到她緊緊抓住自己前襟的手,他眉眼微彎,露出舒心笑意。
這種感覺挺不錯的,看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依賴地抓緊自己,流露出小女人的模樣。
姜宓眨眨眼睛,目光和聲音一樣淡漠:“抱你一下而已,當是你扶我的報酬吧。”
她這個報酬的言論成功地噎住了昌意,下一刻,她已經轉身繼續專心地去找屍體了。昌意在她身後無奈地搖搖頭,還是跟了上去。
他對血腥味特別的敏感,所以很快就找到了那幾具新鮮的屍體。
這些面孔,姜宓白天還都見過,在她的主導下,他們現在都成了亂葬崗上蛆蟲的食物。
但是不管怎麼數,都少一個人,就是叫張遠的太醫。想到白日裡他盯着自己看的那雙眼睛,姜宓忽然覺得,他不在這裡似乎纔是正常的。在其他人都嚇得魂不附體時,他卻還能清醒地審視自己,這個人絕對不簡單。
“再找找,看看還有沒有新鮮的屍體。”她皺起了眉頭。
但是,就算他再不簡單,也可能在衆目睽睽之下跑掉吧?華謖可是把劉全留下監刑了的,會不會是這具屍體放到別的地方去了?
“大小姐,你大半夜的拉我來翻屍體,還不告訴我爲什麼?”昌意看着她,沒有立刻行動。
姜宓愣了一下,才生硬地說道:“我不喜歡向別人解釋。”
尤其是你……她在心裡補充了一句。她現在什麼都不說,他還總是抓住一切機會去刺探她心裡的秘密,他越是這樣,她就越是想要把心思藏好。
昌意無奈道:“那換個法子,給我報酬也行。”他眨眨眼睛,“我要剛纔那樣的報酬。”
說着,他已經展開雙臂,微微眯起了眼睛。
趁人之危,趁火打劫……這樣的詞在姜宓心裡閃過。但是看着對方得意上揚的嘴角,她還是忍不住抿起了一點笑意。
看着他這副想佔她便宜的無賴相,又想起剛纔在路上他臉上那
可疑的紅暈,真不像是同一個人呢。
算了,就給他這點甜頭,讓他繼續幫自己翻屍體吧。
這樣想着,她就要走上前去,纔剛走出一步,她就覺出了不對勁。爲什麼走不動?腳上好像有千斤重,根本連擡都擡不起來。
不會又被哪根倒黴的骨頭勾住了把?
姜宓低頭想要甩開,卻看到勾在自己腳踝上的並不是什麼骨頭,而是一隻人手!
而且……她也不是被勾住的,那隻手根本就在緊緊地抓住她,而且力量還越來越大!
“啊……殭屍!”本來就站在這麼個鬼氣森森的地方,又看到了這麼詭異的一幕,姜宓再也剋制不住地尖叫起來。
本來還張開雙臂等着她來擁抱的昌意心頭一驚:“怎麼了?”
“有殭屍……它抓住我了!”姜宓掙扎着向他的方向靠過去。抓住她的那隻手卻不肯放棄,使的力氣更大了,把她一下子就拉倒在地。
倒黴,真是倒黴到家了,剛纔沒摔在屍體堆裡,這回還是晚節不保。
她心裡模模糊糊地掠過這個念頭,伸出手來想要抓住點什麼,能摸到的卻都是潮溼的泥土或骨頭。
藉着慘白的月光,昌意也看到了扣在她腳踝上的那隻手,眉目一凜,一邊伸手去拉姜宓,另一隻手已經拔出了隨身的短劍。
那隻手好像也察覺到了危險,又是猛得一拉,姜宓的身子向後一退,兩人的手堪堪錯過。
眼看她就要被拉進屍體堆裡,昌意縱身一躍,便到了她身後,看準了那隻手的方位一劍斬下!
姜宓只覺得腳心一涼,那劍幾乎是貼着她的腳砍下去的。但是腳踝上那股巨大的拉力也消失了,她驚魂未定地把腿蜷縮起來,瞪眼看着還抓在腳上的那隻手。
是隻人手,而且還不是活人的手。
不僅僅是因爲青白的膚色,更因爲被砍斷之後,斷手根本沒有流血,斷口處黑漆漆一片,看來血早就凝結了。
“快給我拿下來!”她徒勞地甩着小腿,一想到剛纔那隻手是多麼詭異地抓住了她,就再也不敢用自己的手去碰。
這回,她好像是真的害怕了,那樣子就像是上回在水渠裡被他這個水鬼嚇到一樣。
昌意笑了笑,身子還沒蹲下,眼角突然瞥到那隻斷手上一抹異樣的銀光。幾乎是在同一瞬間,那隻斷手就放開了姜宓,反過來抓向昌意的臉。
姜宓看得目瞪口呆,手斷了還能動,這還真是殭屍,成了精的殭屍!
昌意卻看得明白,在那斷手舞動的時候,斷口下面牽出了幾縷銀色的光芒,正是反射的月光。
這世上哪兒來的殭屍,根本就是有人在操縱這裡的屍體,用的是透明而堅韌的細線!
如果不是因爲這裡的月光太明亮,他恐怕也看不出這個端倪。
做出判斷的瞬間,他已經揮劍砍向了那些絲線。剛纔那一下子,只砍斷了屍體的胳膊,並沒有弄斷絲線,所以它還會再有動作。
但是,那些線比他想象中要堅韌。昌意能感覺到那些絲線的存在,卻沒辦法砍斷它們,他只能用短劍繞了兩圈線,然後用
力一拉,想要把幕後操縱的人拉出來。
他確實也拉出來了,只不過……拖出來的是一具屍體而已,就是那個斷手的主人。
在屍體整個兒被拖出來之後,不管是斷手還是其他部位,就都沒有了動作。那個死掉的男人靜靜地躺在那裡,沒有半點動作。
兩個人瞪着那具屍體站了好一會兒,昌意用腳尖把臉朝下的屍體翻了過來,它也沒有什麼動作。
但是,在看到那屍體的臉時,姜宓卻把眼睛瞪得更大了。
“張遠?”她難以置信地叫出那個名字,擡頭茫然地看着昌意,“我白天還在皇宮裡見過他,怎麼晚上就變殭屍了?”
她的眼力不如昌意,當然沒有看到月光下那些若有若無的線。
看了看那屍體青中帶黑的臉色,昌意的眉心皺起了疙瘩:“得了吧你,看臉就能知道,這人死了起碼有半個月了,現在到處天寒地凍的,死了一兩個月也很有可能,反正只要爛不掉就不會有啥變化。”
“什麼,你說他死了那麼久了?”一想到剛纔這人的爪子還抓着她的腳脖子,姜宓就覺渾身都不自在,“但我今天還和他說過話啊……”
“要是真死了那麼久,怎麼還能動?”她又補充了個問題。
昌意把那些透明的線指給她看,告訴她這屍體很有可能是被人操縱着動的。他用短劍順着絲線把那隻斷手一點點割開,發現絲線很巧妙地纏繞在骨頭上,五個手指頭都有。
“怪不得那麼靈活……”想到剛纔那隻手反過來去撓昌意的樣子,要不是因爲賣相實在說不過去,誰會把它當成是死人的手啊,比有的大活人還靈活呢。
但是,這怎麼也解釋不通,張遠就算今天被酷刑折磨死丟過來,也不至於變成這麼一副尊容啊,和一塊兒來的那批差別太大了吧。而且,剛纔被拖出來之前,他可是藏在一小堆兒屍體裡頭的。
姜宓可不相信負責處理屍體的人有那麼好的興致,專門把他藏到那地方去。
等等,她好像想到了什麼……
“那就是說,我今天在宮裡見到的那個,不是真正的張遠了?”她看着昌意緩緩說道。
真正的張遠應該是早就被殺了,還被悄無聲息地埋在這裡。但是,爲什麼會有人在他胳膊上佈滿了絲線,還好死不死地抓住了她的腳脖子?
“大概那個裝神弄鬼的傢伙,就是爲了告訴你這件事。”昌意摸着下巴,眼睛卻警惕地打量着周圍,不放過任何一點異樣的動靜。
姜宓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我……我真謝謝他,有這麼告訴別人的嗎?”
用這種辦法去告訴別人一個事實,真是變態才能想出來的招兒啊。
變態……她突然又想起了白天張遠的那個眼神。
嗯,確實夠變態的,至少看着就像。
“要是這樣我就放心了。”她突然來了這麼一句,看到昌意眼裡的困惑後,她嘴角揚起了笑容,“那人既然搞出這麼多事兒,以後肯定還會再出來的。”
昌意明白了她的意思,晃了晃手裡的短劍:“再來我就把他的手指頭都剁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