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人,明明知道真相,卻故意慪着她去自己承認錯誤,還折騰出來那麼多事兒!
在回大理寺的路上,姜宓一直用噴火的眼神看着他,恨不得能把他按在地上打一頓。
他是在用一瓶假毒藥試探她嗎?心裡不僅僅充滿了挫敗感,還有一種被人窺視的不爽的感覺。
昌意卻突然停下腳步,狹長雙眸閃爍着異樣的光彩:“你再這麼看我,我會忍不住把你拐走的。”
姜宓恨恨瞥他一眼,自顧自繼續向前走去:“去找你的若水姑娘吧!”
她毫不客氣地從他身邊走過,還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昌意眸色一暗,突然伸手扣住她的雙肩,整個人往前跨了一大步,就貼上了她的後背。
寂靜的長街上,兩個人被月光拖長的影子幾乎重疊在了一起,姜宓看着自己嬌小的身影被包裹在他高大的影子裡,心裡竟涌起了一絲莫名的感覺。
他的呼吸柔柔地拂過發頂:“我是說真的。”
他灼熱的掌心就貼在她的肩膀上,哪怕是隔了厚實的衣衫,熱量也在一點點透入,和他一貫行事的作風一樣,不動聲色地融入到她的生活中來。
“你什麼意思?”姜宓身體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爲什麼,就是不想回頭。
“你跟我走吧,不要回去了。”
說着,男人的下巴在她頭頂蹭了蹭,讓她不由自主地聯想起自己曾經養過的一隻豹子,從前每次見到她的時候,它都會歡快地撲過來把前爪搭在她肩上,然後在她頭上臉上一陣亂蹭。
現在它大概正在某個樹林裡愉快地奔跑,前世裡顏妃向華謖告狀,說那頭豹子傷到了她,儘管那個所謂的傷口還沒指甲能造成的嚴重,但華謖還是下令要處死她的豹子。
現在想起來,那大概是華謖開始對付她的轉折點吧。而她選擇了違抗他的命令,讓暗衛把豹子放歸山野。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曾經追隨自己走過刀山火海的人都已經死去,她就不由自主地開始想念那頭豹子了。
再兇猛的野獸,也有可能對某個特定的人產生依賴吧。
但是,這個來歷神秘染血無數的殺手,現在是用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在對她發出邀請。難道,是覺得她是塊殺人的好材料?
“我對殺人沒興趣。”她紅脣一揚,吐出冷漠的字句。
當然沒興趣,殺人不過是最簡單粗暴的報仇方式,對那些惡貫滿盈的人來說簡直太仁慈了。
耳邊傳來昌意愉悅的笑聲:“我們學的並不光是殺人,還有很多折磨人的手段,如果你會那些,那天的詹安會感受到更多的痛苦。”
姜宓打掉他仍然停留在自己肩膀上的雙手:“還是沒興趣。”
空無一人的街上,姜宓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走着,而另外一個傢伙則在她身邊轉來轉去,試圖用各種方式描述跟他離開京城的好處。
而在某個黑暗的角落裡,卻有雙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他們。
少女的雙手幾乎都把衣服擰爛了,紅菱樣的嘴脣
也抿得緊緊地,臉上寫滿了困惑和不甘。
“師姐,我們該走了,要是沒法按時趕回去,師兄一定會罰我的。”
在她身後站着個愁眉苦臉的青年,正是前不久才和姜宓聊過天的唐堯,而他身邊的青衫少女當然就是若水了。
“他出師十五年,第一次把一樁任務拖了這麼久,我還以爲他是遇上了什麼麻煩。”若水咬牙切齒地說道,“原來竟是躲在這裡勾搭女人!”
這句話說得唐堯很是尷尬:“不是……師姐,師兄他或許是有別的目的……”
若水立刻轉過頭盯着他:“你也這麼認爲?”
唐堯一頭霧水,什麼叫他“也”這麼認爲,難道師姐也是這樣覺得的,那她剛纔爲什麼還大發脾氣?
“我……我是這麼想的……”在若水灼灼目光的逼視下,他不開口好像也不好。
緊接着,他就看到了師姐臉上揚起的詭秘笑容:“既然咱們都是這麼想的,就更應該留下來助師兄的一臂之力了,你說對不對!”她說話的口氣,根本就不像是在徵詢他的意見,而是單方面宣佈了決定。
唐堯嚇了一跳:“這可不行,師兄交待我一定要帶你回去的!”
若水危險地眯起眼睛:“要回去你自己回去,不然,就算你把我綁起來,我也會想辦法留下來的!”
唐堯皺了皺眉,彷彿下了決心般說道:“那……我只能得罪師姐了!”
話音剛落,他已經空手向若水肩膀處抓去,兩人你來我往,打得好不熱鬧。若水的武功本來比師弟要差,再加上又是個女人,體力方面不太跟得上。
但唐堯這孩子實在是太老實了,一心想着不能傷了師姐,所以打起來也是束手縛腳的,反而被若水幾次偷襲差點受傷。不過他全力施展開來,若水一時也無法突破他的防守逃走就是了。
眼看着越打下去自己的體力消耗就越大,若水心浮氣躁,把纏在腰間的長鞭也取了出來。誰知就在她剛拿出鞭子來,還沒來得及抽出去的時候,竟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嗤笑,聽那聲音還是女人的。
緊接着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就鑽入了耳朵裡:“我看你的那位若水師妹要輸了。”
這是誰,不僅說出了她的名字,還用“你那位若水師妹”這樣的詞兒來稱呼她?若水心頭火氣,本能地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只見前面不遠處的屋頂上站着兩個人,女的容貌不凡,一雙斜斜上挑的眼睛暗藏笑意。而站在她身邊的男人則把目光傾注在她臉上,閒閒問出一句:“何以見得?”
這兩個互相偎依着站在房頂上的人,就是不久前從她面前走過的姜宓和昌意!
就這麼一個分神,若水只覺身前一股強大力道拍來,本能地擡起雙手抵擋時卻已經遲了,整個人已被那股力量拍了出去,向後一連退了十幾步才勉強停下來。
唐堯剛纔是見她亮了兵器,所以全力防備,誰知道她竟然在這個要命的時候愣了一下,他自己的力道已經收不住了。
“師姐,你沒事吧?”他嚇得一頭汗都出來了
,忙追上去想要扶住若水。
若水狠狠地推開了他,牙關緊咬,忍住胸口翻涌的血氣。剛纔那一掌她吃了大虧,但就是不願意在姜宓面前露出狼狽神態,所以硬撐着要憋個內傷也要站穩腳跟。
月色下,姜宓巧笑嫣然:“你想知道原因嗎?”
她故意表現的和昌意極爲親暱,後者自然是抓住這個送上門來的機會低下頭去,幾乎把嘴脣都貼到了她的耳根,啞聲道:“當然想……”
說話的時候,他還伸手捻住她的一綹長髮,輕輕繞在手指上。
清朗月色極爲忠實地勾勒出了這一幕,他側臉的輪廓鮮明,低垂的眼睫染上了沉醉的神情,修長而骨節分明的長指上,女子柔細的髮絲纏繞而上,說不出的旖旎風情就蘊藏其中。
姜宓不動聲色地側頭避開了一點,讓他尋找而來的脣落了個空。
她故意提高了音量,讓站在下面的若水和唐堯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因爲我不說話,她不一定會輸,但聽到了我說的話,她就……”她清澈眼瞳牢牢盯住若水,一字字道:“必輸無疑!”
聽了她這樣狂妄的話,若水急火攻心,身子立刻向前一撲,哇地吐出一口血來。
“師姐!”唐堯驚呼一聲,本能地把目光投向了昌意。
昌意卻根本沒有看過來,目光仍然停留在姜宓身上,嘴角抿起玩味笑意:“小丫頭眼光不錯,手段也夠辣。”
見這個時候他還在說這些話,唐堯急得頭上冒汗,覺得剛纔師姐說的果然不錯,這個師兄根本就是在不遺餘力地勾搭小姑娘!
“師兄,你快來看看,若水師姐剛纔吐了血,還暈過去了!”
“……我又不是郎中。”被這個師弟的大嗓門打敗了,昌意皺眉掏了掏耳朵,“她剛纔受了內傷,淤血吐出來就對了。”
“啊……”原來是這樣,唐堯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但扶着昏迷的若水,卻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昌意長嘆一口氣,真不知道這個師弟這些年是怎麼歷練的,根本連他半點隨機應變的精髓都沒學到。
“趁這個機會,你還不快把她帶走?”
“啊?哦……是啊……”唐堯這才反應過來,這可是個完成師兄交待的好機會,現在若水師姐受傷昏迷,正好能穩穩當當地把她帶回去。
“知道了,保證完成任務!”唐堯高高興興地說了這一句,就扛起若水要走。
他纔剛走出一步,卻突然聽到背後傳來一個奇怪的聲音。
奇怪到……好像是大師兄慘叫了一聲。可是沒道理啊,他就沒見過比師兄武功還好的人,誰能讓他發出這樣的聲音?
“那個……阿堯,你等等。”昌意的聲音再度響起,只不過這一次,他聲音的腔調不太對勁。
他就知道姜宓這個小心眼是有仇必報的,剛纔他佔了她那麼一丁點兒便宜,表面上她沒什麼反應,等唐堯一轉身,就狠狠在他腰下掐了一把。
他忍痛揚手,把姜宓寫好的信扔給唐堯:“後天鋮親王會路過涼州,把信當面兒交給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