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牢房已經響起了嘈雜的人聲,顯然已經有人發現昌意闖進來的事了。
遲鈍的痛感順着身體蔓延開來,姜宓身子一軟,便落在了一雙溫暖的手臂中。
他的手指在她傷口附近的幾處穴位上拂過,出血的速度立刻變慢了。姜宓強撐着沒有立刻昏過去,反手抓住他的衣袖,勉強勾起嘴角一笑:“多謝。”
昌意垂下眼眸,硬邦邦地拋出一句話來:“你要是死了,就不用謝了。”
姜宓很想笑,但身體已經虛弱到極點了,看到官兵衝進來時,她終於放心地閉上了眼睛。
她都拼成這樣了,老天應該幫幫她了吧?與其待在這個水牢裡受人折磨,還要提防着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的危險,不如自己先僞造出有人要殺她的假象。
其實也不能算是假象,那天華謖說了那樣的話,顏妃是一定會想辦法弄死她的。
現在她在明敵人在暗,與其時時刻刻睜大眼睛,還不如先把自己弄傷了一了百了。自從她拉了趙子川下水後,這件案子就變得不再簡單了,以華謖的個性,是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的,所以,先下手爲強是最好的辦法。
不過……實在是有點兒疼啊,爲了趙家兄妹,她犧牲的也太多了吧。
誰讓她現在勢單力薄,只能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了。接下來,她一定要儘快變得強大起來,不能再這麼玩兒了。
再睜開眼睛時,她已經不在牢房裡了。
高枕軟榻,身上的衣服也換過了乾爽的,除了傷口還隱約有點疼之外,並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只是,眼前的屋子看上去雖然也很華麗,但卻不是皇宮的風格。
那麼,她現在是在哪裡?
姜宓想要坐起身來,卻不小心扯動了傷處,不自覺地發出一聲痛呼。
房間裡並不只有她一個人,一個小丫頭看到她醒了,頓時發出一聲歡呼:“小姐,她醒了!”
緊接着,一個衣着華麗的少女便來到了牀前,微笑道:“姜小姐,你覺得好些了嗎?”
見姜宓想要起來,那少女伸手幫了她一把,力氣竟是意料之外的大,全無一般富家小姐的嬌弱。
姜宓低頭看到對方的手,雖然也算得上白皙,但掌心處卻有一層薄繭。
能住在這樣華麗屋子裡的姑娘,當然不會是普通人,那麼她手心的繭子,一定是因爲練武留下的了。看她的虎口處還有一道淡淡的疤,姜宓更加確定了自己的判斷,因爲前世裡她自己也是經常舞刀弄槍的,對這些情況都瞭如指掌。
剛纔那個丫頭稱這少女爲小姐,看她的年紀大概和現在的自己差不多大,這麼幾點線索加起來,姜宓已經基本能猜出對方的身份了。
“多謝王小姐幫忙。”她靠上身後的枕頭,才閒閒道。
王綺雲顯然吃了一驚:“你怎麼知道……”
姜宓淡淡一笑:“撫遠將軍名震天下,他的獨生女才貌雙全,這京城裡還有誰家的小姐能有綺雲小姐這樣的風采呢?”
聽她把自己的家世來歷都說了個通透,而且
言語中又都是讚揚的意思,王綺雲臉上一紅,心裡立刻覺得和姜宓親近了幾分。
“你不要怕,皇上已經下旨讓你暫時住在我家,有爹爹在,是不會有人敢來這裡害你的。”
姜宓在心裡鬆了一口氣,果然,她賭對了。華謖並不想讓這個案子糊里糊塗結束,這一點,從他只是將趙貴嬪關起來,而不是立刻處死就能看出來了。
而自己的遇刺,正好又給了他一個懷疑趙家的理由,以爲是趙家想要儘快結案把兒子撈出來,所以才殺人滅口。他現在把自己送到將軍府來住着,就是擺明了要追查到底,所以,趙家這回鐵定是要完了,只是時間的早晚而已。
雖然在下定決心要用自己玩一招苦肉計時,她已經把這些想的差不多了,但還有一點讓她覺得意外。他把她送到撫遠將軍府裡,是單純出於對王家的信任,還是已經開始懷疑顏家了呢?
畢竟,在顏妃勸他把自己送回刑部的第二天,就出了這麼大的刺殺事件,她要是華謖,也會懷疑這事兒是不是和顏妃有關了。
不管怎麼說,在因爲玉兒的事情撕破臉前,趙家和顏家還是走的特別近的。
以趙家的本事,或許未必能讓人闖入刑部大牢殺人,但對於實力強盛的顏家來說,就不一樣了。
就讓他慢慢懷疑去吧,她有的是耐心和時間,讓他和顏家一點點決裂。
看到姜宓臉上的古怪笑意,王綺雲不由得好奇問道:“姜小姐,你在想什麼?”
姜宓這纔回過神來,怎麼聽都覺得剛纔那個稱呼太生疏,於是笑道:“你不要那麼客氣,叫我的名字就行,或者叫阿宓。”
王綺雲畢竟是年輕的女孩子,府裡又只有她這麼一個孩子,根本沒有玩伴,現在看到姜宓和她說話那麼親熱,立刻點頭道:“阿宓,你也叫我的名字就好。”
姜宓嘿然一笑,主動伸手去抓住了她的手:“那……我們就是朋友了?”
“嗯!”王綺雲重重點頭。
看着她年輕而天真的臉,姜宓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撫遠將軍的女兒是很快就要入宮的。那麼,她是不是可以從王綺雲入手,給顏妃再多添點兒堵呢?
雖然已經弄了一個玉兒在那裡噁心顏妃了,但玉兒始終都還是她身邊的宮女,從身份上來說,顏妃想要碾死她根本不用費什麼力氣,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罷了。
但如果換了是王綺雲,就大大的不同了。
撫遠將軍手握兵權,在朝中的勢力雖然比不上顏家,但也能說得上話。華謖現在正是要靠後妃拉攏朝臣的時候,王綺雲一旦入宮,是一定會得寵的,但是能不能鬥得過顏妃,就不好說了。
想要鬥倒顏妃,就要從華謖身上入手,如果王綺雲能投其所好……
姜宓嘴角不由得勾起明媚笑意,趁熱打鐵地問道:“聽說,你下個月就要進宮了?”
王綺雲臉上一紅,眼睛卻亮了亮,眼底的期待根本掩蓋不住……
姜宓在將軍府安心住了幾天,便把王綺雲的脾氣性格都摸了個透。這姑娘雖然平時挺好
相處的,但好勝心特別強,什麼事都要拔個尖兒。比如這回進宮的事就是,本來可以不輪到她頭上的,撫遠將軍是靠軍功在朝廷上立足的,根本不用送女兒去求什麼恩寵。
但是王綺雲卻主動要求進宮,爲這還和撫遠將軍王簡吵了一架,最後王將軍還是沒能拗得過自己的女兒,這事兒就這麼定了下來。
當姜宓試探着問起這件事時,王綺雲是這麼說的:“我既然要嫁,當然要嫁個最好的男人,皇上不就是夏國最好的男人嗎?”
聽了這麼一句話,姜宓差點把喝進去的一口藥都噴出來。真沒想到,竟然還有人這麼誇華謖,聽着真是彆扭。
不過仔細想想也是,雖然在姜宓看來,華謖根本就一無是處,但在京城的其他少女眼中,他卻是這世間難找的一個好男人,既是皇帝,又年輕英俊。從前廢帝在位的時候,做事手段那麼殘暴,京城權貴不也爭着把女兒往宮裡送嗎?
這樣也好,既然王綺雲對他如此期待,那姜宓接下來要給她出的主意,也不能算是害了她。
“阿宓,你說我說的對不對?”王綺雲沒留意到她的走神,還在尋求贊同。
“對是對,可是……”姜宓臉上露出爲難的神情,欲言又止。
王綺雲好奇地睜大眼睛:“怎麼了?對了,你從前也是經常去宮裡的,見過皇上嗎,快跟我說說他的事兒。”
她知道姜宓是罪臣之女,是不會和自己產生什麼競爭衝突的,所以對她格外放心,儼然真當成了閨中密友。
姜宓故意別開頭去:“宮裡的事,其實我也不大清楚……你去了之後就清楚了,我現在說了嚇到你就不好了。”
她越是這樣說,王綺雲就越是好奇,纏着她問個不停。
姜宓被她問的實在沒有辦法了,才把最近宮裡發生的事揀了些重要的說了,尤其是關於趙貴嬪和玉兒的事,更是說的一字不漏。
聽完了趙貴嬪的遭遇,王綺雲的臉色略微有點發白,自己喃喃道:“我也聽人說趙貴嬪失寵了,不過沒想到裡頭還有這麼多事……”
她猛然抓住姜宓的手臂:“你說,這些是不是都和那個顏妃有關?”
姜宓雖然在講故事的時候故意引導她往這方面去想,但這時候卻做出茫然的樣子來:“我也不知道,只不過是想讓你在宮裡小心點,趙貴嬪從前那麼得寵,沒幾年也就成這樣了……”
見王綺雲的臉色越來越不好了,姜宓忙寬慰地拍拍她的手:“阿雲你是大將軍的女兒,趙家怎麼能和你們家比呢?”
王綺雲仍然皺着眉頭:“可是,關鍵還是要看皇上喜不喜歡啊,他要是不喜歡了……”
如果沒辦法得到皇上的歡心,趙貴嬪的例子就是前車之鑑。
見這事兒已經說到了點子上,姜宓放下手裡的藥碗,故作不經意般說道:“從前就只有皇后能治得住顏妃了,可惜……”
聽了她的這句話,王綺雲的眼睛突然一亮:“對了,皇后!”
姜宓脣邊勾起淺淺笑渦,知道她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