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傳來了巨獸的怒吼,這一次蠻族人的攻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兇猛。兩頭巨象扛着攻城的器械走在最前面,它們身上被粗硬的皮毛所覆蓋,普通箭支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少數留在城外和蠻族人戰鬥的士兵,還來不及對着巨象投出手裡的長矛,就被它們尖銳的象牙挑了起來,死狀悽慘。
在這樣的巨獸面前,人的力量簡直太渺小了。
蠻族人是馴獸高手,除了這兩頭巨象外,他們的陣營中還有熊、豹等野獸,阿圓看到它們,就發出了敵意的嗚嗚聲,躍躍欲試地想衝出去,卻被姜宓拉住。
阿圓就算再強悍,也打不過那麼多野獸,更何況,現在最有威脅的並不是那些獸羣,而是正準備進攻城門的那兩頭巨象。
能馴服體格這麼大的野獸,也真是夠厲害的了。
她敏銳地發現,巨象身上還有騎手,是兩個穿着黑色袍子的男人。或者,射死他們也能讓巨象停止進攻?
但是,嘗試了幾次之後,姜宓不得不放棄了。他們現在已經開始撞城門了,從城牆上根本找不到合適的角度。如果城門被撞開,蠻族人就會一擁而上,到時候就憑着些守兵,根本擋不住外面的大批敵人。
怎麼偏偏是這個時候,來了這麼多蠻族人,會不會和她上次遇到的盤巧兄妹有關係?
早知道會這樣,當時就應該狠心殺了他們,以絕後患!
“是不是後悔了?”
聽到這句問話時,姜宓還以爲自己剛纔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來了,所以才招來了這樣的問題。正想反駁的時候,卻突然發覺,剛纔的那個聲音有點耳熟,那種說話的調調讓她想起了一個人。
她猛然轉身,差點和那人臉對臉的撞上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姜宓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緊接着就皺起了眉頭,“你不會是要在這種時候和我道別吧?”
難道,昌意是專門來這裡和她辭行的?
那就要算他倒黴了,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趕上了要打仗的時候。
昌意無奈地笑了:“怎麼在你眼裡,我就這麼離譜呢?”
姜宓撇撇嘴,這怎麼算是離譜了,他之前幹過的離譜事兒還少嗎?說要走的是他,現在突然又出現的也是他……
等等,城門都已經關上了,他是怎麼進來的?
姜宓皺眉把他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發現他身上的白衣也濺了斑駁血跡,還很新鮮,心裡立刻犯起了嘀咕。
“你……”
“你不會真的以爲,憑瘦猴兒自己就能跑回來報信吧?”他略微揚起了下巴,學着她經常擺出的倨傲樣子,自命不凡地等着別人來誇獎。
只可惜,姜宓的注意力已經不在他身上了。
城牆上的守兵雖然還在不停地放箭,但根本阻擋不住巨象撞城門的步伐。姜宓甚至都能覺出城牆在不斷的震顫,下面的那扇鐵門,估計支撐不了多長時間了……
“怎麼辦?”她皺眉看向昌意。
雖然她前世裡在戰場上經驗豐富,但對着有備而來的蠻族人,也是無可奈何。這種巨象身上的皮毛特別厚實,估計鐵矛都扎不進去,想用弄死它們談何容易?
本來
火攻也算是個法子,但要命的是,城裡的火油在上一回打仗時已經用完了,而補給品卻遲遲沒送來。華琅上回離城,一來是爲了招募人手,二來也是爲了催催各國儘快送來補給,只可惜因爲她的加入,一切計劃都被打亂了。
感受着城牆越來越厲害的震顫,姜宓心急如焚。
老天不至於要這麼玩她吧,斷刃城雖然每次打仗都是傷亡慘重,但好歹也守了好幾十年了,怎麼她一來,這城眼看着就要被打下來了?難道,她還真是個災星?
昌意皺眉看了看下面,恰好這時,有一抹陽光透過了雲層的遮蔽,灑落在巨象身上,他敏銳地捕捉到了一抹一閃即逝的銀光。
再看看那黑衣人手上的動作,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可能……遇到老熟人了。”昌意眼裡閃過一抹殺機。
“老熟人?”姜宓困惑地重複了一遍,什麼老熟人,她之前已經仔細看過了,坐在巨象身上的兩個男人都挺瘦的,不像是上回遇到的盤庚那幾個人。
除了盤庚之外,他還有什麼老熟人?難道是這幾天,他跟着盤巧又認識了幾個?
姜宓雖然對盤巧沒什麼意見,但一想到她那天大膽的表白,而且昌意還一副欣然接受的樣子,就有種彆扭的感覺。
“你可真厲害啊,蠻族都有你的老熟人,要不你下去和他們說說,咱們這仗別打了?”姜宓語帶諷刺。
昌意看了她一眼,好像是在判斷她這話是出於真心還是假意。
很明顯,她沒聽懂他的意思,弄出誤會了。
不過那口氣和表情,還真有幾分吃醋的意思。昌意垂下眼睛,偷偷地笑了,看來他這回玩失蹤還是有點效果的,至少,她的態度有了明顯的變化。
只可惜,還和溫柔掛不上鉤。
他嘆了口氣:“也是你的老熟人了,上回我說過,要把他手指頭都砍下來的那個。”
姜宓困惑地眨眨眼睛,低頭往下看時,正好也看到其中一頭巨象上的黑衣男子也擡起頭來。一抹銀光掠過,她這纔看清楚,對方的雙手間並不是空無一物的,在陽光的照耀下,竟有點點銀光閃爍。
昌意在旁邊若有所思地說道:“果然,要控制這麼大個頭的傢伙,還真是不容易。”
巨象雖然體格龐大,力氣十足,但卻是個吃素的傢伙,和熊啊豹子啊一類的猛獸比起來,性格要溫順許多,甚至還有點膽小。
想讓它們迎着箭雨去攻城,還要讓兩頭巨象配合好步伐,穩住攻城的器械,可不是光吃點藥那麼簡單的。
“傀儡師……”姜宓喃喃出聲,臉上充滿了憤怒的神情,“那個混蛋是蠻族的傀儡師!”
在亂葬崗偷襲他們,後來又刺殺了華琅的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下面操控着巨象的兩個人之一。傀儡師在蠻族的地位非常獨特,比馴獸師要厲害多了,可以用手裡的絲線刺激巨象這種東西的頭部,來精準地控制他們的舉動。
說白了,就是通過長年累月的訓練,用疼痛來刺激獸類,讓他們做出精確的反應。這樣做有一個好處,就是不會讓野獸失控,不像那些普通的馴獸師,藥量過猛或者過弱,都有可能讓獸羣失控。
上次刺殺華琅的人,用的就
是傀儡師的絲線,才能一擊得手的!
可恨,爲什麼當時她沒有想到呢?最想讓華琅去死的人,其實並不是顏韜,而是蠻族的人。如果斷刃城沒了統領,他們再發動戰爭就容易得多了!
沒人蠢到會把統領死了的消息告訴蠻族人,但是對方卻在這個時候發動了前所未有的猛攻,只能有着一個解釋了。
姜宓的眼睛紅了,拿起繩子系在自己腰上,對昌意說:“把我放下去一點。”
在城頭上,找不到合適的射箭角度,如果她能懸在城牆中間,差不多就能射中那個混蛋了。操縱巨象的傀儡師一死,巨象肯定也會不受控制,到時候斷刃城的危機就會解除了。
她帶上了足夠的箭,但昌意卻沒有任何動作。
“快點兒啊,你還等什麼,再等會兒那些混蛋就要撞開城門了!”姜宓氣急敗壞地衝他嚷着。
昌意這才走上前來,把繩子的另一頭找個結實的地方繫上了,然後動手去解她腰間的繩子,皺眉說道:“你這麼綁不行,會掉下去的。”
姜宓探頭看看下面的情況,又催他動作快點。
昌意卻突然停下了動作,擡頭直視着她,目光灼灼。
“你還記不記得,上回進鬥獸場之前,對我做了什麼?”他的聲音很是溫柔,和現在所處的戰場格格不入。
“啊?”姜宓一時間轉不過彎來,他幹嗎在這時候提這事兒?瘋了吧!
但是,他的聲音和表情,都有種特別的魅惑,讓她不由自主地沉溺於他的注視中。
看到她少有的茫然表情,昌意的嘴角微微上挑,然後傾身向前,吻上了她微涼的雙脣。那一刻,周圍的吶喊和城下巨獸的吼聲彷彿都離他們遠去了,姜宓茫然地睜大了眼睛。
心跳突然加劇,差點都握不住手中的弓箭了。
身旁城牆傳來的震顫喚醒了她,姜宓用力地推開昌意,滿臉憤怒:“你這個瘋子!”
她還從來沒見過比他更瘋狂的男人,竟然在這種時候佔她便宜!
看着她惱怒的樣子,昌意反而忍不住笑了,滿臉都是計謀得逞後的得意。
“上回被你佔了便宜,還沒來得及找回來,這回纔算是真的兩清了。”他揚起濃眉,微彎的眼角盛滿笑意。
“兩清個鬼!”要是每次佔便宜都要佔回來,那他們猴年馬月才能兩清?她還想再罵兩句,但卻看到自己腰間綁好的繩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到了他手裡。
“你……”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昌意已經把繩子在自己腰間繫好,翻身坐上了城牆。
“等我回來。”他嘴角微勾,頑皮地衝她眨了眨眼睛。姜宓伸出手的時候,卻只抓了個空,那個白色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她撲到城牆邊時,只看到了那個順着城牆不停下滑的身影,白色的外袍幾乎和城牆融爲一體。
他沒有帶弓箭,顯然和她之前的打算不一樣,他這是要一個人衝入敵營嗎?
那一瞬間,姜宓心亂如麻,忙衝着身邊的人大聲吼道:“拉他上來!”
已經來不及了,降到足夠的高度後,昌意已經割斷了長繩,藉着最後一點慣性的作用,順利地站到了巨象的背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