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良久,夏侯祖嘆口氣道:“玉喬,本汗是真的很想將你留下來。”
玉喬止住哭泣,笑笑道:“臣妾說笑的,知道這不可能。臣妾是岱王送回來的,若是不能回去,豈不會連累岱王和王妃。”
夏侯祖心疼地伸手拂去玉喬臉上的淚痕,岔開話題道:“王妃還沒有找到,恐怕你們要在此處多留幾日。”
“啊?”玉喬驚訝道:“如此大雪,岱王妃她……”
“還有李杭跟她在一起,應該沒事。”夏侯祖道:“李杭也曾在北疆作過戰,應該知道怎麼應付這種天氣。你放心,大雪一停,我們就上山去尋找他們。”
雪山上的洞穴之中,李杭將一塊馬肉烤在火上,血肉的腥味在洞穴狹窄的空間裡飄散開來,燕雲衫不禁皺皺眉頭。
李杭笑笑道:“山郊野外,顧不得許多。若是這雪不停,這匹馬至少夠咱們維持好幾天的,嫂嫂只能將就一下。”
“我不是不能吃馬肉。”燕雲衫走過來坐在李杭身邊:“只是覺得這馬陪伴咱們許久,有點不忍心。”
“呵呵,嫂嫂看着強勢,畢竟還是女子,心軟。”李杭翻着篝火道:“我們以前打仗,遇上埋伏,一隊人被困在一個大沙窩裡,連老鼠都挖出來吃完了,戰馬是首當其衝第一個被吃掉的。”
“是呀,戰場就是這麼殘酷。”燕雲衫看着那被烤的冒青煙的馬肉,支起下巴道:“想來殿下打過那麼多仗,怎會對宇文琰如此心軟,總下不了狠手。”
“戰場上的殘酷是對敵人的,對自己的親人自然是不行。”李杭嘆口氣道:“就像是卿兒,明知道她現在變得已經不可控了,可是我和父親還是下不了狠心去責備她。”
燕雲衫轉臉看着李杭,笑道:“其實我挺羨慕卿兒,有你這樣好的哥哥,總是護在她身邊。”
“呵呵,嫂嫂還羨慕她,她才羨慕你呢。”李杭說着也轉過頭來,卻近在咫尺地對上燕雲衫清澈的雙目,心中猛地漏跳一拍,急忙回過頭依然盯着那馬肉,不做聲了。
燕雲衫卻推推他道:“如
果我沒看錯,那肉是不是烤糊了。”
“哎呀,真是!”李杭急忙手忙腳亂地從火上將肉拿下來,慌忙中又燙了手,燕雲衫見他的樣子覺得十分滑稽,不禁咯咯笑起來。
李杭看着燕雲衫笑得開心,不禁道:“嫂嫂看上去一點都不擔心我們的處境。”
“有什麼可擔心的,不是有你在我身邊麼。”燕雲衫說着伸手將李杭那隻燙着的手拉過來看看:“哎呀,起泡了,你別動。”
說着伸手從頭上拔下一支髮簪,在火上烤烤,用簪子尖將水泡挑破。
“燙傷很疼的,疼嗎?”燕雲衫說着,撅起嘴爲李杭的傷口吹氣。李杭只覺得酥癢的感覺從指間傳到全身,一顆心撲通撲通都要從胸膛裡跳出來了。
燕雲衫拿出絲帕,細細地幫李杭將傷口包好,又囑咐道:“好了,千萬注意,不要再被凍傷了。”
李杭敷衍地答應着,趕緊抽回手來,臉已經燒的比篝火還燙了。
兩人分食着馬肉,燕雲衫擡眼看向外面不斷飄落的雪花,突然感慨道:“若是有一壺酒,那怕在這裡待到明年也沒問題呢。”
李杭一愣道:“嫂嫂何出此言,此地荒山野嶺,嫂嫂身嬌肉貴的,怎能待那麼久。”
“不覺得這裡其實挺好麼?”燕雲衫擡頭看着外面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我都不記得我有多久沒如此悠閒了。”
“只要是在長平,我就沒有一天能如此放鬆。”燕雲衫感嘆道:“腦子裡總是亂的,不停地在想,如何做,才能幫到殿下,如何做才能不重蹈……”
說到這裡,燕雲衫猛地停下來。如此難得的放鬆,讓自己一時嘴順,差點說漏了自己轉世重生的事情。
李杭卻並沒聽出來,只附和道:“嫂嫂才思是男兒縱都比不得的,自然能夠輔佐岱王。別的女子饒是想如此,也辦不到。卿兒就常常爲這個自尋煩惱。”
燕雲衫沉默下來,突然一個想法鑽進她的腦海裡。上天給自己一個重生的機會是爲了何來?還是爲了象前世一般辛苦,到最後都沒落下個好下場麼?
李杭見燕雲衫情緒似乎又低落下來,便站起身,走到外面,不一會兒又進來,遞給燕雲衫一個皮質的精緻囊袋道:“這原本是我爲了咱們走出去藏着的,看嫂嫂似乎很需要現在喝一口。”
燕雲衫接過來,晃晃,裡面咚咚的發出響聲,擰開蓋子,一股濃郁的酒香飄出來。
“哇,好酒呀,如此濃烈的味道。”
李杭提醒道:“只喝一小口即可,此酒性烈,是爲了抵抗北地的嚴寒才帶着的。”
燕雲衫笑笑,將囊袋的口對準了,灌下一口。
那酒初到嘴裡,並不覺得怎樣,只是一股清冽的味道。順着咽喉嚥下去不一刻,突然勁道上來,就如同一股火焰猛烈地順着胸口撲上來。
燕雲衫哎呀一聲,手撫在喉嚨上,笑道:“真是烈酒,火燒火燎的。”
但是說話間,那猛火燒灼的感覺便下去了,只剩下溫暖傳遍全身,竟十分舒服。
燕雲衫驚歎道:“一向喝的那些貢酒,都被比作瓊漿玉釀,卻還不及這酒的十分之一。”
“這不過是最普通的燒酒而已,嫂嫂喝慣了清酒,那裡受得了這個,少喝點吧。”李杭說着伸手從燕雲衫手中要拿回來那囊袋。
燕雲衫卻調皮地笑着縮回手去道:“那怎麼行,這麼好的東西你想私吞麼?”
說着拿起一塊馬肉道:“不如這樣,反正今天肯定咱們也出不去,乾脆一醉方休好了。”
“那怎麼成。”李杭說着伸手要奪下來,燕雲衫卻一仰頭又灌了一口。
然後遞給李杭道:“來,該你了。”
李杭接過那囊袋,猶豫着說:“可是,嫂嫂……”
“可是什麼,想想咱們認識這麼久,都沒有好好在一起喝過一頓酒呢。”
李杭看着燕雲衫閃閃如星辰般的眸子和如花的笑靨,下決心似的道:“好,既然嫂子如此說了,我就陪嫂子喝個痛快。”
冰山雪道,風聲如狼嚎。卻不知有一處洞穴之中,暖意融融,兩個人,一壺酒,一塊肉,自在逍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