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琪倒在涼榻裡,久久沒有動靜。
江嬤嬤誤以爲跟潘家沒有談妥,便道:“奶奶,若實在不成,咱們就從宮裡下手,蓮妃娘娘經營多年,還有些人脈,若是配合得好,應該能把貴妃擄劫到手。”
“那有什麼用,”林琪道:“我做的都是爲了防着大皇子狗急跳牆,這事最後的決定權還在官家手裡。”
江嬤嬤抿了嘴,沒有言語。
屋外止兒疾奔進來道:“奶奶,宮裡來內侍,傳召你進宮。”
“現在?”
林琪忽的從榻上起來。
此時太陽都已經落山,官家怎會在這時叫她?
她急忙扯了頭上髮髻,江嬤嬤手法熟練的將她頭髮打散。
止兒奔到梳妝檯前,拿出髮油假髻等物,又叫來橘青準備進宮要用的大衣裳。
衆人一番忙亂,很快把林琪捯飭成姿容端雅嫺靜的貴婦。
林琪來到聚福居,老夫人正與內侍寒暄。
看到林琪,內侍便起身,不待老夫人挽留,便道:“縣主,咱們這就走吧。”
林琪含笑點頭。
崔老夫人藉着內侍轉生空檔,給林琪遞眼色,示意她小心。
林琪眨了下眼,轉過頭,便吩咐橘白留下,守着福哥兒。
不管如何,福哥兒跟前定是要留人的。
內侍帶着林琪一路來到福寧宮。
林琪行了一路,越走越感覺寂靜得厲害。
她不由想起雲陽子說過的話,心裡升起一股不妙。
宮牆外,止兒拉着橘青饒了半個宮牆,跑到歸雲觀門旁。
慧明正準備上閂,聽到動靜便拉開門。
止兒喘着粗氣道:“官家召了奶奶進宮,真人可知道何事?”
慧明無聲的啊了下,神情詫異。
止兒一把推開他,撒開腿往裡衝。
橘青也想要跟進,慧明急忙攔住,道:“皇宮重地,居士還是在這裡等着吧。”
橘青不好跟他動手,只能無奈的望着裡面,靜等。
止兒這會兒工夫已經跑去內殿。
雲陽子正在給道君上香,顯然是纔剛做完道場。
看到止兒,他微微一愕,道:“你怎麼來了?”
止兒喘着粗氣,將林琪進宮一事說了。
“這下可壞了,”雲陽子一拍桌几,在地上打轉,道:“官家午後突然發病,胡先生都說,性命堪憂,她這會兒過來,可不是什麼好事。”
“那怎麼辦?”
止兒驚惶不已。
“能怎麼辦,”雲陽子道:“你還不趕緊去通知茶樓,調齊人手,若事有不好就在外接應,把人帶走。”
止兒連忙去門邊,把事交代給橘青,想了想又道,“還有王家,別忘了也通知一聲。”
橘青答應着,急忙往外奔。
止兒回到雲陽子跟前,道:“真人,你要沒有吩咐,我就去福寧宮那邊。”
“回來,”雲陽子拉住她道:“此時情況尚未明朗,官家既然叫琪姐兒去,定是有用到的地方,你不可莽撞。”
“那也不能這麼等着,”止兒急得頭頂冒煙。
“誰說乾等,”雲陽子道:“你先去換身宮人的衣裳,趁着這會兒還不亂,去尚衣局找青萍,她會告訴你密道在那裡。你探察清楚,再去福寧宮也不遲。”
止兒問:“那真人你呢?”
雲陽子笑了笑,道:“要是福寧宮有事,他們定會傳召與我,我不能動。”
止兒不疑有他,一路疾奔的出去了。
福寧宮裡,林琪關切的望着面色難看到極點的皇帝,道:“官家可是覺得哪裡不適?”
皇帝點點頭,擡起無力的手指,指了桌几,道:“覺得憋悶得厲害,福佳幫我點爐香。”
林琪道:“我來得匆忙,手邊沒有香料,不然我回道觀準備一二?”
皇帝搖頭。
來喜道:“不用那般勞煩,縣主請隨我來。”
來喜帶着林琪在殿裡轉了幾轉,來到個隔間,那裡陳列着各式香料,好些都是陳年積物,千金難求。
看着這些堪稱珍貴的香料,林琪立刻明瞭,皇帝是不希望有人把他的情況帶去外面。
這也表明,他的情況已經十分不好,不好到經不得半點風雨。
林琪的心情陡然焦灼起來。
此時的崔硒還遠在幾百裡之外,她與潘家的合作也纔剛剛起了個頭,具體如何,皇后娘娘還沒有定論。
萬一大皇子在此時發難,她和禎哥兒毫無準備,就如砧板上的肉,只能任由人宰割。
林琪捏了捏手指,朝來喜淺笑了下,道:“大人有事去忙,我一人足矣。”
來喜笑了笑,道:“多時不見,縣主怎麼跟我也生分了?”
林琪想起早前崔硒曾與來喜的互動,心裡陡然升起一抹希望。
而今的她不能放過任何一絲能夠拉攏的勢力。
“喜大人,你我是共生死,命相拖的。此生我便是與誰生分,也不會與你生分,”她笑了笑,面上顯出幾許戚色:“我只是瞧見官家那般,心裡難受,卻又不知該如何做纔好,心情有些沉。”
來喜嘆了口氣,小聲道:“官家這場病發得急,好在有胡先生在,只要熬過這幾天,便沒有大礙了。”
“那就好,”林琪顯出幾許歡色,道:“這些香料也有藥性,我想問問胡先生,其中可有與他制下的湯藥相剋。”
“這個好辦,”來喜提步,又道:“官家總覺昏沉,說早前你曾篆過一爐香,讓人神清氣爽。”
林琪點頭,目送來喜走遠,才撿了些香料,坐到屋角的位置上,邊研磨便考慮怎麼辦。
皇帝在皇儲這一問題上猶豫得實在太久,於心而言,林琪自然希望皇帝選六皇子。
但理智告訴她,如果皇帝在此時下冊立詔書,她敢擔保,大皇子定會糾結自己全部勢力,做殊死一搏。
六皇子最大的靠山遐叔和崔硒都身在遠處,救不了近火,就靠她一個婦孺,又能做什麼?
外面的廊道傳來窸窣的聲響,林琪忙收攏心神,將注意力集中在手上。
來喜輕釦了下門板,待林琪轉過頭時,讓開身體。
胡先生捋着鬍子,撩了袍腳進來。
“胡先生,”林琪忙起身行禮。
胡先生扶住她,道:“算算日子,你家那小子都百日了吧,我卻還沒能見上一面。”
林琪呵呵的笑道:“福哥兒還小,成日除了吃就是睡,跟個小豬似的,先生不見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