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張野聳了聳肩,人家都這麼說了,他還有什麼辦法?
“您老怕是又預見了未來?”他笑着問道。
“是。”李星雲毫不避諱地點了點頭,“緣分未盡,若真不想放過他,你以後有的是機會。”
“爲什麼是我???”張野眉頭一皺,迅速意識到了可能有哪個地方不對,“我聽你這話,怎麼感覺意思是他往後還要來找我的麻煩啊??”
“你沒理解錯,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李星雲看都沒看他,而是兀自將李江帆扶起身,隨後用神識查看他的身體狀況。
“臥槽。”張野眉頭一緊。“冤有頭債有主啊……他沒事兒幹找我幹啥呀……今天把他逼退是我的功勞嗎??該不會是覺得我讓他在衆人前失了面子所以必須把場子找回來吧……”
“很簡單啊,因爲他打不過我啊。不找你找誰?”
李星雲擡起頭,說了一句大實話。
“啊……明白了。柿子還得挑軟的捏啊。”張真人點了點頭,深邃的目光加上滄桑的語氣,把這位不問世事的師叔級前輩逗得莞爾一笑。
“行吧。來就來吧。他不怕死,我有什麼辦法?”
言至此處的張野突然一聲冷笑,原本還一副攤上大事兒的表情,轉眼間變成了無所畏懼的雲淡風輕。
“年輕真好啊,還能這麼張狂。”李星雲搖了搖頭,用圖樣圖森破的眼神看了一眼對方。
“怎麼前輩你覺得我是在吹牛嗎?”張野反問。
“不,你的底牌我未必全部瞭解,但就我知道的部分而言,要收拾那個什麼‘乙木元祖’已經綽綽有餘了。我只是感慨於你的樂觀主義——畢竟真正麻煩的不是‘乙木元祖’,而是這個名字背後對應的那個更高級的稱謂。”李星雲淡淡一笑。
“五毒元聖。”張野神色一定,替她說完了沒說出口的那半句話。
“很久遠的名字了。如果不是今天在這裡碰到了,也許我不會想起這世上還有這樣五名大妖。”李星雲呵呵一笑,說話間,開始往李江帆的體內輸送真元。
“他的情況如何?”張野看着地上的大師兄問。
“問題不大,沒發現什麼毒素殘留——大概是如你所言,性格保守的人一般都不喜歡把事情做絕。如果他真的毒殺了李江帆,偌大蜀山,絕不可能輕易放過他。這孩子只是因爲輕微的神經麻痹加上真元虛耗昏厥了過去而已。輸送點真元就可以自行調整恢復。”李星雲回答。
“那就成。還是說回那個‘五毒元聖’吧。”張野苦笑,“敢叫‘元聖’,想來這五人也不簡單吧?”
“簡不簡單不知道,但這個名頭,恐怕是由來已久了。”李星雲微微一頓,看樣子是在回憶腦海中的有關內容。“我最早接觸,應該是在史書中。具體哪個朝代已經記不太清楚了,但可以肯定距今少說數百年,多則可能有千年之久。”
“臥槽……”張野的眉頭微微一挑。“聽您的意思……這幾位各個還都是千年大妖是嘛???”
他心說那您的修爲該有多恐怖??
誅殺千年大妖尚且不費吹灰之力,這這這,這也太誇張了吧??
“你不用把妖族的千年修爲想成太誇張的事情。”李星雲呵呵冷笑,像是一眼看穿了張野心中所想。“種族不同,兩者間沒有什麼可直接比較的地方。你只看到了妖族千年修爲才勉強與我這幾十年修行相對等,卻沒有想到這背後的壽元關係。
“人族增壽只能在天道中摸索,青史長河中多少曇花一現的天才人物,到頭來也不過百年殘身。壽元一盡,未能得道飛昇者該圓寂的圓寂,該西遊的西遊。也就是說我們所有的光芒只能在這須臾百年間綻放殆盡,最多百年一過,就得化成黃土一抔。
“反觀你眼中的妖族,只要不作奸犯科、潛心修煉者,壽元盡頭普遍是在千年左右。的確他們的修爲精進較人族而言困難百倍,但多少人求之不得的長生之術,對他們來說確實化形以後天賦之能。不公嗎?他們的百年光陰,其實是類似於我們的十年歲月啊。現在還覺得那些千年大妖死在人類修者手中很憋屈嗎?一切不過是自然法則,天道規律而已。各有得失守恆,沒有可比較之處。”
張野心說呵呵。
你也知道那些百年一過駕鶴西遊的人都是未能在天道中得道領悟增添壽元的人啊。
媽的你一個二十出頭就頓悟了天道的人,你好意思說這件事很公平???
你特麼自己纔是最不公平的存在啊你知道嘛。
“你在想什麼?”
李星雲眉頭一皺,順着張野的眼神彷彿是要探到他的內心最深處。
“啊沒啥,我在想五毒元聖一死一逃,剩下三個又會是怎樣的角色。”張野打了個哈哈,很快掩飾了那一刻自己的心虛。
“不用想了,沒猜錯的話,一個是‘庚金元祖’蟾蜍,一個是‘丁火元祖’蠍子,一個是‘癸水元祖’蛇妖,算上現在應該已經拿了神器跑路的‘乙木元祖’蜘蛛,剛好是五毒元聖中的剩餘四位。”
李星雲看了他一眼,迅速報出了自己的答案。
“蛇妖和蠍子?看樣子還缺七個小葫蘆娃。”
老酒鬼輕聲一笑,迅速被一本正經商談正事的張野瞪了一眼。
“回去吧。殘局還需要有人收拾。畢竟犧牲的大藥師還需要入殮,破壞的瓊林結界也需要有人修補。”李星雲站起身,突然滄桑的臉上帶着歲月賦予的淡然。
“還有一個問題我現在十分好奇。”張野突然笑出了聲,“你們覺得,被蜘蛛精盜走的那枚神器會是什麼?”
衆人面面相覷,無一人給出回答。
“我可以回無極閣幫忙看一眼,有沒有前輩先人,曾在此處留下法器封印。”
良久,李星雲凝眉說道。
“不用,回去原來的地方看一眼就好,我心中大致有個猜測,只是還需要驗證猜想。”張野笑笑,擡手示意這位長老前輩先打開山洞被封住的大門。
於是李星雲擡手,幾道劍光自指間疾射而出,誰也沒想到這些凌厲無匹的劍氣打在洞口的蛛絲網上只是戳出了幾個坑洞,像是拳頭打進棉花堆一樣,所有的力道被卸了個一乾二淨。
“有意思。”
李星雲稍稍擡頭,似乎是頗感興趣,於是走到了洞口那堵白色的網牆跟前,停下來駐足觀望。
“您該不會是要告訴我們,這牆您也打不開吧。”張野乾笑。
“那倒不至於,只是這絲繭好似可以吸收真元外力,明顯不是凡品——看樣子那蜘蛛是真的沒敢小瞧我們,就算是逃,也是拿出了壓箱底的寶貝殿後。”李星雲輕笑,隨即從那絲繭上隨意撤下了一個——結果長長的白色絲線被她拉出去十幾釐米,卻罕見的絲毫沒有繃斷跡象。
“是寶貝麼?”
張野的眼前微微一亮。
“是。”
李星雲點了點頭,隨後露出了一副“休想難倒老孃”的表情,祭出本命天策劍後,以指間取劍上燈火,放到了白色絲網與牆壁的連接處輕輕一點。那些白色絲繭在本命火的威懾下迅速後退,懼火卻不燃,只是融化一般漸漸與牆壁分離。
一圈繞完,一張牀單大小的白色絲網已經完全脫離、並落在了地上。眼見此景的李星雲又將指間那點火焰送回劍上,隨後抓起大網往張野身上一丟,像是大功告成,功成身退。
“尋一名織布巧手,拿回去製成貼身衣物。可能防不了刀槍劍戟的重砍,但面對真元氣勁,卻有着堪能保命的吸收效果。”
“有弱點嗎?”張野把絲網接在手裡問,“比如怕火?”
“你可以自己拿凡火試試,至少我剛纔用的是本命火,其他火焰,我不清楚。”李星雲淡淡一笑,把問題反丟給了張野。
“明白了。”張野點點頭,都說了是本命火了,那顯然就是凡火對之無用唄?
李星雲的本命火能有多強?
這種東西可強可弱,本身是代表了人體精氣神的頂上三燈之火,只有用某些特殊的方法才能將其度出體外,轉變成燒盡一切邪祟穢物的殺傷性武器。
精氣神之術強則火旺,精氣神之術弱則火虛。
李星雲作爲領悟了天道意志的蜀山第一長老,堪稱扛把子的人物,這份本命火的強度,只怕是判官手中的生死簿也點的着。
身旁的紅衣在躍躍欲試,看樣子是很希望張野能把這份製衣的光榮任務交給她。但另有考量的張野卻對此不聞不問,越過她的眼神直接看向了小掌櫃道:“會織衣服嘛?”
小掌櫃微微一愣,大概是做夢也沒想到張野這種平日裡聽到好處眼睛能發光的守財奴居然會在這種利益面前關心到自己。
“會!”
她下意識地一點頭,後續發生的事情讓她對這個人的印象重新改觀。連帶着甦醒後臉色萎靡的跑堂小哥一起,兩人足足凝望了張野很久。
“拿回去,給自己做件衣裳。小甲這種體格子抗打耐揍,多中兩刀挨幾拳問題都不大。反倒是你一個柔弱女子,沒點防身底牌的話實在是太危險了。我倒不是質疑這小子保護不好你,只是人在江湖,多張底牌總不是壞事。如果有料子多餘可以給小甲兄做雙手套——別問我爲啥,戰術意義讓他給你解釋。”
“……”
“……”
“……”
沉默的四雙眼睛在同一時刻齊齊看向了這個人。
“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張野嘛?”老酒鬼皺着眉頭走到了他的身後,彷彿要看看眼前這個是不是被蜈蚣精掏空皮囊以後人爲操縱的傀儡。
“額……難得我大方一次,您老能別拆我的臺嘛?”張野白了他一眼,一臉大驚小怪的模樣。
“不好吧……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能要啊……”
小掌櫃面露難色,看樣子是有些不好意思。
“李星雲前輩送你的東西,你好意思不要嘛?”張野笑了兩聲,同時朝身後的天策長老使了個眼色。
“是,我送你的,拿着吧。”
天策長老笑笑,看了看小掌櫃,隨後又將目光長久定格在了張野身上,說,“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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