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猛的嗎?”
張野側過了頭,兩師徒對視的眼神中充滿了會心的微笑。“有多猛?”
“具體有多猛你到了戰場上不就見識了?”
老道士微微一笑,並不打算現場作答。“開戰地點確定了沒?”
“不出意外,目標會從京廣運河長驅直入。我們將開戰地點限制在了城區外運河與高架公路的切點處,時間趕得及的話,可以在那個位置將應龍百分百攔截。”
張野取出了口袋裡隨手摺疊的B市地形圖,指着上面圓圈標註的位置侃侃而談。
“可以,初步計劃沒有什麼明顯瑕疵。那我們下一步去哪?警局?還是典獄司總庭?”老道士擡頭。
“直接去城區邊緣,高架橋下的河流兩岸。”張野淡淡微笑,“說是二十四小時作戰準備,我估計最遲今天入夜時分,整場戰鬥就該打響。早到現場早做準備,無論是勘察地形還是事先佈陣,我們的時間都談不上充裕。”
“好小子,有點樣子!”
老道士頻頻點頭,看着張野不自覺嘴角帶笑。
兩輛出租一前一後依次駛過大雨中的車流。奔着機場數公里外的城區一角,多方不同勢力一齊匯聚,目的只在於最後雨勢之前的背水一戰。
橋下水流匆匆,在漫天的黑色陰雲下,顯得暗流涌動,殺機潛藏。
來往的警車、救護車零零散散分佈在河流兩岸,長長的警戒線豎起——那是配合行動的警方,在接到命令後的第一時間就動用人手封鎖了整座高架橋。
“近來的京都還真是不太平啊。”
黑色穹傘下的總警司緊咬着口中的香菸,猛吸一口的同時,看了一眼身旁面無表情的張參謀。
“是,暴雨將至,不知道我們的傘還能夠撐起多大的天空。”
張參謀搖了搖頭,說這話時不自覺露出了一絲苦澀的微笑。
樑警司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隨後釋然一笑,“傘夠不夠大無所謂,只要撐傘的人不倒,就總還能遮蔽一方。”他遙指着橋下穿梭不息的一羣人,“你我的任務僅僅只是遮擋風雨,那羣人才是真正要跟雨幕後的怪物搏鬥的猛士。你今天表現得有些多愁善感啊,怎麼着,害怕了?”
“也許吧。”
張參謀笑着點了點頭。“畢竟是神話傳說中的怪物,如果不是這行當中類似的事情見過太多,我是真的不敢想象,今晚我們要面對的是什麼樣的存在。”
“能是什麼樣的存在?好萊塢大片看過沒?聽他們的描述,差不多就是這個規模。”樑警司咬着菸頭嘿嘿一笑,“只不過這次,還輪不到我們這羣凡夫俗子出場。張野那小子大抵還算個苗子,當我們的面倒是把胸脯拍得山響,也不知道真動起手來,到底能有什麼樣的表現。”
“兩公里外的協警已經全部待命,一旦我們這邊出現狀況,另一邊可以保證在一個小時內有序疏散大部分羣衆。”張參謀想了想,表情嚴肅地說。“後路我們已經幫他準備齊全了,剩下的,大概就只能看他自己有多少本事了。”
“你覺得呢?”
樑警司突然轉過頭來饒有興致地問了一句,“你覺得那小子有多大本事?”
“我?”
張參謀一個愣神,像是在總警司的詢問下有些受寵若驚。
“行事詭譎,劍走偏鋒。談不上天才,也許倒是個出其不意的鬼才。”
“您看不出來嗎?”他微微一笑,“來自典獄司高層的周大人,生平最看不慣這種不走尋常路的人。在他眼裡只有李江帆那種‘根正苗紅’、‘出身正統’的可塑之才才能稱作正道棟樑。但撇開他對張野的個人偏見,那小子卻着實是有些常人莫測的手段。”
“怎麼說?”總警司叼着香菸,被他這番話吊起了興致。
“道家法門三千,我曾聽說,像張野這類專長奇門遁甲的修士,所修的法門叫做‘詭道’。”張參謀笑着擡起了頭,“兵者,詭道也。出其制勝,後發先至。可能是讀過兩年戰略軍事學的緣故,我個人對這個道門內的‘同行’倒是挺有好感。這個世界上不缺天才,缺少的恰恰是這種關鍵時刻扭轉戰局的鬼才。”
“有意思。”樑警司鼓掌,“拭目以待吧。”
兩人笑着對視了一眼,黑色穹傘下,總警司一腳踩滅了那隻燃盡的菸頭。
從機場出發的出租到了高架橋外便被迫下車掉頭。高架上封了路,不管你來得是誰,老老實實出示證件,然後有任務的步行上前,沒任務的趁早滾蛋。
連同老道士人馬在內的一行五個人,儘管略有不滿,卻還是選擇了配合警方的部署——一羣人個個都是全武行出身的練家子,這幾步路走起來也就是輕鬆愉快十幾分鐘的問題。
雨勢一般。
在霍亂根源駕臨之前,真正的暴雨,永遠都沉積在天空的陰雲背後。
陰陽集市的人馬因爲懸賞到召集的繁瑣程序不可避免地來遲了一些,臨近天色將晚,三撥人才勉強再次聚頭。
“時間。”
頂着大蓋帽、雙手叉腰立於穹傘之下,樑警司的架勢很有些港片裡黑道大哥的派頭。
“晚18:24,距離預演開戰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緊跟在他身後的馬堅警官立正敬禮,臉上是唰唰拍下的雨水,剛毅的表情像是機械般不可動搖。
“那麼在座諸位,大戰在即,我想聽聽你們最後的部署。”
回看了一眼雨衣下身形筆直的馬堅警官,樑警司轉過頭來依次望向了作爲主戰方的典獄司與張野兩撥人。
人力,策劃,以及最終安排。
所有的數據終將在大戰前彙總,攻防戰最重要的一點莫過於知己知彼,這是戰前損失估計,也是爲了戰後清算盤點。
大橋下車輛、燈光稀疏散亂,一張鋼鐵製的大網被左右各二十名警員沉入了湍急的河水之中。不同制式的人羣有的在摩拳擦掌有的在閉目養神,氣氛沉鬱的可怕,誰都不敢鬧出太大動靜——儘管緊張的要死,臉上卻不能表現出半點有損軍心的恐慌姿態。
張野笑笑,順着樑警司的目光,又把期待的眼神投向了典獄司的總指揮。“時間上應該還來得及,只是在確定部署之前,我想先聽聽典獄司方面最後能提供的人力資源。”
“典獄卒八十名,御邪境修爲,其中有二十名兼職特警出身,這是典獄司方面目前可以調配給你的全部戰力。”總指揮一聲冷笑,“除此以外,陰陽集市方面一共招攬到了三十二人,按你的指示刷去了其中將近一半人數,剩下十八人個個都是體格硬朗、捱打抗揍的壯漢。”
“怎麼樣張先生?這個結果您可還滿意?”周大人搖了搖頭,看向張野的眼神中意味深長。
“好極了,這個數字倒是離我想象中也沒有相差太遠。”張野微笑着點了點頭,“那麼既然如此,我也給在座諸位來一個我方的戰力評估。
“世俗警員若干,醫護人員若干,負責戰場清掃與戰時後援,戰場上不做實際戰力。
“受過正規作戰訓練的典獄卒八十名,其中能力佼佼者二十人,戰場存活能力要明顯高於其他人。連同陰陽集市方面招募到的十八壯漢,這樣的數字,應該完全可以做到牽制應龍的行動,而除去這個基數,剩下的人,就是我們的最後輸出人員。”
“你請來的外援在哪?”李江帆問。
“後頭。”
張野指了指遠處一輛由警方提供的麪包車。
“一名地魁境修爲的崑崙上師,兼他隨身帶來的四名專職打手。這個陣容將組成我們最後的主要肉搏團隊,外加上我手下的大妖林九以及李兄你的大規模清場劍術,正面衝突應該是有了一搏之力。”
“地魁境修爲的崑崙上師?”
聽到這句話的衆人無一不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崑崙上師!
地魁境!
這樣的名詞組合,放到御邪境便足以走遍天下的當下,隨便哪個地方都是“半仙”一樣誇張的級別待遇!
“聽過崑崙不染上師的名諱嘛?”張野略帶輕蔑的看了一眼神色變化最爲厲害的典獄司總指揮,“那是我師傅。”
“沒聽說過。”
總指揮大人神色複雜的搖了搖頭,雖然面色中帶有遲疑,眼神倒是真摯誠懇。
被他一句話噎到的張野翻了個白眼不知如何應答,本想着大肆嘲諷一番這個狗眼看人低的典獄司高層,沒想到人家孤陋寡聞,身居高位卻沒有聽過老道士的名號。
是這老頭行事太低調了?
還是這傢伙不願意當衆丟了面子,所以故意裝作沒聽說的樣子來氣自己?
張野笑了笑,大難臨頭,自認沒那麼多閒工夫在意這些。
“你剛剛說了要肉搏。”
人羣中受驚最小的大概還是這名來自名門正宗的蜀山大弟子。李江帆冷着臉,微微驚歎過後,便把全部注意力傾注在了張野那句話的核心詞彙上。
肉搏團隊。
在他看來所有的助力都只是爲了牽制應龍的行動,而真正的主攻部隊只有寥寥數人——這些人的任務在於肉搏——同一名龍族異種,洪荒血脈。
“是,肉搏。”
張野微笑,“你相信我,這是綜合了我們的實力,目前能拿出的最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