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怎樣?”
一隻腳踏在道德制高點的張野不依不饒,“我想這恐怕不是我想怎樣的問題,而是李森嚴組長敢在大庭廣衆之下開口,最起碼就要有爲自己說過的話負責的勇氣。這是擔當,也是該然。”
季峰長官的臉色很難看,因爲這句話曾幾何時就是從他的嘴裡說出來的。
“直接說——你想給他什麼樣的懲罰?”
他怒視着張野,敢怒卻不敢發作,只能把所有的憤懣積攢在心裡,自我安慰着等一會兒就是你小子的死期。
“念在是初犯,我想給他個寬大處理。”
張野冷哼了一聲——在坐衆人無一不是一陣惡寒,什麼叫“得了便宜還賣乖”?這個人的嘴臉,就是他孃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李副隊,你知道錯了嗎?”
張野斜視着李森嚴,一臉的蔑視與挑釁。
“……知道錯了。”
李森嚴是心高氣傲的人,除了組長開明,他不對任何人低頭。但他今天不得不忍氣吞聲,話是自己說出來的,再多的苦水也只能往自己肚子裡咽。
“下次還敢不敢了?”
張野又問。
“……不敢了。”
李森嚴組長表面平靜,內心恨不得一刀剁死這個混蛋。
“真不敢了還是假不敢了?”
“……”
你還有完沒完。
他突然擡起頭微笑直視着張野,一邊在心裡怒罵上面這句話,一邊中氣十足地高喊:“我李森嚴!再也不敢在張野組長面前多嘴了!”
聲音之大,在會議室的上空久久迴盪。像是烈日下軍訓暴曬的學子,對着教官流淚又流汗的虔誠報告。
“……”
B組的成員臉上有話,匯聚起來讀作“羞辱”。
“很好!”
張野重重點了點頭,“B組的所有成員你們給我記住今天!不光是你們李森嚴副隊,包括我張野!用自己的教訓告訴你們,人,一定要爲自己說過的每句話負責!”
“記住了!”
整齊的一陣高喊,對他們這羣涉世不深的人來說,當真是內心的屈辱感多重,這一刻喊出來略帶報仇性質的話就有多強。
“張野組長教訓得是。”
開明組長終於冷笑着開口說話了,“我代表B組衆人,感謝您今天爲我們上的一課。那麼這件事就到此爲止了?”
“可能嗎?”
張野笑道,“原來我張野在開明組長的心中是那麼知書達理的一個人呀,一想到自己即將卸任,我這心頭還有那麼一絲小感動呢~ ”
“張野組長的刻薄倒真是沒令我失望,”開明組長話鋒一轉,“說吧,你的真正目的是什麼?繞了這麼大一通,無非是逼我們B組妥協。你的表演到此爲止,時間有限,請趕緊說出你的要求。”
“嘖……您的無趣也同樣沒令我失望,”張野砸了咂舌,有些意猶未盡的聳了聳肩,“我要你們B組,從今往後,凡A組相關的適宜,一律不得再發表意見!”
“這個‘相關事宜’具體指什麼?”開明組長問。
“一切你能想到事宜,包括A組的人、A組的事,凡聽到‘A組’這兩個字,你們B組全員迴避,不得參與!”
張野沒有在這段話後面加“如何”,因爲這對他來說不是請求,不是談判,而是“命令”,他不需要知道對方的意願,他只需要通知,然後等着對方妥協。
開明組長輕輕鼓掌,有些讚許的說道,“張野組長,名不虛傳。”
我名不虛傳嗎?張野心想。相比之下,能一眼看出我的企圖,你纔是真的深藏不露。
“這件事,到此爲止。張野,現在是不是該討論一下我們的問題?”
季峰長官面色不善的說道。他忍着怒氣等到現在,就是爲了將這個敗類渣子革職查辦。礙於樑警司的平級職權他無法直接卸任這個上級任命的“A組組長”,但是這麼大的面子都給他做足了,今天這件事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成啊!”
張野像是聽得到他的心聲,“我當然知道季峰長官等這一刻已經等很久了……那麼讓我們迴歸正題,我卸任的條件是什麼來着?”
他又開始裝傻賣乖了。馬向南顧問冷笑着心想。
“您親口說過,如果有人能在一個月內破除陽墟結界,您就自動卸職。”
沉默許久的言子午復開口道。
“哦,好像是說過……那麼你可以?”
張野點點頭,看着這位自稱嶺南言子午的人。
“可以。”
言子午點點頭,“當然可以。”
“行啊,既然你可以,那我如約卸職。”
張野一擡手,表現得很是坦然。
“張野?!……”
他身後的樑警司失聲驚叫,然而這份慌亂在張野的身上,卻只換來了一陣無動於衷。
“好!”
季峰長官目光灼灼,“這話是你說的!我想剛剛纔說的話你應該不會忘記——人,要爲自己說過的每句話負責。”
“我說不行也得有人買賬啊。”張野自嘲着笑道,“樑警司,稍安勿躁。我欠你的情肯定不會就這樣作廢,這件事於情於理,我張野都該最後垂死掙扎一下。”他看着樑警司比了一個安靜的手勢,轉而看着季峰長官問道,“那倘若您找來的這位什麼什麼子午先生,沒能如約在一個月內破除結界呢?”
“呵……那你說如何?”
言子午看起來已經勝券在握,因而調笑着說道。
“我說?——歸還A組組長一職,然後季峰長官自動卸任。”
“什麼?!”
季峰長官冷眼一橫!
“開個玩笑,您是老大,我自然不可能把您給彈劾。”張野話沒出口十秒,迅速又給嗆了回來,“但是敢說就要敢做,敢做就要敢當。您今天爲了擺平我能在一夜之間找來這位言子午先生,倘若我自動離職,這位言先生卻沒能兌現諾言,您是不是也該付出一點小小代價意思意思?”
“你想怎樣。”季峰上將一聲輕哼。
“交出B組組長,把他劃到我A組名下。如何?”張野兀自微笑。
“收納B組組長,你A組有這個本事嗎?”
季峰上將冷笑道。
“若是沒有這個本事,我到時候再歸還你便是。”張野哈哈笑道,輕佻的語氣讓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說真話,還是死到臨頭的嘴上逞能。
“還是先管好你自己的問題吧——”季峰上將瞥了一眼馬向南,後者即刻補上前道:“張野,按照約定,即刻起,你已於‘地獄無門’再無任何瓜葛。我們保留情面,不對你做出任何過激安全措施。但切記你來前簽署了保密協議,有關這個基地的任何內容,一旦你向外人泄露,只要你身在這片國土的任何角落,我們將連同軍方對你發起24小時的無間斷追殺!而且鑑於你的特殊身份,這份緝捕令將享有就地格殺的優先級,也就是你連上軍事法庭的機會都不一定會有。出去以後,你好自爲之。”
“哇,狠還是你們狠啊。”
張野露出了一個誇張的表情,隨後看着A組衆人落寞一笑,帶着賀準、林九,草草退出場地。
A組第一任組長張野,就此卸職。
而新上任的組長言子午面無表情,只在他出門前提醒了一句:“你留在醫院的那名傷員請一併帶走——我們不放心。”
他口中的那名傷員不是別人,正是前一天晚上還爲了基地垂死重傷的跑堂小哥。
背對衆人的張野嘴角露出一絲鄙夷——他不知道這個決定來自於哪一方,但最起碼這個叫言子午的很不討他喜歡。
當天下午,張野帶着自己的私人警備隊連同受傷的跑堂小哥一併離開基地所在的深山老林。因爲陸甲的傷勢問題,離開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轉往附近最大的市級醫院。
“你把黃毛那羣人單獨留下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路上,老酒鬼有些不放心的問。
“你擔心啊?你擔心你偷偷留下來照看他們不就完了。”
張野呵呵笑道。
“我倒是想啊!問題是這座基地臥虎藏龍,憑我的本事,恐怕還不足以暗中潛入。”老酒鬼笑笑,“那個開明組長暫且不談,新來的嶺南言什麼午本身也不是省油的燈,最關鍵的是我們一行人離開時有一道多餘的目光鎖定了我……你猜是誰?”
“是誰啊?”同一輛車上的賀準問道。
“馬向南。”張野冷笑着回答了他的問題。
“無量天尊!你怎麼知道??”賀準一聲驚呼,也不怕吵醒了車上的病人。
“因爲這個小老頭現在對我們的立場已經由中立轉化爲了半敵對。”張野繼續冷笑着賣關子。
“爲什麼?不是聽說他是你什麼故人的爹嘛?”賀準越聽越迷糊。
“是故人的爹,但是那個故人現在間接因爲我而生死不明。”張野撇了撇嘴。
“……嗯,怪不得人家敵對你。”賀準有些理解的點了點頭。
“你如果覺得人家是因爲這個而敵對我,那你就有些天真了。”張野笑道,“撇開這層關係,人家本身也不是什麼好人。”
“哈??我看着這個馬顧問挺正派的呀。”賀準摸了摸後腦勺。
“正派?正派的人會修煉《陰月訣》嘛?”張野反問。
“陰月訣?!”老酒鬼的眼睛一下子瞪圓了。
“太上清月,皎皎其輝。薄雲若水,不減其華。動若遊蟒,巡往參商。匿若蟄龍,暗隱天光;十二星斗,逆反陰陽。氓星高舉,太歲衰亡。森森白骨,能動消長。燁燁精魄,食人命昌。”
張野淡淡一笑,順口連原文都給人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