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咱們還可以試着拖一拖,等待蜀山方面的救援。”
小掌櫃突然提議,一臉認真地看向了前方大意是要慨然赴死的張野林九兩人。“還記得嗎,早在一開始,李江帆就給蜀山總門傳遞過訊息,這麼長時間雙方沒有聯絡,說不定用不了多久,那些長老就會派人、乃至親自過來救援的!”
眼看這倆人各自沒有聲響,小掌櫃又補充了一句說道。
“啊……很好的自我安慰。”老酒鬼翻着白眼點了點頭,“真不知道這瓊林結界已經被封鎖了?真要有救援早就來了,哪用得着等到現在?坦白說張野剛剛說三成我覺得已經算保守數字了。不保守的話——一成。最多一成。”
“那麼試問你的底氣何在呀……明明都是要死的人了還在這兒開心地不要不要的……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跑堂小哥冷着臉,一臉欲哭無淚的樣子深感無法與這羣人溝通。
張野還好,最起碼人家面對這種無法戰勝的強敵,多多少少拿出了一點“面色凝重”的樣子。
林九這邊直接就是面無表情。那種淡然暗諷的神色,分明就是在說“小場面!激動個什麼?”
當然如果這傢伙是個酒鬼,一切都好解釋。
畢竟酒壯慫人膽,喝高了天塌下來都不帶皺一下眉頭。
但到了紅衣這邊可就沒法解釋了呀……
這小丫頭壓根兒就是不帶半點心理負擔的好嘛……
同樣是女生,小掌櫃那頭雖然是強裝鎮定,實則手心裡的汗已經出了一層又一層,但反觀紅衣這副“小學生假日裡去郊遊”的無邪笑容,跑堂小哥真心覺得這傢伙就是來旅遊觀光的呀!
你們這羣人是根本不會感覺到害怕是嘛??
這麼大一頭土龍,別說是滅法境修爲了,光看體格正常人初見了也得抖上三抖,嚴重地嚇得當場失禁、腿軟昏厥都不算過分,你們呢!!一個自始至終一副櫻桃小丸子臉,一個叼着酒瓶嘲諷隊友說鄉下的土蜈蚣沒氣勢,還有一個乾脆就是表面緊張!除了那種語氣和眼神,走路時腿都沒打顫!
怎麼這樣的場面你們真的已經見慣不怪了嘛……
難道說外面的世界真的就那麼嚇人的??
這一刻的跑堂小哥突然有些懷疑人生。他開始想是不是真的只是自己見過的世面少了,所以這種情景下表現出這種正常人該有的反應,反而顯得很丟人……
“因爲站在這裡的人是張野。”
站在他身後的紅衣突然嘀咕了一句。
“什麼?你說什麼??”
跑堂小哥沒聽清,一下子,他跟小掌櫃雙雙轉過了頭去。
“因爲站在這裡的人是張野。”
紅衣微笑,又重複了一遍,“任何情況,別說勝算是一成,就算只有半成,對他來說也和十成沒有差別。”
“說句實話我很希望你說的是真的。”
跑堂小哥很嚴肅地衝對方點了點頭,回過頭,又用同樣的表情看着張野說,“但是此時我更感興趣,大哥你到底是給他們灌了什麼迷魂湯??”
此時此刻他無比篤定,這倆人臉上的這副自信源頭,百分百是因爲張野給他們灌了喪失判斷能力的迷魂湯!
他張野是什麼人啊?
說得好聽叫狡詐惡徒,說的難聽一點世界上任何有關“卑鄙”、“無恥”的詞彙都能往這傢伙頭上套。
紅衣這種心性未開的小姑娘一看就是涉世未深的無知少女類型。這樣的小姑娘多好騙?像張野這種油鍋裡炸了起碼二十遍的老油條連小掌櫃這種精明人都能騙,碰上紅衣這樣的,還不是手到擒來把人整得服服帖帖?
至於林九,哼,想必就是某些不可告人的交易了。
跑堂小哥始終覺得這倆大男人的關係不簡單。
且不說這驚人的默契程度,就光是平日裡一唱一和相愛相殺,正常的男性朋友間能做到這麼難分難捨藕斷絲連嗎?
雖然說這種禁斷之說一向讓他感到不可思議,但放到張野的頭上,想必也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了吧。
能讓人迷信到盲目的地步,除了愛情,哪還有什麼別的解釋??
“迷魂湯不敢當,他們只是習慣了把壓力往我一個人頭上堆而已。”
張野呵呵一笑,似乎是還沒有覺察在跑堂小哥的心裡,他早已變成了男女通吃的喪心病狂之徒。
“紅衣說的其實是誇張了。”他撇了撇嘴角,“無論是從概率學角度還是奇門術數的觀點,這世界上都不存在百分之百的事情。我只是善於把利於自己這方的概率因素擴大,一成變成三成,三成變成五成……等等……你爲什麼要用這種眼神看着我……”突然間注意到了對方的眼神,張野的心頭陡然一寒。
“你特麼這到底是看到了什麼極盡污穢骯髒之物??……
“喂喂別過分了啊你家老闆娘沒告訴你這種眼神極度不禮貌嘛??……
“艹你再看!你看的我渾身發毛啊喂!……”
“沒事,你繼續說。”
跑堂小哥擡了擡手,張野所說的內容,基本一句也沒聽進去。
“呵呵……”
張野冷笑了兩聲,沒有深究,因爲說話間,陣中的那頭大百足已經晃了晃腦袋徹底甦醒了過來。
“來了!”
林九一聲暴喝,護着小掌櫃與紅衣迅速後退並拉開了和怪物間的距離。與此同時,張野的手中法訣成形,四六兩道光芒,層層嵌套之後在巨大土龍的身周交織成了一張扣碗形的大網!
內嵌六合迷蹤陣蔽敵,外套四相封魔陣狙妖。
這是張野手中的最終保險,真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就掀出逆四相陣的底牌!連真靈水神尚且能狙殺的混天四獸之力,拿來保命,綽綽有餘。雖然會不可避免的加劇混沌之力對他身體的侵蝕,但生死當前,也顧不得那麼多。他現在唯一顧慮的只有藏身暗處動向不明的孔夷——殺這頭大百足不難,但連開兩次逆四相陣根本不可能,這就意味着一旦找準了空隙在背後玩一手偷襲,至今爲止下落成謎的孔夷絕對有機會成爲吞併鷸蚌的最大贏家。
那頭半身傲立空中的大百足搖晃着腦袋,頭頂的兩根鬚子不斷地畫着圈圈。像是在思考,像是在打量眼前的這羣人。
吃過了第一次的虧,顯然他也被場中那名尺八壯漢的力量給嚇了一跳。不知出於怎麼樣一種心理,在足足對峙了半分鐘以後,這頭體長過百丈的吞天蜈蚣突然間定格在了原地,隨後身影虛化,最終凝聚成一個體格壯碩的粗獷人形,自半空中緩緩落了下來!
人形體。
張野的眼神微微一變。
放棄了單憑體格就能輕鬆碾壓對手的本體,轉而用人形前來交涉。看樣子這位滅法境的大妖並不打算快速結束和這羣人的戰鬥,對方的眼神——是貓抓到老鼠時的戲謔。
一米九以上的身高,以及誇張到不似常人的骨架與肌肉密集度。他赤裸的上身處處都在體現着“超級賽亞人”的驕傲,下身一條簡單圍扎的粗布裙,面部是兇狠猙獰的光頭臉。
老酒鬼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看樣子是對這位同胞的穿衣品味很是不屑。
這種感覺在紅衣和小掌櫃的臉上表現得更爲明顯——四肢發呆頭腦簡單的肌肉男,尤其是這種誇張到近乎龍珠畫風的密集肌肉,很大程度上真的是不討女孩子的喜歡。
“你,再跟我打。”
光頭走上了前來,指着人羣中的跑堂小哥,挑釁的語氣下勾了勾手指。說話時他的眼神不時掃過被跑堂小哥緊緊護在身後的小掌櫃紅衣兩人。瞥到她們時這個面目可憎的光頭大漢下意識舔了舔嘴脣,眼睛裡是不加掩飾的貪婪與佔有。
這種眼神逃不過張野,自然也逃不過兩名神色緊張的當事人。後者一個個面露厭惡之色避開了此人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剝的目光,前者則是一言不發,默默用冰冷的表情迴應着這份愚蠢的貪婪好色。
跑堂小哥一聲冷哼,瞥了瞥對方的頭頂、那層由張野佈下的雙重陣法結界,意思像是你人在陣中,憑什麼跟我打?
化成人形的百足蜈蚣倒是一點也不介意。只見他擡手一捏,像是扯窗簾布一樣虯結的肌肉往下猛地一扥,那兩道陣法構造成的大網便被輕鬆扯斷,隨後化成了空氣中的片片流光。
滅法境。
這就是等級上的絕對優勢。同等級修者一輩子也無法突破的奇門陣術,在他面前不過是隨意扭曲打破的規則遊戲。
“你,再跟我打。”
他又一次強調了自己的宣戰意願。這次,他還指了指跑堂小哥手邊的巨型長刀。
“你贏了,我放你們走。你輸了,她們歸我。”他貪婪地目光再次瞄向了後方的兩個女人,這種赤luo裸的yu望,像是隔着衣服,單憑眼神就能把她們的身體摸個精光。
“這貨大概是通過剛纔那一刀,本能地把小甲當成咱們這羣人裡最強的傢伙了吧?”老酒鬼冷笑,拍了拍張野的肩膀。
“好啊。”
跑堂小哥端起了手中的長刀,如果說他對張野的厭惡僅僅停留在不喜待見與惡意揣測,那麼他對這個人的厭惡,毫無疑問就是無時無刻不欲先殺之而後快。
他身體中男人的血性正在完美得被人挑起。這種程度的挑釁如果還能忍氣吞聲,那麼小甲也不再是小甲——那名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無雙上將。
小掌櫃很猶豫。
一方面是恐慌於自己最終的結局下場,一方面是擔憂跑堂小哥接下來的處境。
唯一能確定的是,她知道以小甲的性格,一旦決定動手,誰也攔不住他。
於是她很自然地爲這個男人套上了一副冰霜甲冑,並用血脈之力,暫時封存了他一條手臂上的麻木感與痛覺。
壯士揮刀,易水風寒。
那一刻,冰花編織的霜甲再度附上了小甲的身軀,而這個男人的眼神一如易水畔的冰冷刀光,長戈所指人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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