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聞其詳!”
張野眼神一動,從中燃起了一絲興趣。
原因很簡單,對於“命關鎖”之術,他略有耳聞,卻不會使用,更別提如何破解。現如今這妖物自稱有破解之法,他倒是樂得學一樣新東西,畢竟行走江湖技多不壓身。
“方法倒也簡單,你會用蠻力,但我不知你會不會用柔勁?”
小蝶問道。這一問,倒着實是難住了張野。
他修行,前期靠的是奇門陣術加各種奇遇,後期靠的是閣樓金剛杵中記載的降三世明王靜心咒。
這兩者,前者談不上剛柔變化,後者則是實實在在的剛猛心法、辟邪佛功。
再到師從崑崙山老道士,心法上沒得到崑崙真傳,唯一學到的一點以柔克剛的法子也就是蜉蝣身法。但蜉蝣身法終歸是奔走、位移的技能,與用力技巧、功法屬性,完全是牛頭不對馬嘴的兩碼事。
再往別處延伸,除了一身詭譎莫測的陣技,剩下就是吞噬一切的混沌之力。
而以上這些東西,無一例外與“柔勁”兩個字不沾邊。
想想看也是啊!平時伏魔克敵,他張野說是說取巧,但哪次不是憑絕對力量摧枯拉朽地碾壓過去?跟一個習慣了大殺四方的人說柔勁,委實是有些強人所難。
“看你的反應就知道你不會了是吧?”
門內的小蝶嘆了一口氣,看不見表情,不過能猜到應該是翻了個白眼。
“不會,又如何?”張野反問道。心說我不會柔勁受苦的反正是你,大不了就是我暴力衝關,最後你帶着一身傷逃出生天。反正我已經答應了要收留你,你還怕我不救治你不成?
“你身邊的人?有會柔勁的嘛?”
小蝶像是不死心地又問了一句。
“沒有,不用指望了。”張野呵呵笑道。
“這樣吧,我這邊有一段口訣,你跟着記一下,能不能領悟,要看你自己的悟性。”想了想,門內的小蝶遲疑着說道。
“太上清月,皎皎其輝,薄雲若水,不減其華,動若遊蟒,巡往參商,匿若蟄龍,暗隱天光,十二星斗,逆反陰陽,氓星高舉,太歲衰亡,皎皎白骨,能動消長,燁燁精*魄,食人命昌,不死不毀,復消復亡,中庭命轉,避其鋒芒……
“遊星墜以啖魂魄,倒五行兮吞陰陽,日落影斜孤魂轉,白月不升血月降……”
“煉化五毒臟腑用,飲得黃泉碗中湯,閻王殿中論生死,修得日月嫌命長。”
“……”
包括張野在內,一左一右兩大護法全都是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這就算是功法嘛?”
跑堂小哥用不可置信的語氣問了一句。
“《陰月訣》,來歷不用多問,能領悟幾分是你自己的本事。”
門內的小蝶冷笑道,看樣子爆出這麼一大串口訣,於她而言也是情非得已的選擇。
“我擦……”
張野擦了擦額頭,心說這是功法啊……早上剛剛去看的法器,現如今功法都出來了??修真界兩大至寶,前者功法後者法寶,跟你打個交道不到兩天的時間全部弄齊了!
你這生意這麼好賺的??
早知道我特麼早來找你了呀!
“這是邪門功法吧?”
稍稍冷靜了一會兒,他淡淡笑道。
“你管得着那麼多?能教會你用柔勁就夠了,你管它是正是邪?”小蝶還是那種吃了虧以後嗆死人不償命的語氣。
“成,受人恩惠,拿人手短。”
張野點點頭,當即動用真元,頓時,一股如邪月清輝般的柔道之勁慢慢朝封印內部推移而去。
這種感覺很奇妙。
如果說原本動用真元,像是街霸遊戲中放出的氣功波,那麼這一回在這種邪門心法的輔助下,出體外放的真元就像是一隻可以精準操控的大手,提拿擒抓,隨心而動。
他不用再害怕用力過猛,也不用擔心出手的內勁收不回來,因爲此時此刻,外放的真元就相當於他長在體外的第三隻手,指間的觸覺,甚至比原生的左右手更加清晰。
所有的魔功都伴有兩項共性。
其一是極快的上手速度,快到違背自然修煉規律,快到堪稱反人類的捷徑選擇;其二……便是使用時欲罷不能的感覺。
大百足身上的剝下來的魔甲可以精準感知跑堂小哥的需求,從而自行調整形態,生長出保護面部的面甲,同樣這門《陰月訣》所帶來的超感官體驗,一樣在短時間內令張野嚐到了前所未有的甜頭。
在這種超視覺觸碰之下,他彷彿親眼看見了加在兩道門縫中的一根頭髮絲。於是他上前,“指間”化成了“液態”,於門縫中輕輕托起了那根細線。
“這就是命關鎖——命懸一線。此時只要你稍稍用力,這根線一斷,我即刻命殞身亡。”門內的小蝶語氣都漸漸溫柔了起來——溫柔的詭異,溫柔的讓人無法拒絕。
“當然我相信你不會那麼做,”她甜甜笑道,隨着張野的真元之手與那根細線觸碰,兩人彷彿心意相通一般,彼此的心境在這一刻完美融合。
“慢慢托起我的命線,將它一點一點拉出門外,小心呵護,不要讓她受傷。”門內的小蝶道,而張野,則是無限溫柔的托起那根細線,帶着她一點一點從門縫中探出。
是媚術。他在心裡冷笑不止。
紅衣啊紅衣,你又救了我一命。
這種媚術的級別之高,倘若不是自己身懷“媚術之冠”紅鸞心動,再來十個張野,今天也得死在這妖女的溫柔鄉中!
隨着那根細線的無限延長,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終於當細線的一端完整呈現在張野面前,那根柔弱如無助女子的細線突然間如毒蛇般暴起!隨即一個猛躥扎入了張野的眉心之中!
汩汩的意識流開始如溝渠倒灌一般順着細線迴流向門內的小蝶。
而那根先前還柔弱不堪妄動的“命線”,此刻則是隨着“水流”涌動粗壯如暴起的血管。
“我警告你們不要輕舉妄動。”
門內的妖女高聲調笑,在跑堂小哥動手之前,已經出言按捺住了他的情緒不安。
“這根線一斷,他的意識流將徹底暴亂,屆時外泄的意識憑你們兩人的手段根本無法阻止,他最後的結果不是變成白癡就是變成活死人。”
“哦?那也比被你吸乾意識,變成活傀儡要強吧?”
林九冷笑,他對這妖女的手段看得很真切,說話間,一枚刀片已經滑向了指間。
“怪誰呢?怪他自作聰明,也怪你們兩個警惕性太差。”小蝶笑道,“張野?是叫張野對吧?你的意識之強大還真是超乎我的想象啊,嫁接了你的靈魂之力,就算再來十個葉星乾,也困不住我了吧!”
“啊……所以這命關鎖是假的是吧?”
張野開口了,雖然發音十分渾濁,但總算意思表達還算明確。
“居然現在還有自主意識可以開口說話?你的強大果然沒令我失望。這樣的食材比之江良生簡直是優越百倍有餘!倘若我當初碰上的是你,這百年光陰豈用得着虛度?”門內發出了近乎癲狂的笑聲,“命關鎖是假的,所謂‘命懸一線’也是假的!我根本不怕你,而且我的力量也早已足夠觸碰到外面的世界!多少男人是英雄不過美人關?你對美人沒興趣,但終究還是抵不過功法和寶物的誘惑!死在這上面你一點也不虧!古往今來陪葬者良多!”
“啊你先別激動成不……”張野分出餘力還擤了擤鼻子,“那啥,你就沒感覺到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嗎。”
門內的笑聲停住了。
其實他不說小蝶也該感覺到了:吸食的時間太長了。
按她的進食速度,就算這個人的意識格外強大,進食了一分鐘有餘,他也絕不該還能保留自主意識,甚至是說話的能力。這種意識層級……
“是神魂。”張野一聲冷哼,揭曉了最終答案,“你猜得沒錯,我體內藏着神魂,而且不止一個。”
在他的意識之海深處,一枚黑水龍印,一條紅色龍紋,一隻振翅紅鸞,加上一柄誅邪天劍!四道靈魂咒印頃刻齊動!針對這外來的侵蝕之力,轉眼間若狂風捲殘雲之勢推進而來!
躲?無處可躲。
藏?這是旁人的意識之海!
神魂中央的張野本體冷笑不止,“多少貪食之人死於飽食,你不同,你死於反噬。”
話音未落,四咒印之中,最爲兇悍的紅色龍紋沖天而起,隨後一馬當先,將那根薄弱如小蛇的細線一口吞食殆盡!那是九曲星君白止離!即便死後,依然是神格不可侵犯之威!
回到外界,鏈接一人一妖的體外血管轟然爆裂!
那些被汲取而出的意識流,回返本體之餘,順帶抽空了女妖本身的三分之二精神力!
虛掩的大門內傳來了一聲驚人慘叫,這道早已名存實亡的封印,終於難敵門外的陰陽術數之威,倒在了一狐一龜兩大神獸虛影的進攻合圍之下。
久不見天日的地下暗室第一次闖入了外界的新鮮空氣,而在這漫天的揚塵之中,一盞散發微微光亮的白色燈籠立在暗室中央。
四牆上刻滿了咒文符籙,四柱牆角,則是老舊到蒙塵生鏽的法器堆疊。
百年的光陰早已將這座封印消耗的不成模樣,看得出來早在江良生拿命撞封印的當日,內中修養百年的女妖就已經有了與封印一搏的力量。
“那妖物呢?”
跑堂小哥見暗室中空無一人,不由皺眉問道。
“本體受創,應該是已經逃回燈籠中了。”
門外一男聲輕輕笑道。人影走出,恰好是一天前倒在大河棍下的茅山門人。
“本以爲這次還要大費一番周章,能解決的如此輕鬆,不愧是張野兄臺!”他上前,畢恭畢敬衝張野作了個揖。
“賀準兄客氣了,本來就是我的人下手沒輕沒重,敲了你一棍子,這才惹來了後續那麼多事端。”張野笑道,客套話之熟練簡直是張口就來。
是的。這也正是,此行他沒有帶其餘人過來的原因。
小蝶可以探查到一個人內心的情緒,碰到意志不夠堅定的人,很容易暴露出他們的陰謀算計。
賀準的傷勢並不算嚴重,輕微腦震盪,並不妨礙他告知張野這妖物的來歷、以及妖身的特性。在得知了對方喜食人類精魂之後張真人當仁不讓提出了要自己一個人上陣,原因無他,這一身優勢在這個地方,不用白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