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帳內點起的檀香,煙霧繚繞,香氣怡人。琥珀酒、碧玉觴、金足樽、翡翠盤,食如畫、酒如泉。正是君臣際會,共樂昇平。
最上首坐着寧遠帝和賢妃,兩側紛紛坐列着天朝的皇親貴胄、達官貴人,定山王和阮太師自然在武將文官上首,從寧遠帝和定山王頻頻舉杯、熱情如舊的楊子來看,想必已冰釋前嫌,潮鳶不免鬆了一口氣,邊淺酌清茶邊欣賞着舞姬們的舞蹈,正是衣袖飄蕩,鳴鐘擊磬,樂聲悠揚,好一番歌舞昇平的勝景!
她顧盼之間,流光溢彩,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男兒的目光,自己卻渾然不覺,和呼延香說的熱鬧處,連燕王投來的目光都沒有注意到。
“那就是你們天朝未來的晉王妃啊,連弓都拉不開,今日還要和我搶獵物呢,明明是我射中的!”
順着呼延香手指的方向看去,可不正是阮霧汐嗎!
只見她上身是粉色的束胸,下身着天藍色曳地長裙,上面綴滿了星星點點的金眼,宛若波光粼粼的海面盪漾起伏,旖旎風流。外披透明的水袖薄紗明衣,肌膚在紗羅間若隱若現,勾人攝魄之極!
那矯揉做作的端莊秀氣,若不是平日裡明白她的爲人,指不定就要被她的外表給欺騙了!
“按說她也很美的,可在我看來卻不及寶扇姐你的萬分之一!而且我一看她就覺得渾身不舒服!”呼延香心直口快,真可謂一針見血;而對面的阮霧汐似乎感應到了有人在罵她,輕輕的打了一個噴嚏,臉色微紅的垂下頭去,待得感覺到並沒有人注意到自己時復又擡起頭來,正撞上了呼延香和潮鳶的目光,眼神一冷,狠狠地瞪了他們兩人一眼。
呼延香性子傲且燥,被阮霧汐那麼一瞪,心中窩火,忽然擡起了酒壺倒了滿滿一杯給自己,端起酒杯對着阮霧汐就高喊着敬了起來:“素聞天朝阮太師家的嫡女,美豔四方,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我呼延香敬你一杯!”
天朝禮儀之邦,不及西胡文明開化,女子們很少有飲酒的,所以被呼延香突然一敬酒,阮霧汐反而愣住了,把着手畔的茶杯意欲擡起,又怕對方小看了她,猶豫不決。
“呼延郡主的豪爽是我們天朝女子所不能及的,我妹子自幼不飲酒,不若以茶代酒回敬郡主、阮蕭以酒作陪如何?”阮蕭急忙出來替妹妹周旋。
呼延香看着故作柔弱溫順的阮霧汐心中十分鄙視,嘴裡卻是歉意萬分:“今日見阮小姐狩獵場上‘意氣風發’,我以爲阮小姐也是個豪爽人,既如此,阮小姐就自便好了!”
阮霧汐聽她提到狩獵的事情,羞得臉色更紅,惱意頓生:“誰說我不會飲酒,郡主這麼豪放,我自然該以誠相待、以酒回敬,一盡地主之誼。”
這一來,連寧遠帝都放下了酒杯朝這邊看來,在衆目睽睽之下阮蕭知道事已無可挽回,只有暗暗叫苦,只盼一杯下肚不至於醉。
脖頸微揚,一杯下去,阮霧汐只覺腹中灼熱難受,卻還要強顏歡笑,以爲至此便休,卻不料呼延香順手又倒了一杯,又朝着她舉杯:“沒想到阮小姐如此率性坦誠,呼延香敬佩不已,這一杯再敬你!”
阮霧汐已經覺得頭暈了
,卻還知道自己若再喝下去必然要醉,可不管她如何推辭,巧言善辯的呼延香非說的她阮霧汐不喝這杯酒,就是天朝看不起西胡的份兒上。這都關乎到國家大計了,她阮霧汐自然是躲不過要喝的。
“我們天朝當然是西胡永遠的朋友,可小女拙劣,自然不堪與郡主對飲。放眼帳內,獨屬寶扇縣主最有貴族女子風範,足以與郡主對酒,更能夠彰顯我天朝對西胡的一片誠心,不知道聖上意下如何?”阮太師心疼女兒,更怕她喝醉了給自己惹麻煩,無意中看到了嘴角含笑的寶扇縣主,覺得那笑容十分諷刺,因此才把這燙手山芋向她踢了過去。
定山王聽到這裡,雙眉一鎖,顯然是生氣了,只暫時隱忍不發而已。
潮鳶正在暗笑呼延香的調皮和睚眥必報,沒料到阮太師會給她來這麼一手,如此場面她自然不該推脫,要不然倒顯得她小家子氣了,然而這酒喝了會不會影響寶寶的健康?她不自覺的撫着自己的小腹,一時不知作何迴應。
這本是呼延香挑起的事端,沒想到阮太師會如此迴應,若是她一直糾纏着阮霧汐不放,定然會引人起疑,可偷眼看出潮鳶極度不情願,呼延香索性使起性子來:“阮太師既然口口聲聲願與我西胡百年交好,又推三阻四,莫不是瞧不起我西胡小國?”
從呼延香端着酒杯站起來時赫連漠就纔出來準沒好事發生,現在更是捏了一把汗,無奈他坐的離呼延香遠,只能暗暗地給她使眼色,卻不料呼延香任性慣了,根本不聽。而現在都鬧到兩國邦交的問題上了,赫連漠不得不親自出馬,向阮太師賠罪:“呼延郡主自小備受郡王寵愛,性格奔放,自由任意慣了,但並無惡意,還請阮太師切勿見怪,赫連漠在此向大人賠罪了!”
“左賢王這是折煞本官了,我並未見怪,反而覺得呼延郡主天真浪漫,實在惹人喜愛。”阮太師違心的說道,臉上笑意融融。
“不過一杯酒而已,朕看寶扇縣主和呼延郡主感情甚好,寶扇就替我天朝敬了呼延郡主一杯吧!”雖然泱泱大國大可不必懼怕西胡小國,可作爲一國之君的他可不想要落下以強欺弱的口實,何況在他看來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不行!”誰知定山王和燕王異口同聲的拒絕了,這令大家都很吃驚,寧遠帝也是忽然一怔,定山王一向護短也就罷了,可他不明白燕王爲會如此,難道他也喜歡這寶扇縣主不成?
不過縱觀京城中貴族女子,如果說眼高於頂的燕王非要選擇一個心上人,若是連才貌雙絕的寶扇縣主都看不上,那恐怕再無別的女人能夠入他法眼了。
“呵呵——本王看寶扇縣主也是女中英才,更是將門虎女,不至於會被一杯酒給難倒吧?不知道燕王爲何阻攔?”今晚一直都很安分的晉王冷不丁的溫柔的來了這麼一句,直接針對燕王,堪稱溫柔陷阱!
“因爲——”燕王故意的擡高了聲音,眼光掃過衆人,最後定格在了寶扇身上,似笑非笑、別意深含的眼神看得寶扇心中一慌低下頭去,他卻很快的收回了目光,指骨分明的秀手輕輕轉動着玉液杯,繼續慢悠悠的說道,“因爲本王不喜歡她喝酒!”
潮鳶頓
時滿頭黑線。她原本還心驚膽顫的害怕那形式詭異難以捉摸的燕王會突然說出她不能飲酒的真正原因,卻不料他說出這麼一句話,這算什麼破理由?唬得過誰?
衆人雖都往着曖昧的方向想,沒想到燕王也會喜歡寶扇縣主——果然美色當前,是個男人都得動心啊!然而燕王那無禮的理由卻讓他們都想發笑,但一想到燕王平日裡那行事乖張、殘忍暴戾的作風,他們又都不敢笑,笑點低的人都差沒憋出內傷!
“咳!”寧遠帝輕咳一聲,因着對燕王的寵愛,也只好給他這個面子,“剛纔阮愛卿的話提醒了朕,既然是呼延郡主代替西胡敬我天朝的酒,不知由朕回敬郡主可好?”
“外臣誠惶誠恐,叩謝天朝皇帝!”赫連漠急忙拉着呼延香給寧遠帝行了天朝的跪拜禮,方纔互相敬酒。
宴會到達高潮處,便是莫公公宣聖旨,公佈今年夏獵男女的勝出者:燕王和呼延香。
扶桑國五年前贈送給天朝皇帝的雙龍夜明珠,以及鑄劍名師尤巫子鑄造的問天劍,閃花了衆人的眼睛,各個看得目瞪口呆、垂涎三尺,卻又只有羨慕嫉妒恨的份兒!
夜明珠雖然不大,傳聞隨身攜帶,則有益壽延年、保養青春容顏的良效,若是碾成粉末還有起死回生之效,若是尋常女子,爲了自己的容顏不老以及身體健康自然是選了這夜明珠的,卻不料呼延香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問天劍,只等着寧遠帝發話而已。
“這兩件寶物,你們選吧。”寧遠帝淡淡開口,呼延香的身子不自覺的朝着問天劍傾近,惹得帳中衆人皆是暗笑不已。
“郡主遠道而來是客,郡主先請吧。”燕王淡笑說道。當所有人都爲那兩件寶物驚歎豔羨時,燕王卻自始至終淡定自若,一臉的無意於此。寶物確實是寶物,然而於他無用,自然就成了廢物而已。
呼延香喜不自勝,對燕王的好感“噌噌噌”直線上升,眉毛都笑彎了:“燕王真是大度,讓我深深折服!既如此,呼延香也只好接受燕王的好意了!”她說着,一伸手就從侍者的托盤上取下了問天劍,沒料到問天劍的分量,雙手一沉、劍幾乎要掉在了地上,使出全身的力氣雙手擡起了劍,劍吟出鞘,便是一道凌厲的寒光幾乎眩了衆人眼,呼延香也不禁高聲驚歎。
然而赫連漠卻是緊張擔憂極了。人人都明白這把絕世名劍乃是寧遠帝特意爲燕王準備的,呼延香卻偏偏犯傻選了它。寧遠帝雖然沒說什麼,可那眼神中分明有薄薄怒意,這對於他們西胡來說可真不是一個好預兆,畢竟現在西胡政局未定,非常有必要與天朝維護良好的邦交關係。今日呼延香兩次三番的任性妄爲,不知道會不會給西胡惹來禍端?
“西胡女子果然絲毫不遜於男子,呼延郡主果真乃巾幗英雄!”寧遠帝朗聲笑道,威嚴之中又透出帝王的尊貴與大氣,讓人肅然而生敬仰之情。他又轉眼看向燕王,見燕王雖收了雙龍夜明珠,臉上卻並無喜悅之色,依舊神色淡淡,猜到他定是不喜歡,想起了之前和他的約定就心存補償之意,遂說道,“去廣煞林前朕與燕王約定,若燕王能勝朕,朕便給燕王一道恩准!不知道綸兒有什麼想要的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