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定山王說起這事,也是哭笑不得,此事當真是與外族沒有半點關係。不過這樣也好,至少讓朝廷提高了防患意識。
定山王執意認爲這是阮家乾的好事,寶扇自然沒有糾正他,這正是她想看到的,讓嬴家與阮家的關係進一步惡化。
因爲祭祀出亂的事,阮子胥與阮蕭被罰了三年的俸祿,他們卻沒有怨言,直接謝恩領了罰。畢竟寧遠帝做出這樣的懲罰,對他們阮家來說已經是網開一面了。縱容家馬擾亂天家祭祀可是重罪,若是換在普通人身上,只怕是長了十顆腦袋也不夠砍的,但是阮子胥不同,他官拜一品,又是內閣之首,和定山王都是寧遠帝的左膀右臂,寧遠帝當然捨不得虐待自己的左手。明知阮家這次是罰不當罪,卻也沒有幾人敢出來反駁。
此時青非捧着托盤進來,上面蓋着一塊紅色的綢子,隆起的形狀不算小,也不知底下裝了什麼東西。
再過兩日便是太后六十大壽了,定山王還未準備好壽禮,往年他忙於邊疆戰事,對太后壽辰也並不上心,如今想來,倒覺得十分失禮,所以今年他打算補償太后。不過現在他很懊惱,因爲他不知道該送太后什麼樣的禮物?作爲晚輩居然不瞭解太后的喜好,也虧他和寧遠帝稱兄道弟一場了。
寶扇不想定山王太過苦惱,便決定到月心這看看,他是御用皇商,在天朝各地都有貨店商號,尤其是京城的琳琅軒,稀奇古怪的玩意多不勝數,她覺得來碰碰運氣,或許可以淘到一件好東西。
其實太后是個很隨性的人,並沒有什麼非常喜歡的東西,要真說出一樣,那就是“青龍臥墨池”了,太后最喜歡的一種牡丹。不過這個宮裡已經有了,而且花開花謝,寓意不好,所以還是別拿來做壽禮爲好。太后年年過壽,在宮裡早已見慣了奇珍異寶,他們送的又不能太罕見太俗氣,所以壽禮一事有點難辦。
不過好在有月心,他曾吩咐過青非,無論她想要什麼,都能叫青非給她找來。好像是料定了她有朝一日會找他幫忙一樣!不過既然他肯大方,那她也不客氣,於是就將太后壽宴的事與青非說了一遍,青非便命人搬來許多有趣精緻的東西給她瞧,琳琅滿目,看得她眼花繚亂。可是她都挑了幾天了,沒有一個能看上眼的。
青非告訴她還有一件寶貝正在趕製,是月心早些日子就命人制作的,就是太后的壽禮。青非說等到完工之日才通知她來瞧,這也是她今日來柳月湖的目的。
“夫人請看。”青非把托盤放在案上。
聽他喊了一聲“夫人”,寶扇還是有些不太不習慣,讓他改口他也不改,唉,果然是那登徒子帶出來的人呀,嘴巴一樣滑溜,最終只得由着他了。
若安在旁一笑,覺得這稱呼套在小姐身上十分有趣。
青非小心的揭了綢子,一株刀削斧鑿的琉璃樹就這樣展示在他們面前。
若安眼前一亮,不禁仔細端詳起來,“哇,這整棵樹都是晶瑩剔透的,連樹葉的紋絡都刻得一清二楚,那雕工師傅也太厲害了!”
“那是,江南刻師的手藝名不虛傳。”青非道。
“這葉子……是粘上去的吧?”寶扇問。
“粘上去的?”若安更是驚訝,要知道刻出一片比指甲還小的葉子就已經十分困難了,竟還要刻出那麼多片,乍眼看去,這顆樹上的葉子絕對已經超出
了兩千片。
青非笑道:“夫人好眼力,葉子確實是粘上去的。”
“我見這紋絡太過清晰,就猜是粘上去的,那雕刻師真是鬼斧神工。”寶扇讚歎。
若安感慨:“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才能有這樣毅力?做出這個這是不容易呀!”
“確實,這琉璃樹若是沒有毅力還真做不出來。主子可是聘請了江南二十多位有名的工藝師傅,他們合力打磨雕制,花費了三個月才能造出這樣的寶貝。”青非說道。
寶扇一聽,有些猶豫了,“這琉璃樹如此難得,當真能讓我爹爹拿去做壽禮?”
青非微笑,“這樹本來就是要送給太后做壽禮的,只是那時主子沒遇到夫人,便打算自己送。但是現在不同了,主子喜歡夫人,自然什麼事都以夫人爲重,既然這東西能夫人的父親定山郡王在宴會上風光一回,就權當作是主子在討丈人的歡心吧。”
寶扇啞然,若安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什麼討丈人的歡心?他現在連個影子都沒有,丈人還不知道有他這個“女婿”的存在呢!
寶扇又繼續在畫舫裡待了半個時辰,之後便下船了。
嬴略一直候在外面,見小姐出來,便迎上去,見若安手上捧着一個白玉盒子,看起來很沉的樣子。他上前幫忙,然不小心觸到了若安的手,若安下意識的縮了回去,差點把盒子摔在地上,還好嬴略手快,“小心!”他沒有注意到若安的神情,所以也沒看到若安有些臉紅的模樣。
寶扇回頭,見若安還定在原地,便調侃道:“若安,你在想誰?”
“沒、沒有!”若安連忙應道,不敢再想方纔的事。
嬴略將盒子放入馬車裡,若安正要託寶扇上車,卻聽見一陣“噗通”聲,岸上的人突然發出了尖叫。
所有人目光一轉,就見湖中靠着一艘華麗的畫舫,畫舫下有個白衣人正在水裡掙扎,乍眼看去還分不清男女。畫舫上站着幾個僕人面面廝覷,直至一道藍色的身影從屋裡飛速閃出,縱身一躍便跳進了湖裡,撈着那白衣人往岸上游去。
寶扇看清了白衣人頭上戴有髮飾,是個白衣女子,而那個身着藍衣的人,是魏珅麟?
“霧汐!醒醒!阮霧汐!”魏珅麟把阮霧汐平放在草地上,引來旁人一陣圍觀。他拍打着阮霧汐的臉,見她沒有反應,又往她腹部壓了幾下,迫使她吐出腹中積水,可是她仍舊沒醒。
“去找大夫!”他蹙眉下令。
侍衛一怔,愣了一下,城西一帶根本沒人開設醫館,等他把大夫找來,霧汐小姐恐怕都香消玉殞了,可是他也不敢忤逆晉王的意思,騎了快馬就往城東醫館趕去。
寶扇勾脣,心想阮霧汐鬧的是哪出?苦肉計麼?別人恐怕不知道,但她卻明白,阮霧汐不是旱鴨子,不可能溺水。“把我的斗篷拿來。”她說道。
若安鑽進車裡把斗篷取了出來,見小姐已經往人羣那邊走去,她也小跑跟上。
“霧汐!快醒醒!霧汐!”難道真的死了?你捨得我麼?魏珅麟此刻臉上的表情十分急切,可是眼底卻劃過一絲不屑,因爲低着頭,所有沒有人能看見他的眼神。
這女人真是越來越放肆了,平日裡肆意出入他的晉王府也就罷了,今天居然還爲了嬴寶扇的事跟他無理取鬧,現在倒好,還當衆給他難堪。
早知會發生這樣的事,今日就不該答應與她出來遊湖了。
“我聽說有種辦法可以救醒溺水的人。”一道溫柔好聽的嗓音忽然響起。
魏珅麟擡頭,便見寶扇一臉擔憂的盯着阮霧汐,她怎麼在這兒?又見寶扇轉眸來看他,他險些就起了推開阮霧汐的衝動。“什麼辦法?”
“以嘴過氣。”
全場一片譁然。
“以嘴過氣呀?這等親密的事不是隻有夫妻才能做嗎?晉王這一親下去就是娶定了太師小姐了呀。”
“太師小姐本來就是要嫁給晉王的,只是早晚的事情罷了,就算親了又何妨?”
“你們說得倒是輕鬆,可是這光天化日的,做這種事情總歸是有傷風化啊……”
魏珅麟將旁人的議論聲都聽進了耳裡,他也在猶豫,這一吻下去可是了不得的事。
寶扇見他不動,便催促道:“人命爲重?名節爲重?公子猶豫太久,這位姑娘可等不了。”
魏珅麟詫異,她叫他公子?難道她不記得他了?呵,也難怪,那日雨中一瞥不過了了,她意識渾沌,又怎麼會記得他?
他看了一眼阮霧汐,最終無奈,只得在衆人的注視下,吸了口氣,低頭便往她的脣上吻去。人羣中又發出一片驚歎,有羨慕的,妒忌的,自然也有看好戲的,衆人聚訟紛紜,讓魏珅麟心裡一時五味雜陳。他並不是沒有吻過阮霧汐,可是在衆人面前還是頭一次!這……絕對也是最後一次!
被過了幾口氣後,阮霧汐終於有了反應,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到了魏珅麟的俊顏,淚花便忍不住躥出了眼眶,她哭着撲進他懷裡,泣道:“我以爲你不要我了……”
聽着衆人發出一片又一片的噓嘆聲,魏珅麟倒寧願阮霧汐沒醒過,他知道阮霧汐是裝的,卻不好揭穿,只得心中冷笑,拍着她的背安撫她:“好了,沒事了……”
寶扇拿過若安手裡的斗篷走向他們,她真想爲嫡姐的精湛演技鼓掌一番。若不是她知道阮霧汐會鳧水,否則真的以爲阮霧汐是真的被淹着了。
阮霧汐感覺到有人靠近,即刻轉過臉去,然而顏色大變,她驚訝道:“是你!”
自然是我,寶扇莞爾,“這位姐姐認得我?”
阮霧汐怎會不認得?這張臉只看一眼便能使人記住!方纔她就聽見有女子說話,只是沒想到是嬴寶扇罷了,於是她又往魏珅麟懷裡靠了靠。這模樣,看起來真像是怕有人會搶走她的晉王!
“你是寶扇縣主。”阮霧汐心底冷哼,祭祀那一摔,還有誰會不認得嬴寶扇?只是沒想到她未有婚約,仍是個待字閨中的女子,竟然也敢到街上轉悠,真不知道她是純是傻。
寶扇忽視她的不屑,將斗篷披在她身上。阮霧汐呆愣了一下,有點想拒絕,可是一想到自己渾身溼透,又暴露在衆目眼皮之下,她就沒有吭聲。那方纔……她的嬌軀豈不是都讓這些男子看盡了?想到這兒,她心底驀然涌上了一股怨氣。
侍衛驅散人羣,衆人不歡而散,卻也不敢繼續圍觀下去。
“姐姐是誰?在哪認得我?我不常出門,在京城裡沒有幾個朋友,能被人認出來倒是很高興的。”寶扇問道,聲音溫柔似水,加之顏色傾國,她的問話實在是叫人難以拒絕。也正是因爲她有着這樣的一張臉,讓阮霧汐更加厭惡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