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我撐得住。”潮鳶笑笑答道。告訴這個丫頭也沒用,只能讓她白擔心而已。現在他們身處牢獄,人情薄涼,哪裡還會有人來關心他們?
“嗚嗚嗚——柳兒不要死,柳兒才答應了爹過幾日回去看他,我要是死了爹可怎麼辦啊——”柳兒的娘早死,僅剩的親爹長期臥病在牀,所以柳兒才把自己賣給了定山王府,就靠着那每月的俸祿養家,這突發的變故將小姑娘嚇得悲痛大哭起來,這絕望的情緒立刻就傳染給了其他的丫頭們,各個要不是低泣,就是一臉悲苦傷心。
“不是就要和皇家聯姻嗎?早上還在熱熱鬧鬧的準備着,誰想到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燕王殿下就這樣坐視不理嗎?我可不想要死啊縣主!”連翹的臉上閃現着不甘,叫嚷起來,其他的丫頭們聽了重新又升起希望來,齊齊的看向陡然怔住的潮鳶。
定山王府發生這樣大的事情,燕王怎麼會不知道?寧遠帝疼愛他,應該會提前知會他纔是,爲什麼遲遲都未見他現身?難道他也被阮太師他們給算計了,正身處自身難保的境地?
越想潮鳶心中越是驚恐不已,蒼白一片的臉色和失神的眸光讓丫鬟們通通絕望了,一個接一個的哭了起來。
“你們都別哭別鬧了行不行,沒看到小姐不舒服嗎?”若安怕他們吵到潮鳶,出聲責備道。
“行了吧若安,進了這牢門,什麼主子丫鬟的,不都還是死在一處嗎?”連翹冷聲諷道,言語之中帶着深深恨意,“若不是你家主子,我也不會落得今日下場!”
潮鳶聽到這裡,心中頓時大怒,眼神一厲,就要發作起來,下腹的脹痛讓她身子一顫,手立刻撫在了腹部,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更是驚懼,不停地在心裡對自己說道:阮潮鳶,你一定要撐住,一定有希望的——乖寶寶,你也要給娘正氣,你爹一定會救我們的!
若安也是氣憤不已,但見潮鳶狀態不佳,也就無暇去顧及連翹了,反而是那些丫頭們見連翹說話如此難聽,又念着定山王府的恩情,紛紛的收了淚來責備連翹。
“小姐千萬莫放在心上,保重身子要緊——”若安緊張而心疼的勸了一陣,又站起來拍着牢門對外高聲喊道,“來人啊,獄卒大哥麻煩給點茶水!”
喊了半天方纔有個獄卒慢悠悠的走過來,瞥了一眼裡面,盯着潮鳶看得直吞口水,若安怒他粗俗無禮,顧不得許多,罵道:“看什麼看,這是寶扇縣主,也是你等能夠窺視的?”
那獄卒惱羞成怒,譏諷道:“哼,什麼縣主?死鴨子嘴硬,等到上斷頭臺時肯定要轟動全城,萬人空——”話未完,忽聽“嗖”的一聲,然後獄卒身子一軟,倒在了牢門外。
“燕王殿下,是燕王殿下!”一看到燕王,若安就欣喜萬分的扭頭對着他們大喊;正十分難受的潮鳶也勉強擡起頭來,見燕王玉樹臨風的站在外面,一雙寫滿了疼惜和心痛的鳳眸正看向自己。
“來人,讓獄卒長給本王滾過來!”燕王一聲喝,那些小獄卒們頓時忙的雞飛狗跳的去找尋獄卒長了。
“砸開。”燕王又聲音冷肅的對屬下吩咐道。
卓藺察二話不說,一劍劈向牢門鐵鎖,接着一腳踹開了牢門,那些丫鬟們立刻宛若看見救世主般齊齊的爬上前來朝着燕王下跪,將牢門口堵了個嚴嚴實實。
“滾開!”燕王不耐煩的對着擋住他去路的丫鬟們大吼,丫鬟們紛紛驚恐的散到一邊去了,他大步流星的走向角落裡的潮鳶,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寶扇——”他低低喚道。
潮鳶這才聽出他的聲音在顫抖着,知他如此擔憂緊張自己,心中反而比剛纔他未來時更加酸澀難受。
“我父親和雪蘇他們怎麼樣了?你父皇真的打算對定山王府痛下殺手嗎?”
“你放心,他們暫時安然無恙、我已經向父皇請旨,協助刑部調查此案,相信我,一定可以爲你爹洗清冤屈!”燕王沉聲說道。
潮鳶頓時心中一鬆。她不信他,又能夠去信誰呢?父親那充滿威嚴和自信的目光在眼前一閃而過,潮鳶有一種感覺,他們必定命不該絕。
獄卒長姍姍來遲,趴在牢門外直哆嗦:“下官叩見燕王殿下,還請燕王殿下恕罪!”
“恕罪?你有何罪之有?”這獄卒長李敏茶是刑部安侍郎的人,安秀志又是阮子胥的學生,所以燕王看他就如眼中刺、肉中釘。
“下官怠慢了寶扇縣主,還請燕王殿下恕罪——”李敏茶哆哆嗦嗦的答道。
“哼!”燕王一聲輕哼,李敏茶嚇得手趴腳軟——燕王的兇暴殘忍人人知悉,他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惹怒了燕王,燕王像對待獵物般將自己分屍!
“現在本王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去爲寶扇縣主單獨準備一間密室。”刑部的密監都是用來看管重要罪犯的,條件自然好許多。那獄卒長見自己的命保下來了,立刻屁顛屁顛的準備去了,爲了討好燕王,生生將間監牢佈置成了客房。
遣走了閒雜人等,燕王的臉色深情才柔和下來,心疼的一邊給潮鳶喂安神湯,一邊說道:“今日嚇着你了,父皇連我都矇在鼓裡,聽到雲遙送來的消息時,我擔心死了,看到你安然無恙,我也心安一些。記住我的話,一切有我在。”
潮鳶出神的看着如此溫柔體貼的燕王,聽着他信誓旦旦的話語,一切的恐懼擔憂瞬間煙消雲散,嘴角終於扯出了一個淺淡的笑容,問道:“雪蘇和我爹在一起嗎?今天的事情沒把他嚇壞吧?”
“沒事的寶扇,雪蘇是個聰明的孩子,又有你舅舅陪着,不會有事的。”燕王擱下了空空如也的湯碗,細心的爲她擦拭了脣角的藥漬,笑着安慰道。
有了燕王的旨意,獄卒長不但不敢輕慢她,反而如對待貴賓一般的對待潮鳶,連刑部官員來審問,也客氣溫柔的很,臨走前還直說叨擾了佳人。
刑部的官員前腳才走,若安忍不住笑了,一臉的樂觀:“小姐,我素問刑部在柳尚書的領導下十分嚴苛,沒想到他們對待小姐這樣尊敬,照這樣子看來,我們是不是沒事?”
朝堂之事向來風雲變化只在朝夕之間,潮鳶作爲一個女子,雖然讀過許多書籍,但當自己置身其中,也不敢妄言明瞭,只能夠選擇相信燕王的話,靜候其變了。
“現在斷言還爲時過早。那些官員常居廟堂之高,各個善於察言觀色,現在此案尚在調查、還未定論,誰也說不定明日我們定山王府死灰復燃,他們還懂得過早落井下石並非明智之舉。”潮鳶說道。
看着小姐沉靜如水的神色,若安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主僕二人又相安無事的
過了五日,第六日午時牢門大開。潮鳶坐在桌前正捧着一本話本看得起勁,以爲是送午飯來了,頭也未擡。
“奴婢見過燕王。”若安欣喜的請着安,潮鳶這才擡起頭來,眼前頓時一亮。
但見他穿着一身紫色直裰朝服,腰間扎條同色金絲蛛紋帶,黑髮束起以鑲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長的身體挺的筆直,整個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與生俱來的高貴灑脫。
跟在他後面的還有四個模樣清秀的宮女,第一個端着梳妝盒,第二個捧着一件銀絲墨雪茉莉含苞對襟振袖收腰絲制羅裙,第三個宮女掌宮燈,爲首的宮女一進來就上前來向潮鳶行禮,潮鳶感到莫名其妙,疑惑的問向燕王:“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我特地從姑姑那裡要來的侍女芕兒,梳妝打扮的本領在整個後宮可是首屈一指的。”燕王含笑說道,一雙狹長鳳眸緊緊凝視着素面朝天的潮鳶。雖然在牢獄之中,沒怎麼精心打理過容顏,可在他的眼中,她依舊美的令人窒息。
“在這個鬼地方,打扮那麼好看幹什麼?”潮鳶覺得好笑,卻是突然心中一動,笑着問道,“難道你是來接我出去的?”
燕王笑着點頭,一個眼神,宮女們已經將梳妝盒放在了桌几上,手腳伶俐的擺好了宮燈、銅鏡、珠寶首飾、胭脂水粉等,芕兒上來爲她鬆了只是隨意挽起的墨發。
“可是也用不着這樣啊——”潮鳶仍有些不太明白燕王的心思,一手輕握着身前的一卷青絲問道。
燕王但笑,被潮鳶追問的緊了,纔不疾不徐的說道:“我想要你風風光光的從刑部回到定山王府。”
潮鳶頓時有些無語了,出監獄還能風風光光的嗎?
“我父親怎麼樣?到底是誰陷害我們?”潮鳶問道。
“就像是你猜到的那樣,不過遺憾的是目前還沒有辦法一網打盡。”想起父皇發落魏珅麟時那種不捨和難受的表情,燕王就心中發冷。原來他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父親,也有自己的愛憎親疏,上次對待魏允昇時的冷酷冷靜,和處置魏珅麟時的猶豫不忍,對燕王來說是一個極大的諷刺。
“是嗎?”潮鳶也猜到,那麼疼愛晉王的寧遠帝,定然不會忍心對晉王下重手,又想起了太子哥哥,心中不禁爲太子哥哥憤憤不平。不過目前他們一家能夠平平安安也算不錯,至於報仇,日子還長着呢,她阮潮鳶就不信失了勢的晉王還能夠翻出什麼花樣來!
不一會兒妝畢,阮潮鳶看着鏡中的自己,半天都沒醒過神來。
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香嬌玉嫩豔比花嬌,白色茉莉煙羅軟紗,一顰一笑動人心魂。
身後跪送的刑部官員,刑部大門階下是等候着的定山王嬴謹以及定山王府的人,大街兩側是看熱鬧的百姓。
看到坐立馬上的父親,雖然一如既往的英氣逼人、雍容大度,可不知怎的,潮鳶感覺到了父親眉眼之間已經染上了滄桑的顏色。
他慈祥的笑了,就如當時在青樓廢墟前見面時一樣,笑得讓外人覺得恐怖。然而潮鳶卻驀的心中一暖,鬆開了燕王的手疾步走下臺階;嬴謹翻身下馬,就被潮鳶抱住了,喊道:“父親——”
定山王輕輕拍了拍她柔軟瘦削的後背,溫柔的低聲說道:“讓你受苦了扇兒,現在沒事了!咱們回家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