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夫也不是沒有出過急診,但是這麼急的還是頭一次。想起剛纔坐在那位冷麪大爺的身後,一路上策馬狂奔,險些要把他的五臟給震碎了,一下馬,他便狂嘔起來,那位冷麪大爺還說什麼來着?頭一次見人暈馬的!他一介大夫,平日手裡只拈銀針,何曾握過馬鞭?縱是往日他也有過學騎馬的念頭,但是經此一次,怕是再也不想了。
直到受人催促,李大夫才定下心神給病人看病。他伸手把脈,幹起自己熟悉的行業顯得遊刃有餘。
潮鳶看着李大夫,她知道李大夫是京裡享譽盛名的醫者,據說當年也曾考進過太醫院,可是後來不知什麼原因被人攆出了皇宮,他便發誓此生絕不做太醫。聽聞當年開辦仁濟堂時他也受到不少打壓,可是依舊堅持了下來,仁濟堂之所以有今日,不僅是因爲他醫術高明,更是因爲他不懼世俗悖論。後來太醫院多次想請他回宮做太醫都被拒絕了,屢屢拒絕下來,這樣的行跡在不少人眼中都覺得他是傻子。
潮鳶沒想到嬴略能把他給“請來”,不過也好,讓李大夫診治更爲穩妥些。
李大夫診斷完後便寫下了藥方,與之前那位大夫開的藥材差不多,只是多了兩味稀世藥材。
爲了治好孃的病,潮鳶也命嬴略馬上辦好。
妙青心中是難以言喻的激動,這些名貴的藥材,憑靠普通老百姓的財力是根本買不到的,可是這位善人居然連眉頭也不皺一下,如此幫助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難道真是民間所說的大善人?妙青從來沒見過,今天算是頭一回見到了。
“善人,貧道替白夫人在此謝過了,救命之恩無以爲報。”
“師太客氣了,我自小沒有母親,白夫人又失去了女兒,既是同病之人,我對白夫人便忍不住心生憐意罷。”
“不知善人是哪家的小姐?”妙青很想知道,究竟哪戶人家竟能教導出這樣的女兒,想必是書香世家吧?
若安說道:“我家主子乃是定山郡王,這是郡王的掌上明珠寶扇縣主。”
妙青驚訝,定山郡王誰人不知?只是沒想到眼前的大善人竟然就是他的女兒!過去她也聽說過定山王有一個昏迷不醒的女兒,然而現在就這麼站在她的面前,叫她怎能不驚訝?想那定山王爲天朝立下赫赫戰功,如今女兒能醒,也是善有善報呀。
“定山王威名遠傳,膝下能有縣主這樣的女兒,也是老天賜福。”
“師太謬讚了,不知當下你要如何處置連翹?”潮鳶問。
妙青一聽,也是
疑惑,她要如何處置連翹?等白夫人醒來定不能拿此事來打擾她,免得害她心情不暢,不過既然善人問起,她便說道:“善人以爲如何?”
潮鳶擡眸,看了一眼孃親的臉,忍下心疼,提議道:“不如就讓她跟我回去罷。”
是夜。
一道修長的身影繞過青花乳足爐,走時帶起的輕風將爐內飄出的薰香驟然打亂,不多時又恢復如常,宛如一條細長的煙龍蜿蜒向上。
寧遠帝重咳了兩聲,一旁的內侍欲上前扶襯,他擡手推開,隨手摘下金絲翼善冠扔在了明黃御案上,扶着龍頭扶手斜坐下去。
“祭祀的事準備得如何?”
“回稟陛下,太常寺已將一切辦妥,就等陛下批閱,這是太常寺卿今早遞上的摺子,請陛下過目。”
摺子上寫着祭祀的流程與參加祭祀之人的名單,令他最先注意到的人物還是嬴謹,“定山王何時回來的?”
“是昨日傍晚,晉王殿下也從新鹿府回來了,經過玄州的時候與定山郡王遇上了,所以昨個兒傍晚是一道回京的。”
寧遠帝鳳目微斂,想起一張粉嫩的女娃臉蛋,“寶扇縣主如何?”
“聽說也回來了,只是身子還沒康復,陛下您看,今年的祭祀是不是也讓寶扇縣主參加?”
寧遠帝思量了一會兒,把摺子放在案上,“先召定山王入宮吧。”
“是。”內侍退出大殿。替聖上傳諭不得馬虎,他快步走着,沒走出多遠便見到晉王站在不遠處,於是上前參拜,“奴才見過晉王殿下。”
魏珅麟的臉上一向掛着溫和的笑意,不論是誰看了都會覺得極其舒服,可是莫公公見了卻心生寒意。
“莫公公如此匆忙,是打哪兒去呢?”
“回稟殿下,皇上甚是思念定山郡王,特派奴才到宮外宣郡王入宮。”
“原來如此。”魏珅麟點首,二人客氣的模樣在外人眼中看來似是不熟,但是私底下的關係也就只有他們自己清楚。“請問公公,祭祀之事,父皇可有決定?”
莫公公心中一顫,晉王敢堂而皇之與他打探皇上的事,絕對是因爲他們已是一條船上的人。皇上患疾的事早已傳遍了朝堂,雖然朝廷表面上還是風平浪靜,可是就連他一個內侍也知道,這私底下已是暗潮洶涌。如今正是皇子籠絡人心的關鍵時刻,擁兵北駐的定山王又突然帶着寶扇縣主回來,嬴家絕對是皇子們爭先拉攏的首選對象,就連這甚得聖寵的晉王也不例外。
想起晉王之前
吩咐的,莫公公小心回道:“回稟殿下,關乎寶扇縣主的事,皇上沒說,只道先宣定山郡王入宮面聖。”說完他微微擡眸,對上晉王的視線,分明是溫和如常的,卻讓他有些害怕,又忍不住倉惶低下頭去,“奴才心想,陛下召見定山郡王,想必也會談到寶扇縣主的事。”
“公公慌什麼?本王又沒有責怪你。”魏珅麟越是如此越讓莫公公不安,見莫公公頭低得極低,他發出一絲輕笑,“既然父皇要見皇叔,公公便先去傳口諭吧,本王也還有事,不打擾公公了。”
“恭送殿下。”直到晉王遠去,莫公公才鬆了口氣。
身處皇宮便是如此,弱肉強食,適者生存。如今晉王得勢,又肯拉下身段來找他幫忙,他自是不敢拒絕也拒絕不起,唯有走一步看一步。
其實他心中對皇上亦是感到愧疚,可是他既然已經背叛了皇上,便再也沒有退路了。爲了保全性命,他不得不找個皇子作倚仗。晉王雖並非嫡長子,卻是皇上最寵愛的皇子,日後皇上傳位,定要在太子與晉王之間做出抉擇。他只期盼自己如今的選擇沒有錯纔是了。
想罷嘆了一聲,正要擡步走時,卻見到一抹暗紅色的身影正朝這邊走來,差點沒把他膽子嚇破。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驟然傳遍全身,畢竟他已經暴露在對方的眼皮子底下,即便是想溜也不成了,唯有硬着頭皮小跑過去,露出一個極燦爛的笑容,動作比方纔見了晉王時還要利索。
“奴才見過燕王殿下!”
太師府書房。
阮子胥手中的長鋒筆一歪,擡首看向兒子,“定山王帶着他的女兒回來了?”
“不錯。”阮蕭想起那張精雕細琢的臉,嘴角彎起一抹笑意,“今早在書院門口見着的。雖然身上蓋着斗篷,但是一眼看去也覺得身姿是婷婷嫋嫋的,那張臉蛋,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兒。”
阮子胥只頓了一下,繼續提筆寫字,嘴裡說道:“能比你妹妹還美?”
“至少是十個霧汐也比不上的。”
阮子胥一笑,想再下筆時,卻再也寫不下去了,索性直接把筆架在白玉筆格上。
“昨日晉王和嬴謹一同回來,今晨在宮裡他可與你說了什麼?”
“他若是說了什麼纔好,哪怕是誇讚寶扇縣主是如何貌美的,偏偏什麼也沒說。唉,他和霧汐的事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了,皇上卻一直躊躇未定,如今呀,怕是更難定了。”
阮子胥不以爲然,“自古文武兩相輕,就看晉王如何取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