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扇見她嘴饞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待小二爲她盛了一碗,她便先給遞給了呼延香。呼延香迫不及待的就拿起湯勺嚐了一口,眉頭一緊,立刻往旁邊噴了出來。
所有人都盯着她。
“呸呸呸!一股子藥味!”
店小二肩膀抽了抽,在旁樂道:“這可是好東西呀,呼延郡主能嚐到還是沾了縣主的光呢。”
“什麼?你們就拿這個給寶扇姐姐喝吶?難喝!”呼延香道。
李諾然從廚房那邊過來,臂上還卷着袖子,燕王已經脫了外袍,一頭汗水,可見方纔在廚房裡有多熱了。
“你居然敢質疑我的廚藝!”李諾然憤憤道,“連殿下都說好呢!”
呼延香詫異的指着他,“你做的?難怪了……”她一直很懷疑男人的廚藝,在西胡也從來都是女人做菜。
李諾然收到對方藐視的眼神,突然覺得氣血不順,自己立即舀了一碗,仰頭一喝,差點也忍不住噴了出來。大家的眼神都停留在他臉上,他心下一狠,忍了忍,終於嚥了下去。隨後很沒底氣的說道:“很好喝啊!”
呼延香嘴角抽了抽,喝不下就別勉強了,你自己不是也覺得難喝嗎?
寶扇見他們神情古怪,也懷疑這湯該不是有什麼問題吧?可是不知是爲何,她光是一聞就很想嚐嚐看,裡面似乎夾着枇杷的味道。
燕王已經爲她盛了一碗,她試着嚐了一口,之後便喝下了整整一碗,張口讚道:“李公子好廚藝,這味道很合我心意。”
對面的男女兩眼一愣,先是李諾然給了反應,“縣主喜歡就好、喜歡就好,這其實都是殿下的功勞……”他拍馬道,心裡卻忍不住琢磨,孕婦的口味果然獨特,方纔他在廚房壓根就沒嘗過味道,是燕王說可以了他才叫人端了出來,但沒想到是這股子怪味。
寶扇垂下腦袋,她能感覺得到燕王的眼神此刻正注視着她。
這些日子經過調理,她的哮喘病基本上已經好了,燕王確實是個細心的人,若不是因爲她已經有月心了,也許也會被他這樣的男子心動吧?
衆人搪塞了幾口早飯,便前往上林苑。表面上看起來只有五個人,可是暗中跟隨了多少暗衛,恐怕也只有燕王與李諾然才知道了。
約莫兩個時辰後,一行人抵達了上林苑。
擡眼望去,四面八方均是一片鬱綠環繞,山石巉巉,高低起伏的山巒間是密集的青葉樹林,林間一片廣闊的草場上早已搭建好了數十座大小不一的帳篷,由木柵欄統一包圍形成一片巨大的營地。營地內,金紋黑底的龍旗正迎風飛舞。
侍從們忙碌的穿梭於各營帳之內,只爲了能爭取在午時以前將一切都安排妥當,期間茶杯碰撞、劈柴灑水的聲音不斷從帳內傳出。
關大人頂着一頭汗水在空地上監察所有人的動作,時不時催上兩句,侍從們聽了只得趕緊加快動作。
以往每年的狩獵大賽都是固定在冬天舉辦,賽後用完的物品並不都是馬上補回。譬如各位主子喜愛的食物、薰香根本不能存久;還有冬天裡用到的密閉帳篷到了夏天根本毫無用處;像冰塊這樣消暑的東西也得早早準備好……原本這些七七八八的物品其實並不難辦理,而是寧遠帝突然興致大發,將狩獵的日子一下子提前了幾個月,導致上林苑一
下子供應不足。關大人不得不親自出馬,四處帶人去補夠貨品,沒命似地忙碌了幾天,總算是安排好了一部分。
關大人擦了一把熱汗,高瘦的身影在烈日底下更顯疲憊,然而腰背卻挺得極直。
忽然有衛兵前來通報,“大人,營外停了一輛馬車。”
“什、什麼?”關大人猛然一震,看着侍從們都還在忙碌着,他心中暗道不妙,“皇上來了?”
“只有一輛馬車,是燕王殿下。”
關大人吁了口氣,還好陛下沒到,否則現在這個情況……他看着滿場忙碌,無奈嘆了一聲,道:“本官先去看看。”
關大人來到營地外,只見一輛馬車停靠在柵欄之前,幾名氣質不凡的俊男俏女正圍在馬車旁嬉鬧,其中一個身着玫紅色衣裙的西胡少女正甩着銀色的鞭子追打一名書生,而書生一面躲閃頗有幾分狼狽,時不時發出幾聲吃痛聲。
“你們快別鬧了。”寶扇好笑的看着他們,因爲有了這對活寶,所以一路上大家的心情都十分愉悅。
關大人定睛一看,一眼便認出了站在中間身着暗紅色氅衣的俊俏男子,他抖了抖袖子立即迎了上去,“微臣見過燕王殿下!”
燕王點首,“關大人免禮吧。”
寶扇也認得這位關大人,往年上林苑舉辦狩獵大賽,會場的佈置均是由關大人負責,別看他已是知非之年,倒還是位行事麻利的官員。不過今日看來,他的氣色不太好,定是因爲夏獵賽事來得太過突然,把他給忙壞了。
“殿下……這……皇上……”關大人吞吞吐吐道。
“父皇還在路上,是本王提前來了。”
“原來如此……”
“時間倉促,關大人有事要忙就不必照顧本王了,這裡的一切本王都很熟悉。”燕王看着營帳內忙碌的人影,便知道這裡還有許多事情都未打理好。
“多謝殿下體諒!”關大人又吁了口氣,兩滴汗水順着山羊鬍滴到了草地上。
“喂!你夠了!幹嘛老打我?”李諾然猛然抓住呼延香的鞭子,便是死也不肯鬆手了,卻不知那姑奶奶力氣大得很,手一拽就把他給拉了過去,硬是把他給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一點武功也不會的他哪裡承受得了這樣的虐待?現在心底不知有多後悔惹了這個西胡蠻女!
“噗!哈哈……”看着李諾然被她拉倒在地,呼延香忍不住大笑出聲。
燕王不理會在旁嬉鬧的兩人,對寶扇說道:“你累了麼?”
“還好。”寶扇拿起帕子拭汗。
關大人忍不住打量起燕王身旁的女子,略感驚奇,雖然他也聽說過不少有關燕王貪圖女色的傳聞,可是燕王每年到此狩獵,他都從未見過燕王對誰家小姐上心過,所以也從沒見過燕王關心過哪家小姐。看這位姑娘相貌不俗,行舉間頗有林下風氣,一看便知是出自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只是不知究竟是何許人也?竟能得燕王青睞。
“不如你先去休息,身子弱就別到處亂走,我們還要去趟養馬場。”燕王伸手去撥弄她擺在右肩前的一縷秀髮。
寶扇微怔,推開他的手,輕咳一聲,之後說道:“你們去養馬場吧,帶阿香一塊去,她是個閒不住的丫頭。”
燕王莞爾,收回手,對關大人吩咐道:“關大人,勞煩
你帶縣主先去本王的帳子休息,再備些解暑的梅子和水,水不能取冰鎮的,她身子受不得寒……”
關大人細細聽着,將燕王說的每一句話都記清楚了,更沒有錯過燕王嘴裡的那聲稱呼——“縣主”。心想,這位姑娘許是某位郡王的掌上明珠吧?於是稟命道:“微臣遵命。”
寶扇有些猶豫,爲何她一定要去燕王的帳子?這於理不合,可她剛想說出口時,燕王已經翻上馬背,帶着打鬧的幾人朝養馬場方向奔去。寶扇眉心輕蹙,見嬴略還站在她身邊,便對他說道:“嬴略,你也去吧。”嬴略雖然表面冷漠,可是她能感覺得出嬴略早已被呼延香和李諾然打鬧的氣氛所感染,讓他多與他們相處,說不定能讓他把這冰冷的性子改改。
嬴略有些遲疑,“小姐……”
“去吧。”寶扇擺手,嬴略躊躇了一會兒,最終也往養馬場的方向追去。
皇子殿下吩咐的事情關大人絕不敢馬虎,他面帶微笑對寶扇道:“縣主這邊請!”
“多謝關大人,麻煩您老了。”寶扇輕輕福身。
“不敢當不敢當,這是下官職責所在,縣主萬不能行此大禮。”
寶扇之所以對關大人異常客氣,是因爲:按官階來算,關大人也就是個七品官員,根本沒有上朝的機會,在參與狩獵的一衆大臣中官階算是最低的。然而官階雖低,可在上林苑裡,諸位大臣都會給他幾分薄面,在這裡他就好比是宮廷大內總管,文武百官三宮六院有何需要都得與他支會一聲,你若與他打好關係,在這裡的吃喝住行絕不會有哪樣虧待了你,而若你與他沒有交情亦或是惹惱了他,那所謂的日常所需自然要次人一等。
而關大人敢這麼做當然不會怕有人將此事告到寧遠帝面前,寧遠帝這樣一個“任性”的皇帝,基本上對所有事都是“大事嚴管,小事不管”,他最惱的就是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沒有哪個大臣希望自己在皇上心裡的印象是個小肚雞腸的人。
可見關大人機靈,而他現在又之所以對寶扇恭謹,一方面他怕沒把縣主照顧好觸怒了某位郡王,二是因爲這是燕王下的指令。何況這位縣主看起來是個性子極好的姑娘,他亦是個懂得禮尚往來之人,別人待他好,他自然也待別人好。而且這位縣主說不準將來還會是燕王妃,他一直以爲燕王是位不同尋常的皇子,能讓燕王殿下擔心的姑娘絕對不能怠慢。
寶扇隨着關大人走了一段路,終於來到了燕王的帳篷。
每次來上林苑狩獵,有幾位皇子的帳篷都是固定好位置的,比如太子、瑞王、晉王、燕王這幾位皇子,他們每年都會來參加狩獵比賽,住哪間帳篷習慣了,來年再來時也不會隨便移動位置。燕王與太子的帳篷正好紮在了一處,因爲衆皇子不喜與燕王相處,所以都命人都把帳篷紮在偏遠一點的地方,而太子正好喜歡安靜,與燕王住在一塊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婢子端了解暑的零嘴進來,之後便退了出去,帳篷內只有寶扇一人。
她躺在鋪有竹蓆的木榻上翻覆了幾下,心中有些不安,這席子突出的棱角已經被磨得十分光滑了,看起來也沒有蛻皮的痕跡,應是新鋪上的,可是她總覺得上面殘有燕王的氣息,讓她極不舒服。或許,也不能說是不舒服吧,就是覺得有些奇怪!怪在哪兒?她說不上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