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扇微笑觀望,她如此體貼,怎會不幫嫡姐一把?於是再出一聯,又是無人能對,衆人發出掌聲,所有人都驚訝的盯着那抹青色的身影,真想知道,定山王究竟是如何把一個昏迷八年的女兒養得如此聰慧?
嬴謹細想女兒的對子,在心中想了幾句下聯,卻沒有一句能完美接上的,不得不說,女兒確實是有些過分伶俐了。這孩子醒來以後,種種行跡都十分奇怪,好在沒有發生壞事,能如此出色亦是讓他感到欣慰。
寶扇所立的位置正對着燕王,他正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目光如炬,叫她避無可避。她也不明燕王爲何用如此眼神望她?
憶起幼時,她曾在獵場親眼見過燕王徒手捕蛇,還當着所有人的面生剝蛇膽,那樣血淋淋的場面她是一輩子也忘不了,猶記得,那年燕王也才十歲,以那時的年紀做出這樣的事,實在是有些可怕。
隨後的日子裡又聽別人說起,燕王的種種行跡都十分可怖,宮人見他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因爲他是親王,被太后捧在手心裡疼惜着,無人敢惹。不過好在他不是個好生事端的人,只要人不犯他他也不犯人,只是有違人常的舉動常常嚇壞別人,以至於大家都不敢接近他。
現在他雖然沒有言語,可是那樣自信的神情,似乎是已經想到了下聯。寶扇過去也很少見到燕王,並不瞭解燕王平日都在做什麼,只是衆人都說他無所事事,常常在宮中各處遊蕩,不然便是流連花巷宿醉不歸。這樣的人,真有那樣厲害的文采?
眼見內侍要拉柱子了,宋素心抱緊晉王,提心吊膽的,忽然身形一搖,她發出一聲尖叫。
魏珅麟見她如八爪魚一樣趴在自己身上,無奈笑了,不過是膝蓋高的站臺,也不至於叫得死去活來吧?於是足尖輕點,便摟着她落到了地上。
宋素心癡迷的望着晉王,直到晉王已經放開了她的身子,她的手卻還纏在晉王的腰上。阮霧汐見二人含情對視,她的眸子幾乎要噴出火來,女人一旦妒忌起來是很可怕的。
“素心!還不快過來!”宋玉川斥責道,他若是傻子纔看不出來女兒喜歡晉王,晉王與阮家小姐的關係已是人盡皆知的了,縱然他的女兒日後要嫁給皇子爲妃,也斷然不能選擇晉王。他以嬴謹馬首是瞻,嬴謹與阮子胥關係不和,晉王與阮家女兒交好,他若把女兒推給晉王豈不遭罪?定要及早斷了女兒的念頭。
宋素心被父親一吼,只得怯然鬆開,羞澀的看了一眼晉王,便往父親那邊走去。
魏珅麟對宋素心的示好並無感覺,這樣的女子他見多了。不過現在心中有些自嘲,素來被人讚譽才高八斗的他,居然是第一個敗下陣來的,可算是丟盡了臉面呀。瑞王倒是幸運,若不是能抽得與寶扇一組,否則現在掉下來的就是他了。唉,勝敗乃兵家常事,一場小小的比試算不得什麼,雖是輸了,可是他輸給寶扇也是心甘情願,於是說道:“我們輸了。”
全場發出一片譁然,晉王居然是第一個輸的。
寶扇淡笑,這是遲早的事。
餘下的,阮蕭一組無疑是最遭罪的,只要再拔一根柱子,即便他們再往邊角上站,這三足站臺也撐不住兩個大男人。
於是遊戲沒多久便結束了,寶扇與瑞王一組完勝,將
所有賭注收歸囊中。
“這些我不要。”瑞王說道,雖然這些東西價值連城,可他並不需要。
寶扇也不推脫,瑞王也是個說一不二的人,若是連她也不要,倒顯得矯情了。
阮霧汐心疼的看着自己的長命鎖在嬴寶扇的手中,恨不得立即衝上去搶回來。
寶扇豈會沒有注意到她的神情?斂了斂眉眼,她故意把玩起長命鎖,然而下一刻,忽然發出“砰”的一聲,玉鎖應聲而碎,在地上炸開了花。
阮霧汐眼眸大睜,不敢相信,自己一直寶貝的長命鎖居然就這麼碎了?於是瞪向寶扇怒斥:“嬴寶扇!你居然打碎了我的長命鎖?”
寶扇假作驚嚇,隨後慌張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沒想到這玉這麼滑手……這……唉!都說長命鎖碎了十分不吉利,佩戴之人大概要折壽的,我、我也太不小心了!”
“折壽?你胡說什麼!”聽到她賭咒自己,阮霧汐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她緊張兮兮的拾起地上破碎的白玉,心中一直迴盪着“折壽”二字。她狠毒的盯着寶扇喊道:“你是存心的!”
“我……不是!”寶扇好像被她盯得怕了,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
阮蕭搖頭,暗罵妹妹愚蠢,千萬彆着了人家的道呀!於是上前一步道:“霧汐,縣主不是故意的。”
“哥!她咒我折壽,分明是刻意摔碎我的玉,你怎麼還幫着外人說話?”阮霧汐推開兄長的手,指着寶扇道:“我知道你喜歡珅麟!那日在湖邊你還假意向我示好,其實是裝模作樣來接近珅麟吧?現在又賭咒我折壽,你是癡心妄想想與珅麟在一起!”
這話一出口,衆人開始交頭接耳,魏珅麟的臉色也難看起來,這女人是怎麼一回事?平日是絕不會在衆人面前如此失態的呀!
安王想上前說幾句話,卻被太子拉住,不明皇兄用意,但是也只得站在一旁不作聲色。瑞王依然是沒有神情,他只是默默關注着寶扇,看她如何自處?
然而不等寶扇作聲,嬴謹眸光現出凜冽之色,猛拍了一掌長桌,把旁人嚇了一跳。定山王怒了!
“本王聽說太師嫡女知書達禮,沒想到竟與市井潑婦無異,你如此污衊我兒是何用意?”嬴謹護短得很,哪裡容許外人欺負自己的女兒?何況對方還是阮家的人。裝模作樣接近晉王?好一句荒唐的話!縱然寧遠帝再器重晉王,寶扇也不必刻意巴結他,這天家皇子又不止晉王一個,有的是出色男兒!寶扇又不指望嫁他晉王!
阮霧汐被定山王的神色嚇住了,除了父親,還不曾有誰如此呵斥過她!
阮蕭也有些惱了,這不成器的妹妹,以前連阮潮鳶都比不過,現在還敢在嬴寶扇面前逞威風?把定山王給惹了,她是不要命了嗎?於是趕緊爲她道歉:“郡王息怒,這長命鎖是嫡妹幼時外祖父所贈,她素來珍惜,忽見多年相伴的命鎖破碎,一時難以自控才丟了身份,絕非故意中傷縣主。”說着他瞪了一眼阮霧汐,“還不快跟縣主道歉。”
阮霧汐已經被嚇傻了,清醒以後才察覺衆人都嘲弄的看着她,均是幸災樂禍的神情。她不知所措的站在兄長身後,可是當眸光轉到寶扇身上時,那股怒意還是忍不住涌上來,要她道歉?沒門!錯的本來就不
是她!
阮蕭與阮霧汐是兄妹,自家人護自家人,縱你裁心鏤舌,定山王也不會真心實意的給他們面子。可是看阮蕭情禮兼到,嬴謹也不好追究,便不說什麼了,不過也僅此一次,下不爲例!他忍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讓兒女受委屈!
方纔不知溜到哪裡的雪蘇,此時正牽着童兒往這邊走來。在一片安靜中,軟軟可愛的聲音突然哼起:“童兒你說,給別人的東西還能算是自己的嗎?”
童兒低着頭想了一會兒,道:“爺爺說送給別人的東西就不是自己的了,就算別人弄壞了我們也管不着。”
“嘻,那個醜姐姐說長命鎖還是她的,你說好笑不?最好玩的是她還當那塊破玉是寶貝呢,你說誰會真的捨得拿自己的寶貝來賭呢?一定是不值錢的!”
兩個孩子的音量不大,卻足以讓全場的人都聽到。衆人笑看阮霧汐的表情,一會兒青一會兒白,被兩個小孩子取笑,還罵了“醜姐姐”,也該無地自容了吧。
“爹爹,你說我說得對嗎?”雪蘇撲進嬴謹懷中。
嬴謹摸摸他的小腦袋,見他手中還拖着長長的畫匣,不免一笑,“雪蘇都明白了,別人怎就是不明白呢?”
所有人都忍不住鬨然大笑。
“皇上駕到——太后駕到——”隨着內侍一聲尖細的叫喊聲響起,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下跪行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寧遠帝明黃色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小道上,體態威嚴,面容沉靜,區區一掃就把所有人都震懾住了。這便是帝王的風範。
“都平身吧。”
“謝主隆恩!”
這次到場的不只寧遠帝與太后,還有幾位得寵的嬪妃,而皇后因去了九華山禮佛,所以還未能回來。
寧遠帝與太后的主位設於牡丹園中心的須彌座上,寶扇仰視凝望。寧遠帝年到四十依舊保養得當,兩鬢烏黑光亮不見一絲白髮,髮髻以金冠束之,身着四團龍雲紋綢交領龍袍,腰環玉帶。只是着眼看去,笑比清河,即便是天色已經入夜,紅色的燈籠所照耀出的光彩打在他臉上,也並無什麼親切之感,給人只有威嚴的感覺。再觀太后,與她記憶中的模樣相比,似乎更蒼老了一些,不過和同年紀的老人家相比,還是精神抖擻的。
“這便是寶扇吧?上來給哀家仔細瞧瞧。”太后慈笑的對寶扇招手,滿座小姐衆多,唯獨有寶扇吸引了她的目光,心中暗道,這樣出塵秀逸的孩子真是少見。
寶扇一聽,便來到太后身前福禮,“寶扇見過太后。”
太后瞧清了她的模樣,不由得眼前一亮,歡喜對定山王道:“謹兒倒是生了個好女兒,多標緻的一個孩子啊,哀家喜歡。”
“臣女不才,太后謬讚了。”嬴謹謙道。
太后與寧遠帝的關係雖有隔閡,卻不影響嬴謹與太后交好。當初清貴妃難產,太后也是出於疼惜寧遠帝的子嗣,纔會保小不保大。何況後宮最忌諱的便是獨寵,帝王若不能做到雨露均沾,勢必引起朝堂不滿。對太后而言,清貴妃便是紅顏禍水,能除即除,若是讓她事先知道寧遠帝失去清貴妃後會如此痛恨她,以她的性子,即便是再給她一次機會,她還是會選擇保住燕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