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迷迷糊糊半睡半醒,只聽到嘈雜的聲音,有大夫,有一箇中年婦女,有四爺好像還有十三爺。好想說句話,可是沒有力氣開口。
上次生死關頭我來到了清朝,這次不知會不會回去?我好想媽媽,不知道她有沒有從失去我的悲痛中走出來,不知道她以後該怎麼辦,沒有我的陪伴她會很寂寞,媽媽,媽媽,我好想你。
可是阿星,我還沒等到他,我好想見他一面,阿星,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不知道自己此時已經夢語,哭哭鬧鬧的一個晚上。第二日清早起來時昨夜來來往往的人都已經走了,安靜的房間只有一個婦人趴在桌子上睡覺,想是累了,鼾聲如雷。
我想喝水,又不想吵到那婦人,她昨晚肯定一夜未曾閤眼,就自己下牀去倒水,掀開被子時動到了傷口扯得很痛,壓着嗓子叫了一下,那婦人卻醒了。
“喲,姑娘醒了。怎麼不叫一聲,您躺着,有什麼事?”
“我想喝水。”
“我給你拿,這裡的是涼的,您等會兒。”只見她出去喊了一聲,“老頭子,姑娘醒了。你拿些溫水過來。”
那個被稱爲老頭子的人吆喝了一聲,然後拿着水跑了過來,交給了婦人,“醒啦?”
“嗯。”
“醒了就好,折騰一晚上了,快進去吧。”
我從牀上起來,打量了這間屋子,書桌上放了些詩詞類的書,還有些誰練了幾頁字壓在案下,看字跡娟秀應該出自女子,這房間從器具到書籍還有這字看來應該是女子的。
昨夜雖迷糊但也知道是四爺把我抱到這裡的,這個女子是誰?跟四爺有何關係?
“姑娘,您怎麼起來了,還是躺着吧。”
“大娘,我傷的是肩膀不是腿,”我接過茶喝了幾口,“四貝勒去哪裡了?”
那婦人看了我一眼道:“昨晚守了一夜,天亮便和十三爺上朝去了,估計快回來了,姑娘有什麼吩咐。”
“也沒什麼事,我只是想先回宮裡,不然裡面的人問起來不好說。”
“姑娘放心,我先給您熱個粥填填肚子,主子來了再一起用午膳。”說完她就出去了,想是去熱粥了。
他所說的主子應該就是四爺,那這個房子該是四爺的。可是這裡並不是四爺府,看起來,連下人也只有這位大娘和她的丈夫而已,四爺爲什麼另置一處房子?所爲何用?
我看到書桌旁放着一些畫卷,便開了一張來看,上面畫的是個女子,她站在牆邊手上拿着一支梅花,低眉嬌笑竟有一些媚態,好個柔弱不失風情的女子。我捲了畫,又拿起一張,還是剛剛的那位女子,正坐在竹藤椅上,旁邊是開的正盛的海棠。我到底明白了,原來四爺置這處房屋是用來金屋藏嬌的,想再四爺那個性子竟能做出這等浪漫的事來,不禁覺得好笑。
“那是簾月姑娘,以前住這裡的,姑娘你笑起來倒是有幾分像她,只是她不常笑。”大娘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手裡端着熱騰騰的粥,我正餓了,放下畫像過去喝粥。
這簾月姑娘應該就是四爺所藏之嬌吧,那現在去哪裡了,已將她納進門了麼?
只見大娘將我剛剛看的畫卷起來,又一邊嘆氣一邊道:“哎,造孽喲,好好的一個人碰到那檔子事,又病了,這麼早就沒了。”
沒了,已經死了?難怪四爺留着這座院子,想是心裡還惦記着佳人。我又想起了那畫上的海棠,還有那把竹藤椅,對了,是那間院子。
我放下粥跑出房間,怪不得昨晚匆匆進來是就覺得這院子眼熟,原來是我和阿星那天誤闖的院子。湘妃竹、竹藤椅、海棠還有我們一起躲過的大水缸,它們都還在,還和那天一樣擺放着。
那天之後我找過幾次這家院子,可是那天和阿星跑得匆忙而我又是個路癡,所以根本不記得路了,今天卻又是誤打誤撞的進來了,人生的因緣巧合還真讓人無語凝咽,就如我跟阿星。
“怎麼起來了,吳媽,你怎不看着她些。”四爺和十三爺回來了,想是上完朝就往這裡來了,連官府都沒脫,他二人穿了朝服倒平添了些英氣。
“主子,姑娘剛醒,吃了粥。”大娘從房間裡跑出來。
“四爺別怪她,她要備午膳。再說我是傷了肩膀又不是腿。”
“你喲,快上去添些衣裳,傷了容易染病,別病了纔好。”十三爺吩咐道。
我便和四爺、十三爺回房間,“十三爺怎麼跟宮裡頭說的?”
“說你小姨捨不得你,留你一晚上。”
我在屏風後邊加衣服邊想怎麼向四爺要了這個人情,然後回宮裡,在外面不能待太久,不然會惹出些事來。一心二用的後果就是不小心碰到了傷口,疼得我大聲一叫。
“怎麼了?傷口出什麼事了,說了叫吳媽來幫你,你騙不要,逞什麼強?”原來四爺急了也能說出很多字來,平時真是太惜字如金了。
“傷口有沒有流血?”十三爺問。
我正檢查傷口:“流了些。”
那知四爺就跑到屏風後來,我和他便呆了,這清朝看女子露在外面的肩膀,那是個什麼罪?我趕緊將肩膀放進去,四爺也反應過來,背過身去叫十三爺快去請大夫來。
十三爺走後就更尷尬了,其實我也沒什麼,在現代女孩子夏天都穿吊帶。只是四爺的臉好像紅得厲害,走到桌子旁倒了杯茶給我,又叫我躺牀上去。我這端着杯茶,你叫我是喝茶還是躺牀上去,難道我端着杯茶躺牀上去喝,那不全灑了。
我站在那裡不動,靜了一會兒,他卻將我抱起,嚇我一跳,茶杯掉到了地上,“叫你去牀上躺着,你偏站着,倔成這樣。”
我無語以對,他剛把我放到牀上十三爺就和大夫進來了。大夫給我檢查了一番,說沒什麼大礙,要吳媽給我換藥,又叫我以後注意不要太大動作,方纔走了。幸好那個蒙面人用的是短刀,不然這傷口大了,我連動都不能動了。
“四爺,十三爺,我該回宮了。”吳媽送大夫走後我道。
“再想想辦法跟宮裡回稟,這時候回去傷口怎麼處理。”十三爺道。
“跟八格格道明,她會幫暮唸的。八格格最近身子不是很好,太醫每天都來看,可以叫太醫來的時候給我檢查,只是就要四爺打點一下了。”
我看着他,他皺着眉頭好像在想什麼,他想事的時候總是這樣,我又說:“四爺、十三爺不必擔心,這傷口還好不大,大夫也說了不大礙事。暮念定當謹慎,不會讓其他人發現。”
“暮念······”十三爺欲言又止。
“十三爺放心,今春大多山東、河間饑民涌入京城,五城施粥不能及,萬歲爺派官員開庫賑濟,又叫四爺敦促,可是這多地國庫虧空之事又傳到朝廷,太后都擔心了,暮念也知道。想是四爺清正廉潔上報了覈實後的數據,京城官員與地方官員同流合污,定是怕事情鬧大,纔想出了這麼個蠢辦法,四爺不想事情鬧大,暮念一定不會讓其他人知道。再說暮念天天在寧壽宮,也不會有人察覺。”
四爺和十三爺看着我,想是他們沒有想到我會知道這麼多,猜出這麼多。
“四哥,就依暮唸的吧,畢竟她是太后恩准出宮的,再不回去,恐生出事端。她也長大了,不會有什麼差錯的。”十三爺說完看着我,我知道他在探究,他不明白往日沒頭沒腦的丫頭怎麼就關心國家大事了,還分析出箇中緣由。
“十三弟,去準備馬車吧。”他吩咐道,眼睛望着窗外。
十三爺嘆了口氣,朝房間外走。
“十三爺,”我叫住他,“暮念不想要小姨擔心。”
十三爺點頭,我又道:“暮念還有一事相求,暮念只想在小姨心中一直是那個簡簡單單的暮念,希望十三爺幫暮念。”
他停頓了一下,點了頭,出去了。
房間有靜下來了,不知他在想什麼:“那晚你曾說過皇宮裡高高的紅牆關住了你的自由?”
他想說什麼,這是在問我話嗎?
“如果我可以把你帶出來你可願意?”這是什麼意思?
他看着我道:“如果我想法子讓你自由,你可願意?”
“暮念謝四爺,只是暮念不想讓小姨擔心,也不想連累親人。甘願留在宮裡。”我想你的法子該是讓衆人以爲我死了或者失蹤了吧。也許他跟我一起浪跡天涯,即使隱名埋姓我也願意,只是現在我還在等他,若他聽到我的死訊會怎樣?若是他心裡還有我,肯定傷心到頹靡,這是我不願見到的。我還要回去見他,所以我不能走。
“若我有不用連累他人的方法呢?”我沉默,沒等到阿星我哪都不願去,他又道,“還是你只捨不得太后的寵愛和以後榮華富貴的福晉身份。”
他既然這樣看待我,我也無話可說,不說與他是朋友,我沒有這份福氣,但他也與我較熟了,在宮裡對我也關照,大部分肯定是因爲十三爺的緣故,但是卻如此不瞭解我的品性,我又有何話可說。
“我說錯話了。”他道。
是我聽錯了麼?他既然有跟我道歉的意思。
“四爺,您可否答應暮念,你欠着暮念一個自由,有朝一日若你有能力了,我找你要一個人的自由,就當我這次爲您擋劍,您給我的賞賜。”
他可能不懂我的話,爲什麼要個自由?但是還是點了頭。
我笑道:“那我權當四爺承諾了,四爺說的話可要算話。”
他看着我好像癡了,我又想起早上吳媽說的話‘姑娘你笑起來倒有幾分像她’,我又低了頭,還是不要勾起人家的傷心事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