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過一日,十爺就派人來通知我今夜帶我去見阿星,不過要瞞着德妃,所以只能等晚上德妃就寢了才能去。
我夜裡一直沒睡,我跟書墨同房,她是個睡覺很警覺的人,還不知道怎麼跟她解釋,外面就傳來了一個小丫頭喊我的聲音。
“姐姐快去吧,這麼晚了不會有人察覺,有人來找你我給你擋着。”書墨我在被子裡道。
她知道了,該是十爺告訴她的吧,想來有這麼多人幫助我:“書墨,謝謝你。”
“姐姐別耽誤了,快去吧。”
我出門看見一個小宮女提着燈,我戴上外袍上的帽子跟着她走了。到御花園便看到十爺在那裡等着,還有一個穿着黑色外袍的人,帽子遮住了她的臉,不知道是誰。
我走近:“十爺,這麼晚,麻煩了。”
“十哥,這位就是暮念姑娘麼?”那位女子轉過來,竟然是十四的福晉,她來過寧壽宮給太后請安,給人的感覺好像女白領一樣,微微昂着頭,說話有條理,但是待人很好,總是笑對他人。
我連忙行禮:“福晉吉祥。”
“你起吧,不必驚訝,我這是爲了我自己,我的丈夫該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不該這樣頹廢了。”她拉起我的手,“暮念,你既是能讓十爺賞識的人,那一定不同其他女子,現在是我有求於你,希望你能喚醒他,只要他不再折磨自己,我能做任何事情。”
阿星竟然娶了這樣一個女子,我曾在嫉妒得發瘋的時候想阿星的福晉一定要是個壞女人,最好是個潑婦,可是她卻是這樣一個大度女子,這樣一個美貌與智慧兼具的女人。阿星,你怎可娶了這麼好的完顏氏,我又深深地被挫敗了。
“我們走吧,芷君。”十爺道。
十爺將那名小宮女的燈遞給我拿着,告訴我裝作是十四福晉的宮女,等下到了永和宮儘量低着頭不要讓別人看出來了。
我們到了永和宮,宮門口已經有位宮女在候着,伸長了脖子在張望,看到我們過來便向十爺和十四福晉行了禮:“福晉可算回來了,娘娘剛剛還在問怎麼還沒回來。”
“跟十福晉多聊了幾句,額娘可睡了?”十福晉問。
我站在十四福晉的後面也不敢擡頭,希望那個宮女沒發現什麼。她好像是德妃身邊的人,這麼晚了還在等十四福晉,難道德妃會監視她。
“德妃娘娘剛睡下,十阿哥來了,我去稟報一聲。”
“不用了,十哥只是來見十四爺的,等下就走,不用打擾額娘了。你也先睡下,等下我送十爺就是了。”
“怎可讓福晉······”那宮女好像不願意就這麼走了。
“你可以去歇息了,明日我會跟額娘說明。”她的語氣平和卻帶着命令的意味。
“是。”
到了院子裡,一排的護衛守在那裡,十四福晉和十爺跟護衛說要去見阿星,護衛告訴他們阿星還在書房,想來他們只是不讓阿星出來,而別人去見他,德妃也不能管得太嚴,畢竟阿星是阿哥。
我跟着他們到了一間房子外面,房間裡沒有點燈,十爺道:“暮念,十四弟就在裡面。”
我看向十四福晉,自從開始見到她,她的大度就讓我無地自容,更有一種愧疚,這個女人,我該怎麼面對她?我所愛之人是她的丈夫。
“你進去吧,不管怎樣我想他好。”她道。
我推開門,屋裡很黑,我看不到他在哪裡,房間裡面的一切都那麼盡然有序。有一股水墨的氣味還夾雜着酒香,我關了門,提着燈走到了書桌前,上面凌亂的擺着我的畫像,還有阿星寫的字,我拿起來一張張,不知道多少張白字上都是他的草書。
朝思暮念,明月可知。朝思暮念,明月可知。朝思暮念,明月可知······
他寫了那麼多,那麼多,這一筆一劃他寫下去的時候到底是怎樣的無奈,阿星,是我不好,我該怎麼辦?
“今天的月亮又圓了。”阿星的聲音,我看過去,他竟坐在窗邊的地上,望着窗外的月亮。他的背在我淚水模糊的眼睛裡顫抖。
“阿星。”我哽咽着喊他。
他沒有動,有重複着剛纔的話:“今晚的月亮又圓了。”
我走過去,跪在他身邊:“阿星,我是阿月。”
他扯了我抱住:“阿月,阿月,今天我抱着你了,你再也別想走了。”
“對不起,對不起,阿星,對不起······”我不停的重複,阿星,若是我們的相遇相戀讓你如此,我就不該在那天與你相遇。
他呆滯了一下,雙手捧起我的臉:“阿月,真是你?我可以觸摸到你,這不是夢。”
我點頭,又用拳頭捶他道:“阿星,你可好好的,你答應我好好的,不成嗎?”
他抓住我的手放在胸口:“阿月,我想好好的,可是這裡痛。我本以爲那麼久不見你會好些,可是我見了你一面後它就痛得要命,痛得我想掏空了它。”
“我也痛,阿星,可是你不好我更痛,你好好的我就會好些呀。”
他復又抱住我,幾乎用盡全身力氣:“阿月,跟我走,我們去一個沒人會分開我們的地方。”
天涯相隨,我也願意,可是十三爺,小姨,暮唸的家人,甚至你的額娘還有福晉他們要怎麼辦?我們的幸福要建立在對別人的傷害之上麼?
“阿月,我許過你一生的幸福,你讓我帶你走,走去一個沒有什麼能讓你煩惱的地方好麼?”
我點頭,阿星,我天涯海角與你相隨,寧願負了所有人,只願所有的罪過都由我一人來承擔。
接下來的幾天,阿星如我們計劃的那樣,開始不再提上書去西北的事,恢復以前的樣子。德妃不再派人跟着他,十爺也好幾次問我到底有什麼妙招,竟讓他釋然了。我不想騙十爺,可是我和阿星準備逃離皇宮的事決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也沒有人可以理解。
我收拾好了這些年積攢下來的一些錢,其他的不好收拾,怕書墨有所察覺。
本以爲這幾天就是等阿星的通知就好了,沒想到他的福晉回來找我。她給太后請了安,回宮時說有話對我說,叫了我送她,我跟着她出了寧壽宮,不知走了多久停了下來,她叫身邊的宮女先回宮。
“不管你用了什麼方法,我都要謝謝你。”她道。
我行禮道:“福晉不怪罪,已是大度。”
“我沒有不怨你的,只是你與他相知在我先,這由不得你。”她扶我起身,“我認識他纔是去年,直郡王壽辰,阿瑪和額娘帶着我去赴宴,我在王府迷了路,見到幾位阿哥在比武,他一個人撂倒了王府的幾個武士。我想娶自己的人就一定要是他這樣頂天立地的男子。”
我不知道她爲什麼要跟我說這些,但從她的話中仍然聽出了,一個深閨女子對一位男子一見傾心的欣喜。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十四阿哥,我尋了機會在德妃面前說了些話,但我還是沒把握德妃會因爲這幾稍微得體的句話就要看中我,可沒過幾日阿瑪就跟我說,皇上賜婚於我與十四阿哥。”她道,“也許是對我的懲罰,他待我如賓,卻從沒把我放進心裡。”
“爲了和自己所戀的人在一起,福晉沒有錯。”我道,其實並不是你的方法奏效,只是那個時候德妃急於給阿星尋個福晉好讓他與我分開。
“十爺說你不同,我今日也明白了一二。”
“謝福晉誇獎,如果沒什麼事,暮念先下去了。”
“好吧,我最後就直說一句了,暮念若你肯委屈做側福晉,他怎樣偏心於你,我都不會說什麼,只要他好。”
我行禮回宮,阿星,爲什麼你娶的是芷君,我們真的要傷害她麼?
我又是怎麼呢?以前看過媽媽被爸爸拋棄後就這麼恨小三,他有位正福晉,我還要去當側福晉嗎?現在我卻要和他一起離開,不是更會傷害她。
可是德妃不可能讓我和阿星在一起了,還有四爺,我無法去面對他。
沒想到第二日阿星就叫了人來,我跟着來的太監上了一輛馬車。不知馬車走了多遠,阿星纔上來:“阿月,這個馬車凳子是個暗格,你先躺進去,等下出宮門的時候以防侍衛檢查。”
我躺在黑暗之中,恐懼和擔憂如洪水般涌來。我們這麼一走,其他人會怎麼樣?這樣歷史上的十四阿哥就沒有了,那歷史會怎樣改變?我們又會怎樣?
我正覺得害怕和寒冷的時候,暗格被打開,阿星抱我出來:“阿月,我們出來了,以後再也不會分開了。”
他摸了我的眼淚:“我再也不會讓你掉眼淚了。”
我看着他,我已經好久沒有那樣仔細的看他了,他的眉毛,他有神的眼睛,他鼻樑上細小的一點痣,我看得如此明晰。只因爲這一刻,我們自私的爲了這一刻,會傷害多少人。
“阿星,你確定了嗎?我們就如此離開,從此只有你我。”我看着他的眼睛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