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六十一年四月,阿星離京再赴軍前。歷史如期上演。
十一月康熙帝不豫,還駐暢春園。命皇四子胤禛恭代祀天。病逝。即夕移入大內發喪。遺詔皇四子胤禛繼位,是爲雍正帝。以貝勒胤禩、皇十三子胤祥、大學士馬齊、尚書隆科多爲總理事務大臣。召撫遠大將軍胤禵回京奔喪。
十二月封允禩爲廉親王,授理藩院尚書,允祥爲怡親王,允祹爲履郡王,已廢太子允礽之子弘皙爲理郡王,以隆科多爲吏部尚書。宜太妃稱病坐四人軟榻見雍正帝而受訓斥。
阿星按新帝的旨令,把大將軍印務交給平逆將軍延信,立即動身回京。他抵京後,即落入四爺佈下的羅網,失去了行動上的自由。
在景山壽皇殿拜謁康熙靈柩時,見到已爲皇帝的四爺,他只是遠遠地叩頭而已,並不向四爺請安祝賀。侍衛拉錫見此他如此,連忙拉他向前。他大發雷霆,怒罵拉錫,併到四爺面前,斥責拉錫無禮,說:“我是皇上親弟,拉錫愛虜獲下賤,若我有不是處,求皇上將我處分,若我無不是處,求皇上即將拉錫正·法,以正國體。”胤禵大鬧靈堂,使四爺十分惱火,斥責他氣傲心高,下令革去他的王爵,降爲固山貝子。
這一切都發生在我昏迷和躺在牀上不能動彈的時候,我醒來時見到的第一個人是竟是玉兒。
“暮念,你醒啦。”她端着藥從門外進來,我環視整個房間,知道自己在以前受刀傷時住過的四爺的小院裡。
“玉兒,你怎麼……在這裡?”我開口,聲音是沙啞的。
“你先別說話,昏迷了幾個月嗓子肯定幹了,先喝些水。”她倒水給我道,“師兄被他家老爺子抓回京城,我就跟着來了。”
我本想起身手和背部卻一陣刺痛,我皺了眉頭,玉兒見我這般連忙說:“你別動,你背上和手上都是燒傷,我好不容易剛給你換好了藥的。”
我的左手動彈不得,臉上也好像敷了藥,玉兒倒了杯水,用枕頭將我的頭墊高一些,拿了勺子一勺一勺的餵我喝水。
我想自己是不是已經是個廢人了:“我昏迷了多久,現在是幾時了?”
“你昏迷四個多月了,要不是師兄堅持說你能醒過來,我們都沒覺得你要……”玉兒碎了一口又說,“我亂說話的,呵呵,你醒了就好,現在身上的燒傷還沒好完全,不能動,不過你放心,有我和師兄,還有雍親王和十三爺尋來的上好藥材,你一定能好的。”
“你和歐陽熹洲怎麼來這裡?”
“師兄其實不姓歐陽,是鈕鈷祿·熹洲,雍親王的側福晉是師兄的姐姐,所以雍親王才能找到我們給你看病。至於師兄爲什麼遠離京師學醫我就不知道了,他說是因爲這裡悶得慌。”
玉兒講了一大堆,我只想着阿星怎麼樣了:“玉兒,阿星,不,十四阿哥在哪裡?”
“你問這個做什麼?聽人說十四阿哥是大將軍了,去了甘肅。”玉兒思索了道。
他去了,他還是去了,我終究是不能改變什麼,只能等着他的夢破碎,等着他被囚禁。
此後我就一直躺在牀上,玉兒是唯一同我說話的人,以前那個吳媽也會進來幫玉兒的忙只是我並沒有同她講話。
歐陽熹洲過一段時間就來替我診脈,有時候還穿着官服,我不認識那些幾品的官服,不過玉兒說他好像是上等護衛。他還是那樣隨意,每次給我把脈都要誇一下自己的絕世醫術,我不知道他這麼好的醫術爲什麼要去當護衛,大概是家庭的原因吧。
十三爺是常來的,也是從他那裡我知道是因爲他那日見我不對勁所以把我說的話告訴了四爺,四爺跑到寧壽宮的時候我的房間已經着火了,他推開了十三爺跑進大火燃燒房間將我抱出來的。四爺瞞天過海的把我移出了宮,所以宮裡所有人都以爲我死了,包括阿星。
都以爲我死了也好,可是我即使死了也沒留下他。
四爺沒有來見過我,其實我知道有好多次我睡下了他都來看過我,就站在牀邊也不叫醒我,而我也裝作熟睡了,因爲我不知道自己睜開了眼如何去面對他。我不恨他,他雖然幾次將我和阿星分開,但是他如我一樣,一些事情由不得理智做決定,可是我也不能如常的面對他,阿星是橫亙在我們之間的一堵牆,包裹在我心上的牆。
雍正元年四月,我可以下牀走動了,玉兒扶我到院子裡散步。算起來這個院子我已經來了三次了,一次是和阿星,一次是爲四爺擋了一刀,這一次又是燒傷了,好像都是躲難來的。
我和阿星一起躲過的那口水缸已經不見了,原來放水缸的地方現在放了木桌椅。牆角的湘妃竹和海棠還在,只是竹子本就不適宜北方,早已頹敗了,海棠也衰退了。
“暮念,那裡有什麼?你怎麼都看着呆了。”玉兒叫我。
我道:“沒事,只是湘妃竹和海棠都如此了,人也如此了。”
“你在說什麼?”玉兒不知所謂。
吳媽本在一邊給籠子裡的一隻小鸚鵡餵食,聽了我的話道:“姑娘和簾月姑娘一樣,喜歡文鄒鄒的傷神,那些竹子和花都是主子叫人弄來的,簾月姑娘也就愛這些,用心的照顧。她走了我們就養不好了,沒過幾年就都壞了。”
“暮念要是喜歡,那再去弄些來,也不費多少功夫。”
十三爺的聲音傳來,我們都向門邊望去。十三爺站在門邊,四爺走了進來,後面跟着吳石,我看到了他腰間的那塊玉佩。
四爺看了一眼吳媽,吳媽好像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噤聲站在那裡。
玉兒不知道喊什麼好。皇字在口中拖了個長音,十三爺道:“在這個院子裡就都一樣稱四哥爲主子吧。”玉兒才行了禮叫了聲主子。
四爺看着我,十三爺也看着我,他們走進了,我也沒行禮。
十三爺好像是看着尷尬了,喊了玉兒道:“熹洲剛說要我帶你去抓些藥,你跟我走吧。”
玉兒扶着我不知如何是好,十三爺提高了聲調道:“愣着做什麼,走呀。”
玉兒下了一跳,鬆了手跑到十三爺身邊。突然沒了支撐我差點摔倒,四爺及時上前扶住了我。
十三爺帶着玉兒走了,吳石好像就是吳媽的兒子,他們倆也一起走了。院子裡只剩下我跟四爺,我們都沒說話,她扶我站在那裡。站了許久我已經累了,卻不想開口跟他說話,也不知道自己在跟誰賭氣,是氣自己沒有贏過他,還是氣他成了皇帝是我不想要的結局。
他嘆了一口氣道:“我扶你進去休息吧。”
近了房間他扶我坐下,我到了一杯水喝了。他站在一邊看着窗外,又是許久的沉默。
“我等下叫吳媽把午膳拿到房間裡來。”他走出房間。
“四爺,您還記得以前許過暮念一個自由麼?”我道,“我幫您擋了一刀,您許給我的自由。”
他轉身看着我:“你燒成這樣還要去哪裡?”
“並不是我,”我扶着桌子站了起來,“請四爺給十四爺一個自由。”
他急道:“誰跟你說了什麼?”
“並沒有誰跟暮念說什麼。四爺,望您能看在暮念爲您擋一刀的份上放過十四爺。”我慢慢的跪下。
他看着我好像恨不得殺了我,可是這是我最後的籌碼了,我不能退縮。
“四哥怎麼站在門邊。”十三爺和玉兒回來了。
“去,扶她起來。”他對玉兒吼道。
玉兒連忙過來扶我:“姐姐,這是做什麼。”
我推開了玉兒的手,十三爺也過來勸我不要賭氣,我仍跪着,只要他一句話。
“我答應你。”他撂下一句話便走了,十三爺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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