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通報顧維鈞回來了,江傾急忙跑下樓,快到底樓時瞧見顧維鈞的臉色,江傾把着扶手立在了樓梯上。
江傾去警察廳辨認屍體。
方知途跪在絮萍的屍體旁邊,面如死灰,已經痛哭過的佈滿了血絲的眼睛此刻空洞絕望,沒有一點生氣。
碧雲已經開始哭起來了。
在方知途來之前,顧維鈞已經讓丫鬟把絮萍的屍體整理過了,但她的臉上的痛苦,顧維鈞沒法整理。
她生前受到了非人的折磨。
有人瞧見絮萍是從一輛插着日本軍旗的車被扔下來的,那輛車又常在日本領事館進進出出,是誰幹的不言而喻。
江傾握住了絮萍的手,好冰,江傾一邊流淚一邊用雙手給她搓了搓,卻怎麼也捂不熱。
“醫生說她被性虐致死,折磨她的人,可能不只一個。”
顧維鈞話剛落方知途就要衝出去,顧維鈞從後面制住他,“知途!不要衝動,你就算現在過去,也只能是白白送死。”
“那我就和這幫日本鬼子一起死。”方知途像是瘋了一般,“我要殺了他們!我要殺了他們!”顧維鈞只能死命地拽住他。
“夠了!”江傾吼道,“要吵出去吵!不要再這裡!方知途,你要去找那幫日本鬼子拼命是吧!好!你去!你知道怎麼進日本領事館嗎?你知道是誰害了絮萍嗎?你什麼都不知道你衝過去又能幹什麼?你一個人能殺了他們所有人嗎?你不行!你連門都進不去!去了就是死路一條!黃泉路上,興許你還能趕上這個傻丫頭呢!你不是要去嗎?去啊!”江傾哭喊着推了方知途一把,方知途被推得後退了一步,整個人像被抽乾了力氣一般,跪倒在地痛哭起來,嘴裡卻仍是念叨着,“我要殺了他們!我要殺了他們!”
江傾給絮萍辦了一個體面的葬禮,顧維鈞差了林蒼去給她幫忙。
忙碌並沒有減輕江傾的痛苦。
“少夫人節哀,顧帥早晚會收拾那幫日本人的。”
“只是可惜了絮萍,這麼聰明標緻的一個人,生生被日本人糟蹋了。”
江傾從來沒有說過,絮萍被人糟蹋這件事,也讓顧維鈞封鎖了消息,堵住了所有知情人的嘴。
林蒼是怎麼知道?
江傾開始留意起這個人來,甚至跟顧維鈞把年堅借了過來,只說是缺人手,讓年堅偷偷盯着林蒼。
年堅自然是不敢怠慢,連林蒼去拉個屎,他都在隔壁蹲着,相當盡職。
最近街上時常有日本人在夜間失蹤,引起了日本方面對濟北城的關注。
“事情越鬧越大了,你打算怎麼收場?”桑研問顧維鈞。
“什麼事?”
“你還裝傻?最近接二連三消失的日本人是怎麼回事?你可不要告訴我跟你和方知途沒有關係?”
“這件事情你別管了,我們自有分寸。”
“他沒資格管,我呢?”厚重有力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
“師父!”“爹!”兩人異口同聲,“您怎麼回來了?”
“我再不回來,你們這幾個小兔崽子怕是要把濟北城翻天了!叫上知途,跟我去祠堂!”
青天白日的祠堂卻陰森森的。
“跪下!”桑陵背對他們厲聲說道,也不知是對誰說的,顧維鈞和桑研順溜地整齊劃一地跪了下去,兩人人甚至在跪下去之後還相互嫌棄地看了對方一眼,瞧你這沒出息的東西。
“你跪什麼?”顧維鈞一臉疑惑地向桑研問道。
“對呀我跪什麼?也不是我乾的跟我有什麼關係。”桑研這才反應過來,正要起身,桑陵轉身喝道“讓你起了嗎?”,桑研又乖巧地跪了回去。
“前幾天無故消失的日本人,都是你們的傑作?”桑陵鐵青着臉問道。
“他們死有餘辜。”顧維鈞說道。
“是啊,我們這完全是在爲民除害啊爹,你怎麼還罵我們呢?”桑研附和。
“閉嘴,你知道你們捅了多大的簍子嗎?”
“難道就這麼放任他們不管嗎?讓這幫天殺的日本人在我們中國人的地盤頤指氣使橫行霸道?”
“當然不是!要報仇,就要報得天衣無縫!幾個日本人,你們殺了就殺了,好歹做得乾淨點,一把老骨頭了,還得給你們幾個小兔崽子善後,以後做事,多動動腦子。”
“殺妻辱妻之仇,我非報不可,就算是您,也攔不住我。”方知途攥緊了拳頭。
“我什麼時候說要攔你了?只不過你們這些小打小鬧的,又能頂什麼用?”
“那您是...”“您有主意了?”幾個小輩一臉期待。
“要報仇還不簡單。”
“直接炸了。”這老傢伙一本正經。
“。。。。。。”“。。。。。。”“。。。。。。”
老傢伙背過身去,摸着鬍子淡淡說道:“這該死的日本領事館,老子早就想炸了。”
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想: “不愧是桑老!”“不愧是我爹!” “不愧是師父!”
日本領事館被炸,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外交方面自桑陵走之後一直是由裴國榮接洽的,現如今裴國榮倒臺桑陵又回來了,這方面的權限自然交還給桑陵。日本方面欲派人向顧延明施壓,在桑陵這兒就被壓了下去。
顧維鈞和方知途去了桑宅,江傾不放心他們,也跟着去了。
“師父,現在事情鬧得這麼大,日本人不會善罷甘休的。”
“是啊爹,這種量級的炸彈,怎麼可能是尋常人家的手筆,怕是早晚都會查到我們頭上。”
“我不承認啊!”桑陵理直氣壯。
“。。。。。。”
老傢伙沒個正形。
“如果真出了事,我一力承擔,絕不會連累大家。”方知途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承擔,你要怎麼承擔?去向日本人自首?那幫日本人定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顧維鈞有些生氣了。
“事情是我們大家一起做的,要承擔,也是大家一起承擔!”桑研附和道。
“知途你先別衝動,”江傾勸道,又對着桑陵說道,“桑老既然敢炸日本領事館,怕是已經想好對策了吧!”
桑陵看着江傾,眼神頗有幾分讚許。
“我告訴他們,我會徹查。”
“怎麼徹查?事情就是我們做的啊!”
“傻兒子,嘴上說說罷了,拖他們幾天假裝查查,然後從亂葬崗隨便拖幾具屍體回來編個故事,告訴他們兇手已經伏法,讓他們面子上過得去就行了。不過就是死了一堆畜生,有什麼好查的!”
上樑不正下樑歪,江傾總算知道顧維鈞都是跟誰學的了。
“日本人怕是不會善罷甘休,萬一挾私報復您怎麼辦?”
“我等着。”老爺子說得鏗鏘有力,“在中國人的地盤欺壓中國人,如此囂張跋扈,早就該給他們點顏色瞧瞧了。更何況,我這都快入土的人了,報復不報復的,又有什麼要緊?於國於民能做點事兒,也不算白活。”
顧延明並不是不知道桑陵幹了什麼。
這麼多年,他尊敬的先生一直都是最顧全大全的人,難得任性一次,就隨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