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門被推開了，陌生的腳步聲走了進來，聽腳步聲的輕重是個男人。
“是誰？”顧維鈞警覺轉頭，看向門口的方向。
“是我，沈斯年。”沈忘猶豫道，“我，我來看我在英國的老師約翰先生，正好聽說你在這兒，順道來看看你。”
“哦。”顧維鈞應了一聲，朝沈忘的方向伸手。
沈忘以爲他要起身，便牽住了顧維鈞伸出的手。
顧維鈞嫌棄地一把甩開他的手，“慰問品呢？你不要告訴我你來看望病人，兩手空空的就來了。”
“我沒帶。”沈忘無語。
“不愧是沈醫生，真棒。”顧維鈞陰陽怪氣。
沈忘突然意識到了成長環境的重要性，我們沈家可沒有這麼陰陽怪氣的人。
“我又不是專程來看你的。”沈忘回嘴。
“那給我剝個橘子，牀頭櫃上有別人來探望送來的果籃。”
沈忘覺得自己又被內涵了，“你自己沒手啊？”
“我看不見，你欺負一個瞎子。”顧維鈞理直氣壯。
沈忘不說話了，默默拿了一個橘子，開始給他剝。
“要給你喂到嘴裡嗎大少爺?”
“不用，我有手。”顧維鈞伸手接過橘子，吃了一口，吐在了腳邊的垃圾箱，“太酸了換一個，你別的不行，連挑橘子都不行嗎？”
“嗬，有得吃就不錯了，還挑。”
兩人正鬥着嘴，江傾走了進來。
“你來啦。”顧維鈞對着門口笑道，他能辨認出江傾的腳步聲。
“嗯。”江傾一邊應道，一邊對沈忘點頭示意。
“你們聊，醫館還有事兒，我先走了。”沈忘起身。
“下次可別再空手來了。”顧維鈞懟他。
“沒有下次了。”沈忘回嘴，離開了病房。
江傾忍不住笑了，“這倆兄弟，都是一樣的嘴硬心軟。”轉頭對顧維鈞道：“今天感覺怎麼樣? ”
“比昨天好多了，大概是因爲你主動和我說話了。”
“我不是問這個，”江傾無奈，“我是問你的眼睛。”
“和昨天一樣。”
“我聽沈小姐說，你不願意做手術。”
顧維鈞不語。
“爲什麼？”
“沒有用的。”
“你都沒有試過你怎麼知道沒有用？”江傾生氣。
“能試的方法早試過了，這幫洋人居然要切開我的腦袋！”
“約翰先生做過很多類似的手術，從來沒有失敗過，你可以相信他的。”
“我寧願一輩子眼瞎，也不願死在手術檯上。”
江傾氣急要走，顧維鈞抓住她，“你去哪兒”
“我本來就只是你的看護，既然你不願意治眼睛，那我也沒必要留在這兒了，以後也不用再見面了，反正你也看不見。”江傾甩開他的手，往前走了幾步。
“你別走！”“我願意治眼睛！我願意治眼睛！” 顧維鈞急切地說道。
他急切地往前走，想抓住什麼，卻不小心撞到了牀角，摔倒在地。
江傾急忙回去扶他，顧維鈞抓住她的手，一把將她拽進了懷裡。
江傾驚慌，掙扎着要走，顧維鈞把她摟得更緊了。
“你別走！你別走！我眼睛瞎了，追不上你。”
江傾的心像是被人揪了一下，不再掙扎，任由他抱着，“我不走，我再也不離開你了。”
“凱瑟琳，我聽說那個不聽話的病人願意開顱進行腦血腫手術了。”
“是的約瑟醫生，我們是不是可以儘快安排手術了？”
“恐怕不行凱瑟琳，就在昨天，我倒開水的時候不小心燙到了自己的手。”約瑟醫生伸出了綁着紗布的手，“抱歉凱瑟琳，短時間內這個手術我怕是做不了了。”
“可您不是說，他腦中的淤血一直在擴散，如果不盡快做手術，不止眼睛好不了還會有性命之憂嗎？”江傾急了，“除了您，這個醫院沒有人能做這個手術，還有什麼辦法嗎？”
“其實除了我，還有一個人能做這個手術。”
“約翰先生傷了手，不能做這個手術，他想讓你來主刀。”江傾去了思念醫館。
“我？我已經很多年沒做過這個手術了，萬一——”
“沒有萬一鈞儒哥哥，約翰醫生說了你可以，你就可以。”
“楠溪的情況一天比一天差，我真的很害怕。”
“求你了鈞儒哥哥，除了你，我不知道還能相信誰。”
“阿傾，你讓我想想，你再讓我想想，明天，明天我給你答覆。”
送走了江傾，沈忘開始在醫館裡外裡的打掃，沒有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思念醫館，思，念。”
沈忘心口一滯，轉過了頭。
顧念念衝他燦爛一笑，張開雙臂大喊：“鈞儒哥哥! ”
沈忘衝過去抱住了念念，“我好想你。”
沈忘帶顧念念去看顧維鈞。
顧維鈞聽出了他的腳步聲，轉頭道：“今天沒有空手來吧沈醫生? ”
顧維鈞眼神空洞，顧念念看在眼裡，鼻子一酸，眼淚掉了下來。
“我帶了一個人來見你。”沈忘輕輕地把顧念念往前一推。
顧念念往前幾步蹲在顧維鈞跟前，握住他的手哽咽道：“三哥——”
“念念？是你嗎念念？”
“是我哥哥，我來看你了。”顧念念抱住顧維鈞，泣不成聲。
“鈞儒哥哥，你幫我哥哥做手術吧！”顧念念拉着沈忘的手，眼神堅定地望着他道：“我知道你的顧慮鈞儒哥哥，你怕有個萬一，失而復得的弟弟會死在你手上。”
“但是鈞儒哥哥，沒有人比你更有資格做這個手術，哥哥相信你，嫂子相信你，我也相信你。”
“我只信你。”
沈忘的手略有些發抖，這雖然不是他第一次做這種手術了，但他還是頭一回這麼緊張。
手術室裡的每分每秒對江傾來說都是煎熬，不知過了多久，沈忘總算從手術室裡出來了，江傾立馬圍了上去，“怎麼樣？”
“手術很成功，但我也不能百分百保證他的眼睛可以復明，一切都要等他醒來才能確定。
沈忘小心翼翼地給顧維鈞揭下紗布，一圈又一圈，顧維鈞眼前的世界慢慢清晰，那張他魂牽夢縈的臉上寫滿了擔心。
顧維鈞笑了，“你真好看。”
江傾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兩人相擁。
其他人都悄悄退了出去，留他們二人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