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幹鏢局和當殺手有共通之處,畢竟後者是拿到定金讓殺誰殺誰,前者則是拿到定金誰敢攔貨就殺誰。
以上是歐陽潯總結出的淺顯規律,當然,他一說出口就被大家鄙視了。
“護鏢纔是最主要的工作,你以爲那麼簡單粗暴啊?”
“你跟我糾結這個沒用,有那閒工夫還不如想想怎麼招徠生意,誰會相信你們一名不見經傳的新人鏢局啊?”
雲嵐充分調動一名現代人的智慧,摸着下巴思忖半晌,忽而靈光乍現:“要不去分發傳單?”
“……”唐鏡聞言回頭看她一眼,“傳單?”
“老九,去拿紙和筆來,多多益善。”她揮了揮手向身後的老九示意,“再找倆寫字兒好看的兄弟過來。”
老九應了一聲,當即腳步如風領命而去。
“不用找別人,爺和黎初寫字都挺好看的。”唐鏡納悶道,“不過你總得告訴爺自己要做什麼吧?”
眼看着紙和筆都已迅速備好,雲嵐耐心將它們裁得大小均勻,提起狼毫飽蘸濃墨,唰唰唰唰瀟灑寫下兩行字:明鏡鏢局,擁有無數資歷深厚實力高強的優秀鏢師,價格公道童叟無欺,且沒有護鏢失敗的經歷,絕對是您押送貴重物品的不二選擇!
看起來就和現代那些虛假小廣告的口吻一模一樣。
歐陽潯在旁邊看得頗爲無語:“沒有失敗經歷?那是因爲之前根本就沒護過鏢好麼?”
“知道什麼叫作無奸不商麼?況且這一點點小謊話也無傷大雅,反正明鏡閣的兄弟們辦事靠譜,不會出差錯的。”雲嵐絲毫不以爲意,隨手挑了根筆扔給他,“來幫忙,照着我這個寫,當然自行發揮也可以,我知道你們都是有智慧的人。”
“……”
百里長歌走過來,取了一沓紙依言照做:“我的字也還算不錯,應該能幫上忙。”
事實上這幾人的字體還真就沒有差勁的,唐鏡筆跡鸞翔鳳翥,黎初筆跡穩重大氣,歐陽潯的筆跡清秀如同他那張娃娃臉,百里長歌的筆跡臻微入妙,大家果真都深藏不露,實在不行上街去賣書畫作品說不定也能來財。
一個時辰後,羣策羣力總算完成了任務,雲嵐把那摞紙張往老三懷裡一塞,巧笑嫣然道:“去外面見人就發,要的就是宣傳力度。”
“是夫人,保證完成任務!”
“有時候真覺得你腦子裡想的東西和我們都不一樣。”唐鏡環着手臂笑道,“按照這個思路,是不是還應該制定更具體的收費標準才顯得正規?”
“就按照老九調查的行情來定價,不過要分成數個等級,護鏢難度不同收費不同,鏢師實力越強收費越高,如果需要額外服務,再加錢。”
“哈哈,小云子你簡直有經商頭腦!”
“過獎過獎,因爲之前當盜賊,所以對銀子的問題比較敏感。”
換句話講,就是職業病。
經組織敲定,大家都有了改行換業之後新的工作重點,譬如歐陽潯負責管帳,百里長歌負責驗貨,黎初負責研究風水選擇護鏢路線,雲嵐負責招徠顧客談價格,而唐鏡……唐鏡是老大,什麼都不用管。
就這樣,原本不正規的臨時鏢局居然也有模有樣的開起來了,事實證明發傳單的確有用處,畢竟從那之後陸續也有不少人找上門來,雖說不是大買賣,可多少也能賺夠這一大家子人的飯錢,況且做了幾單後成功的次數多了,就有更多的顧客慕名而至了。
於是明鏡閣成員們天天都能看見扮了男裝的雲嵐坐在大堂裡,摺扇一打儼然是清秀軍師的模樣,口若懸河地跟各種人講着價錢,諸如“我們做的是良心生意,縱使貨比三家也不會更划算了”,“四十兩銀子你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哦統共貨物還不值四十兩啊?但是情義無價,您也不希望送友人的禮物在半途出了差錯吧”,“您要不要試試我們這的特價套餐?三個青銅鏢師加一個白銀鏢師是五十兩,三個白銀鏢師加一個黃金鏢師是九十兩”,“您就只要把這車白菜安全送到鄰城麼?大娘您確定自己瞭解鏢局的含義麼”……
衆人由此得出結論:夫人是經商的料。試想一個會下廚會斂財會飛檐走壁的漂亮女人誰能降得住?答案只有他們英明神武的閣主!
不過如此順利的生活並沒有持續多久,這天晚上突然出了點小插曲。
夜深人靜,正當雲嵐熄了燈燭準備上牀休息時,忽覺門外黑影閃過,緊接着房門就被撞開了。
隱約看着黑暗中那個人影飛速朝自己撲來,她連想也未想,直接扭住對方胳膊一個漂亮過肩摔,隨即雙手用力將其從大門甩了出去。
庭院裡傳來淒厲的哀嚎聲,顯然這一下子摔得不輕。
不過爲什麼這聲音莫名有些熟悉?
雲嵐疑惑地想要向外張望,結果還沒挪動步子呢就聽見外面傳來了亂七八糟的腳步聲,緊接着聽得唐鏡驚訝道:“歐陽,你躺這幹什麼呢?乘涼?”深秋時節乘什麼涼。
“我是被沐雲嵐那死丫頭摔出來的!”
“……”
聞訊趕來的衆人頓時將目光投向不遠處,恰好見雲嵐衣衫不整地走出來,後者顯然沒意識到自己胸前絲扣沒有繫好的問題,秀眉微揚不耐煩道:“誰讓你大半夜不睡覺闖我房間?還二話不說就往前撲,像話嗎?”
“……都給爺轉過頭去不許看!”唐鏡反應迅速將自己外衣脫下來迎面罩在她身上,隨即回身用力踹了歐陽潯一腳怒道,“行啊你歐陽,連小云子的房間也敢隨便進了?看不出在你這稚嫩的外表下還有一顆猥瑣的心呢!”
黎初在旁淡定點頭:“該打。”
“你們倆廢什麼話呢!”歐陽潯再度被諷刺長得年輕,頓時炸毛,“要不是你們非得住在這麼個鬼地方,我能被嚇着嗎?我哪知道這是沐雲嵐的房間,我明明只是隨便進了一間想去尋求幫助而已!”
始終沉默的百里長歌聽出了幾分不對勁,他略一蹙眉問道:“誰嚇着你了?難道這裡還有其他人?”
黎初顯然考慮得更加深入,畢竟他很瞭解歐陽潯的脾性:“他的意思恐怕是見鬼了,他這人專業怕鬼很多年。”
歐陽潯悲憤莫名:“你他媽給老子閉嘴!”
“見鬼了?”雲嵐反而很興奮,“在哪帶我們去看看!黎初你不是會除魔降妖麼?一起去!”
“請不要把我過分神化。”黎初從容回答,“不過這裡陰氣較重倒是真的。”
唐鏡登時瞥他一眼:“那你不早說?陰氣重的地方不聚財,影響生意啊!”
“估計老三老九是看這房租便宜才入手的,否則你們的錢也不夠。”黎初道,“更何況斂不斂財不重要,夠吃夠花就行了。”
“你淡泊名利的人生態度叫爺佩服。”
“哪裡,比不上你快意瀟灑放浪不羈。”
歐陽潯實在聽不下去這倆人偏離話題互相吹捧了,一時激動差點脫鞋扔過去:“住口!你們到底有沒有在認真聽我講話?”
“聽着呢。”唐鏡懶洋洋打着哈欠,不耐煩揮手示意,“帶路吧,去看看是什麼厲鬼把你嚇成這熊樣子。”
“……”
結果到了歐陽潯的房間卻並沒有發現什麼鬼怪,經前者提示,他們終於注意到了那張看上去沒有什麼不同的大牀。
“牀上有鬼?”雲嵐納悶地走過去,手持蠟燭左右端詳,“這聽起來有點玄乎啊。”
歐陽潯戰戰兢兢一指牀側:“你你……你把那個枕頭掀開!”
她登時依言掀開了枕頭,誰知不掀則已,一掀發現身側的牆壁陡然出現了一道裂縫,然後……從裡面發現了一綹女人的長髮,還有一塊帶血的玉牌。
她驚得差點把蠟燭扔了,倒不是因爲害怕,實在是由於這劇情有點出乎意料。
唐鏡三步並作兩步趕過來,走近一看也有點驚訝,轉而拿起玉牌仔細端詳着,那上面的烏黑血跡已經乾涸,但痕跡依舊能分辨,似乎畫着很眼熟的標記,他突然想起來,這和那天擋路攔車自稱蛟龍門的兩名大漢身上的刺青一樣。
“蛟龍門的信物?怎麼會在這裡?”
“或許這裡發生過謀殺事件。”
歐陽潯在後面戰戰兢兢接茬:“可能已經化鬼尋仇了。”
“……你能靠點譜麼?乾脆今晚就在黎初屋裡睡,爺看這個屋子就先封了吧。”
黎初淡定扯着歐陽潯的領子轉身:“大驚小怪,回去拿兩張符紙去去邪就好,沒什麼大不了的。”
百里長歌朝雲嵐打了個招呼也回去睡了,屋裡只剩下雲嵐和唐鏡倆人大眼瞪小眼。
“喂,唐鏡,我怎麼有種遲早要撞見蛟龍門的預感呢?”
“爺也是,感覺不久之後就要惹着麻煩似的。”
但具體是什麼麻煩,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