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已至,天氣越發寒涼,屋裡早早就添了火盆子,除此之外,管家秦淮也把其餘過冬物品全部給雲嵐置辦齊全,生怕有半點閃失。
雲嵐覺得自己像只冬眠的熊,成天大部分時間都窩在房裡,要麼披件外衣吃點心,要麼強拉着梅靈和小五玩遊戲,連走出門去都需要極大勇氣。
“我要開了哦,猜大猜小?”精緻的骰盅隨白皙手指上下搖動,最後重重扣在桌面,“說好了啊,這把你們倆若是猜錯了,就得真心話大冒險,女的去和秦管家告白,男的去和小廚娘示愛。”
小五以手掩面:“主子您饒了奴才吧,奴才寧願脫了上衣出去跑兩圈!”
“奴婢也和秦管家不太熟啊……”梅靈完全無法理解自家太妃的思維,“會惹人家生氣的!”
雲嵐百無聊賴地敲着骰盅:“別廢話趕緊猜,我輸了就答應你倆任意一件事,怎麼樣,這下公平了嗎?”
“問題的根源不在這吧主子……”
“我押大。”
熟悉的陰柔男聲從身後傳來,雲嵐訝然回頭,見白祁月笑吟吟自門口走近,暗紫大氅尚帶着絲絲寒氣,一時間把周圍營造出的暖意也驅散了不少。
她小幅度抽了抽鼻子,略一蹙眉:“果然又是去幫皇帝殺人了吧?這血腥味重的,當我聞不出麼?”
“你向來最厲害,什麼也瞞不過你。”他把凍得泛紅的手指伸向火盆,漫不經心眯起眼睛,“近日裡民間諸多叛黨逆賊愈發猖獗,偶爾清理一下也有必要。”
“你清理了誰啊?”
“碧霄閣。”
“這大冷天的,虧你這麼有閒心。”雲嵐嘆氣,“要錦衣衛幹什麼吃的?他們不就是皇帝用來殺人的麼!”
話雖如此,她心裡也明白,錦衣衛是皇帝手中一把刀,東廠又何嘗不是?兩柄利刃存於龍椅兩旁,難免互相爭鬥,具體職責之類多說也無用,橫豎誰掌權誰才佔得上風。
聽得白祁月低聲一笑:“碧霄閣和東廠素有舊怨,若等到錦衣衛出手,恐怕會留後患……試想,洛子淵怎麼可能本本分分替我清除障礙?”
“也對哦,那你把碧霄閣怎麼樣了?”
“全殲。”
輕描淡寫兩個字,彷彿閒話家常般自然而然。
“……好吧我簡直多此一問,你出馬哪裡有不成功的道理。”
此時小五和梅靈已然識相地雙雙退出了房間,只留二人獨處,白祁月略一沉吟,終是踱步過來,擡手掀開了雲嵐面前的骰盅。
四,五,五,毋庸置疑是大。
“我猜對了,你剛纔和他們說若是輸了就答應一件事,可還作數?”
他如今同她講話的語調越來越隨意了,當沒有外人在場的時候,慣常連以往那種謙卑的自稱也省略,完全變成了她喜歡的交流習慣。
雲嵐櫻脣一撇,很不情願收起了三枚骰子:“我是在和小五梅靈玩,誰知道半路殺出一個你。”
“哦?聽這意思你是要反悔?”
“切,我可是講信用的人,你說吧,要我去調戲秦淮還是勾搭方澗之?我都不介意。”
白祁月聞言笑得更張揚了些:“你會嚇着他倆的,我只是要通知你一聲,府裡來了個女人,怕你到時不習慣。”
“女人?”她登時睜大了眼睛,“難道你開竅了?認爲有必要爲自己後半生的幸福找個依靠了?”
若換作旁人膽敢說這話,恐怕早已經死無葬身之地,可偏偏是她說的,故而白祁月聽了也不生氣,只微微搖頭。
“是碧霄閣唯一存活下來的人。”
“誒,你剛纔講碧霄閣被全殲了啊。”
“爲碧霄閣賣命的叛賊的確都除掉了,碧霄閣主也是被我親手割了腦袋,不會有錯。”白祁月淡聲道,“但這個女人我留下了,以後有用。”
“是以後有用,還是想自己看着養眼?”雲嵐沒發現,問出這句話的同時,不經意便帶了幾分酸勁兒,“其實你要帶誰進府無所謂啊,不過話說回來,你不陪着人家,跑我這裡做什麼?”
他邪氣十足地揚眉:“你不高興了?”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不高興了。”
“那爲了證明,就幫我暖暖手吧。”
雲嵐當即一口回絕:“火盆子在跟前,手爐也有,你不會自力更生啊?殺人的時候都不眨眼,竟還怕冷?”
“那些都不夠熱,得要小心眼的太妃娘娘親自來才受用。”
這毫不掩飾的調笑語氣聽得人耳根都發燙,她面色泛紅,不禁暗暗埋怨自己沒出息,美男當前就理智缺失了。
該死的,以前也沒這樣過啊!
“誰小心眼了?你全家都小心眼。”
白祁月很耐心地回答:“全家如今就我一個人了。”
“……”好吧,爲什麼莫名有種戳人痛處的負罪感?
雲嵐挫敗嘆氣:“真是服了你,過來,坐下。”極其自然的命令口吻,完全沒顧忌對方九千歲的身份。
可白某人偏偏就是樂意至極,依言坐在她旁邊,任由她伸出纖纖十指,將自己的大手護於掌心,那雙手溫度很暖,和她本人一樣,像是張揚明媚的日光。
“雲嵐。”
她的名字被他喚起總有種格外繾綣的美感,雲嵐納悶擡頭,見他眉眼間頗有幾分得意神采:“幹嘛?”
“那個女人叫肖菁兒,是江南有名的舞姬,當年是被碧霄閣主強搶留在身邊的,因被後者糟蹋,一直心生怨恨。”
“……你和我講這個有什麼意義?我也懶得聽啊。”
白祁月登時回攏手指,阻止了她要收回手去的意圖:“別急,我說的是正事。”
“你能有什麼正事……”她小聲嘟囔,“無非是肖菁兒曾立下誓言,誰替她殺了碧霄閣主她就以身相許唄,然後現在她要對你以身相許了。”
“你猜得很準。”
“我對狗血的劇情一向敏感。”
“可還是猜錯了一點。”
雲嵐眨眨眼,等他繼續解釋下去。
“肖菁兒確實提出要就此留在白府服侍我,以報大恩,但我拒絕了。”白祁月笑得意味深長,“她還有更恰當的歸宿,畢竟報恩也分很多種形式。”
不知怎的,這話中含義叫人有點背脊發涼。
“你準備把她怎麼着啊?”
不想他給出的答案簡潔明確。
“這種類型的女人,討好堯王應該足夠了。”